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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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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流程急促,这大户人家办得还要有讲究。
朝阳初升时,夫家要放炮,招人闹,新郎官再带上聘礼,在一片片人声中招摇着去接亲。
可今这衔府还没放炮呢,门口就乌泱泱挤了一大堆人。原是今日衔府善人举办婚宴,要在路上撒金豆的消息不胫而走,各条街的人都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纷纷赶来凑热闹。
按规矩,作为妻方的洛家姑娘得赶早了梳妆好,再与父母敬茶辞别,等着新郎去接她到夫家去。
“衔辞,起床梳妆起床梳妆,起床起床!”洛弦抓着衔辞的被窝‘撒泼打诨’,费尽了心力要把他从床上拖拽起来,可就是催不动。
“哎呀,我就包个头发戴个冠帽的事,很快的,不用起那早吧。”衔辞把头埋被子里,不愿面对外边微微亮的凌晨。
“但你得陪我啊。”洛弦把被子扯过来叠好,又去拉衔辞:“起来啦,我绝对不会再逼你穿我的婚服的。”
“你明明昨天就挟着我穿过了,还好意思说!”衔辞穿着根本不合适。
洛弦也穿了他的婚袍,还成功得踩到袍子摔了一跤,今脸上还泛淤青呢。拿粉遮伤前还得绞面,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
“好痛!”
好吧,她受不了。
“忍着。”衔夫人拍下洛弦挡脸的手:“闹腾什么啊,等会儿上妆都赶不及了。”
“为什么他不用呢。”洛弦指着在桌那边剥花生看热闹的衔辞,要求个公平。
衔夫人说:“男的糙,哪儿敢绞面啊。你别动,快好了。”
衔辞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被骂了。
怪不得说结婚前,新郎新娘不能一起住呢,你看衔辞,只要穿个衣服,洗把脸,再带个冠就能出门了。洛弦呢,盘发绞面化妆带冠钗花,全程不能多动,还得看着衔辞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地嘚瑟。
“来吃口?”
看,他又拿着鸡蛋来洛弦面前晃。
说真的洛弦是有些饿了,可是……她带着些抱怨地给人展示指甲上的花泥:“我在染甲。”
好嘞,得令,好生伺候。衔辞把鸡蛋分两半,喂她嘴里。
“夫人。”一丫鬟敲门,手里捧着罐子金豆进来。
“好,放桌上吧。”
“是。”
衔辞坐下,看着那瓶金豆子,知道该怎么做却又不太明白用意。
“好了,等会儿你娘来给你戴珠钗。”衔夫人给洛弦盘好头发,并在侧边留了一缕出来:“你们换青丝用的东西准备好啊,别忘带了。”
“洛弦给我的在这。”自从上次她给镯子多缠了那么几圈线后,衔辞取下这玩意就分外艰难了。他握住手镯,试图把它拽下来,但是无用功:“不过我想我暂时拿不下来。”
“衔辞给我的……”洛弦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并蒂莲…哦,在这呢。”
翻背面看,“初景”二字就刻在那簪棍上。
“今天咱俩忙,初景怕是得闹呢。”
“我给他准备了些玩具,绝对安分。”衔夫人收拾好妆箱,走时叫上衔辞:“衔辞,给人家打水洗指甲去。”
前脚衔夫人带着衔辞出门,后脚洛夫人就踏进来了:“闺女!”
“娘,看我打扮。”要不是洛弦现在头盘得重,她就该奔过去跟人嘻哈耍宝的。
“乖死了宝。”洛夫人过来捏着洛弦的脸:“哟,这妆化得不错啊,山姑娘都成俏姑娘了。”
“嘻~”洛弦探头瞧瞧门外,“我爹没来啊?”
“在铺子等你去拜呢。”洛夫人扶正洛弦的脑袋,对镜为她簪发:“哎哟,这李倕凤冠固定起来好麻烦的。你就不能体谅下我,选个好戴的冠。”
“可是这个冠好看啊。”
“不仅好看,还好贵呢。”洛夫人一次次拿起那些镶嵌着各种玛瑙宝石绿松的金饰,按着次序,一层层给固定上去。麻烦归麻烦,洛夫人还是夸奖道:“眼光真好。”
全部上头后,洛弦拿婚扇挡面,看透过铜镜赏着自己。虽然婚宴就该浓妆艳抹,但她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长这么粉雕玉琢的。
“你长大了,成家了,以后我俩怕是见得更少。”洛夫人给她扶着脑后有些沉甸的后压,“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声道歉。”
洛弦一开始还不明觉厉,却闻到洛夫人的后话:“记得你幼时,我教你要讨人喜欢。其实当时,我并不完全认同,毕竟你也会有不喜欢的人或事——”
“爹的说教你当耳旁风就好。”
“不是,我们没吵架。”洛夫人:“我只是觉得我当初不该把这句话拿来压你。这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疙瘩。 ”
“我不想听这个。”洛弦用了最快捷的方式回应洛夫人,自己才不是她口中的狗腿子:“你都不认同的话,我怎会当圣旨呢。”
因为当年那句话养到大的脾性,她当然是最清楚的,用不着别人指点。就算对方是造成自己这一脾性的母亲。
“那就好。”洛夫人有些泄气:“你不用讨每个人的喜欢,随心所欲些,别因为我或者别人的话就委屈自己。”
“我从来没有委屈过。”明明今天是很开心的,偏偏她要说这些话。洛弦低落着头。她是很在意那句‘讨人喜欢是一件厉害本事’,可她也同样在意那句:“我分得清利弊,好处多的,才是我所选择的。”
“……”洛夫人
“洛夫人。”衔辞打水进来了。
他现在,却是最没好处的。这一点洛弦和洛夫人都心知肚明。
临走前,洛夫人又叮嘱起洛弦:“锣响后,你们就该动身了。在那之前,你再斟酌斟酌吧。我回去铺子那边等你。”
洛弦稳坐在妆台,见洛夫人已经彻底走远后,她开口:“衔辞,把冠摘了。”
“这接亲路还没走呢,新娘子就跑在婆家待着了,这是什么规矩。”
这里是祭拜祖上的后堂。
堂放了两排座椅,在黄昏时,这里会坐满两家的长辈。可现在尚早,堂中空荡,唯有的不过是一方商户之女,一方权贵之子。
众灵位的最前边放了一页铁皮,嵌字里的朱砂多有脱落,却不影响洛弦抚摸上,一点点在脑中拼凑字句。
“少人从的习俗罢了。”洛弦本就预感到他会来,出了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法子,谁料是,政策比对策先到,祸福难料啊。
她那半唬半骂的嘴倒是不磕,说得真让人信服:“那些侍从品德不错嘛,知晓新娘不与外人露脸,也不进来喝杯茶。”
“姑娘见笑了。我这不赶紧跟你送个双喜临门嘛,就没注意规矩。“他递上纸榜单,洛弦接过打开一看——
衔辞,榜上有名。虽不是前三甲,但也是个前十,发解去京是错错有余。这是算喜,却不是意外之喜。
“阿喜他倒也说过今要来给我添个双喜临门的。”她合上纸榜交还,笑得端庄大气,镇定得不行:“他怎没和您一起来呢?”
他不来,怎么戴冠呢。
“他是想来,但伤着了。我也是心疼他,便特替他来送份喜。”
那王爷给洛弦赐上一巴掌大的锦盒,还未打开,洛弦便闻到了很大一股血腥。在做好心理建设后,洛弦打开一看,是半截舌头。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有什么表情,僵在原地。她下意识想把这东西抛地上,这应该也是那王爷希望看到的表现。可这玩意掉地上,应该更膈应人。
人体碎片,在百草阁时洛弦也是见过的。可一想到,这舌头是从活人嘴里割下来的……她忍下伴着惶恐的恶心,去猜这舌头的主人是谁。阿喜和衔辞的声色不同,那混账不爱听,做出此举动也在预料之中。
“衔辞人呢。”公子哥高昂着头东瞅一眼,西看一眼,再一下稳落在高堂侧坐,言语间是权者的傲慢:“冠帽都在这,不会是逃婚了吧?”
“是啊,跟别的小姑娘跑了。”洛弦将盒子一关,属实是有些懒得回复,就开始胡乱答应起来。
“哦,那小娘子今天嫁谁啊?阿喜吗?”
……他果然知道。
洛弦是预计着他放不下那块肉,想找阿喜来帮忙代替衔辞。可没想到这王爷居然那么狠,不仅早早就携住了娇宠,还把人舌头给割了。
“怎么可能。”洛弦深吸一口气,将盒子推了回去,看似有些不耐烦:“王爷今荣登我婚堂,我本该欢喜招待,可我这婚遇到了些恼事,不知能不能麻烦王爷为民女做个主。”
“说来听听。”王爷搭起二郎腿,乐乐听着。
“近日,门外多了一堆传我坏话的疯言疯语。”洛弦抬眸,语气不似以往喜色:“ 说我不知检点,得了孩子。说你与衔辞天生一对天作之合,是我强取豪夺拆散了你们小两口。”
从何时开始,龙阳断袖的风潮受人追捧成这样了?洛弦走大街上,都能有冲头窜出来说她是小三,骂不知廉耻。她真是听都听烦了,却又不敢和任何人说起此事,特别是衔辞。
还有一些悄悄议论的货色,他们说得话简而言之就是——就算你不是东西,那我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我听不惯。”洛弦歪斜头,轻藐地看弄人,头顶的金玉翡翠也因为她的不端庄一晃一晃,若外人在,定得被批是‘小人得志’。
“女子的贞洁向来重要,我这依家规从的婚事,什么都没做呢就被顶了个乱性的骂名,丈夫还在别人嘴里归你所有,未免太过凄惨。还望王爷明察秋毫,还我清誉。”
外界传洛弦有两罪,一约失德,二约强夺。
失德之罪常常多贯于女子身上,有人无缘由的传也是见怪不怪。至于这强夺之罪……王爷欣欣然望着洛弦……怎么不算确有其事呢?
就是这洛弦得子的乱闻不知是哪儿来的,他可没这么要求过。毕竟那孩子的生父为何许人,对座的这二人皆门清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