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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诸伏景光先生的一日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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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
无言的站在千岁家宅邸的大门前,我叹了口气,把那封信从口袋里拿出来,上面还像模像样贴了邮戳,写了收信地址和收信人,落款是“格兰菲迪”。
……如果这封信不是指名道姓要寄给千岁川端就更好了。
“因为要是直接寄过去的话,他肯定会直接扔进碎纸机里看都不看一眼的……这位自尊心极高的先生就是这种性格。”
我根本没有提前打电话去和千岁织衣确认千岁川端此时是不是在家,虽然我一向对劳埃德的语焉不详深感抱歉,但是迄今为止,一切他想做的事情,似乎都没有失败过。
也就是说,当他用我来投递出这封信的时候,千岁川端一定就在千岁家——无论他此刻在做什么。
因为我早就不止一次的来过千岁家,所以根本无需通报,就被迎入了正门:新上任的千岁家管家是个容貌端庄,表情严厉的中年女性,她大概以为我是来找千岁真津或者是千岁织衣,所以当听见我是来找千岁川端的时候,她很明显流露出了怔愣的神色,不过很快,那种不专业的表情就被收敛了起来,她说道:“川端少爷现在正在书房,真津小姐应该也和他在一起。”
“好的,那么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新管家显然听懂了我委婉的逐客令,所以她颔首:“那么,我就在楼下给您准备下午茶。”
我拾级而上,绕过红木台阶和扶手楼梯,二楼的书房大门此刻正敞开着:当我的脚步声惊醒了那坐在沙发上沉思的青年时,靠在书架另一侧的千岁真津扭过头来看我。
如果让那日目睹了千岁家兄妹的争执的警察们或者毛利家的人看到,他们大概会诧异于这兄妹之间此刻的平和氛围,千岁川端和千岁真津分别坐在两侧的书房座椅上,隔着一段距离,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相当剑弩拔张,而是只是单纯的在等待着什么。
“大哥,他来了。”
千岁真津从椅子上站起身,千岁川端从思绪里抽出注意力,他望了千岁真津一眼,平静的说道:“嗯,那你就先出去吧。”
“那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随时喊我,大哥。”
千岁真津点头,和那日的豪门恩怨戏剧截然不同,这称呼居然并不是讽刺,而是相当熟稔的证明,没有多问什么,她走到门外,替我们关上了门,于是室内陡然一片安静,只剩下我和千岁川端之间的暗潮汹涌。
“……该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完了,那么,最后的条件是什么?”
实际上当千岁川端让千岁真津离开的时候,我就有些了悟的叹了口气,在他面前拉开椅子坐下,我说道。
“——不会觉得害怕吗?”
千岁家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公开于众的真相只是一部分的表面,哪怕是警察,调查出来的真相也因为千岁家上一任管家的自杀戛然而止——因为当千岁家主死去的那一瞬间,真正知道真相的人实际上只剩下了那么几个。
千岁织衣,千岁川端,千岁真津,还有,黑衣组织。
千岁织衣确实没有孩子,但是那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千岁真津便是她的私生女,这是千岁织衣的母家一直以来讳莫如深的丑闻,而最终的商业联姻的结果,就是千岁织衣年纪轻轻就作为继妻,成为了大她十六岁的千岁家家主的当家主母,而报酬就是千岁真津以“千岁家私生女”的身份认祖归宗,回到了千岁织衣的怀抱。
实际上这才是黑衣组织为何决定选择千岁川端来作为接管千岁家的触手的原因,他们本以为知道了这个真相的千岁川端会无可避免的开始仇恨千岁织衣和千岁真津,同时为了保护他本应该拥有的继承权,他一定会成为刺向千岁家主的利刃。
而十六夜亚莉居中运转,成为同时监控千岁川端的眼睛和必要时背刺千岁家主的匕首。
这是个相当完美的计划。
直到千岁织衣遇上了劳埃德,不如说,千岁川端因为“失败”被黑衣组织逼迫到了悬崖上——千岁织衣的高调复出和突兀的康复吸引了黑衣组织大部分的注意力,所以也没有人在意是什么时候,千岁川端和劳埃德通过千岁织衣取得了联系。
于是在某日,前去看望母亲的千岁川端偶遇了在千岁织衣病房里的劳埃德,二人独处了十分钟之后,千岁川端离开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去探望过千岁织衣。
“和黑衣组织的条件比起来——至少你们的更明码标价,也更加让我能接受。”
千岁川端垂下眼:“在当时唯一的选择是从悬崖上一跃而下摔得粉身碎骨的时候,哪怕只是看见脚底下有那么一根摇摇欲坠的绳子,我也会试一试的。”
黑衣组织不会容忍千岁川端拥有逃离他们掌控的可能性,所以,让千岁川端犯下弑父罪行就是必须的一环。
在原有的计划中,千岁川端会在千岁家主的谋杀案中无罪释放,但是黑衣组织会握着他的罪证:那便就是那个管家,必要时候,如果千岁川端下不了手,他就会代劳。
“不能说我对我的父亲没有感情,但是我确实恨他,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如果他一定要死,那至少也要死的对我有用,而不是成为黑衣组织要挟我的砝码。”
“警察们查到的也确实是真相,不是吗?——虽然只是一部分的真相。”
管家的身世是真的,实际上这就是为什么黑衣组织敢用他盯着千岁川端的原因;杀人手法的推测也是正确的,千岁家主是死于心脏病发作,而不是千岁真津下在茶杯里的毒药;千岁川端意图谋杀千岁家主也是真的,但是他只是犯罪未遂。
所以不需要有人去深究管家根本没打算在那一日就害死千岁家主,也不需要有人去深究真正导致千岁家主心脏病发作的罪魁祸首是一直以来掺了慢毒的器官排斥药,同样,也不需要有人去深究为什么千岁真津要行事狂悖引来黑衣组织和警察局的注意,最后,同样也不需要深究十六夜亚莉在案件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你需要喝彩吗?千岁先生……在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之后?”
千岁川端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不,也没什么好庆幸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样确保管家恰好在那个时间点“自杀”的,但是如果那个家伙想的话,他也能这样子杀死我吧。”
“那个家伙”自然就是指劳埃德。
我想起了那日在蜕衣俱乐部,劳埃德在那张纸上写下的名字:是的,那并不是千岁家主千岁康城的名字,正是千岁川端告诉劳埃德的,那个在千岁家盯着他的、黑衣组织的眼线、千岁家的管家的名字。
“你很害怕死亡吗?千岁先生。”
“我并不会说我不害怕,同样,我也不会说我害怕。”
“我想也是。”
我从手边拿出了那封信,推到了他的面前。
“我只是顺便帮他带一句话罢了。”
“那种手段实际上并不值得那么害怕,千岁先生,如果说你真的需要一个最准确的答复的话,您和他的交易一开始就有一个附带条件——”
“那种办法只能针对凡人,也就是说,这就是接下来,他需要你兑现的承诺。”
我略微笑了笑,一种有些奇妙的情绪侵蚀了我,我并不否认,当我用言语来煽动、蛊惑、引诱和欺骗他人的时候,那种潜藏在血液里的心脏和皮肤下的搏动,就会鼓噪得更为剧烈,欢欣而雀跃……于是它们就像剥去皮肤的血肉那样,坦率的呈现在了我的表情与眼眸中。
我不认为那是我对劳埃德的狂热,那只是一种虚伪的措辞。
所以那种情绪,更鲜明的形容应该叫做——
“——千岁川端先生,成为和您的母亲,千岁织衣一样的人吧。”
——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