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舒婷轩

7、水婧

　　07
　　庞太师闭目坐在那宽敞的太师椅上，岁月将他的头发、胡子染成了斑白，时间则在他威严的额头上刻下了自己到过的痕迹。
　　自己的失势与父亲的苍老，庞统全部看在眼里，只是从来不曾写在脸上。
　　“爹。”庞统叫道，“您找我有事？”
　　庞太师依是阖着目，“听说，你这次回来，带了个女孩子。”
　　“是。”一切都如庞统所想，他应得平静、
　　“统儿，你也不小了，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庞太师蓦地张眼，声音里带着训斥，“你和水婧的婚事你忘了吗？还没有成亲就带其她女孩子回家，这事传到水家，你要他们怎么想？”
　　“爹，我不想娶水婧，您是知道的。”
　　“哼，”庞太师低低闷哼，“统儿，你现在的处境可不比从前，你难道就不能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吗？”
　　“爹，我知道了。”庞统微微皱眉，“但我带那女子回家不是像爹想的那样。”
　　“不是像我想的那样？那你是要怎样？”庞太师的一腔不满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听见儿子说带个女孩子回来不是因为男女之事，没有那个父亲会感到不奇怪的。
　　“我在她那里知道，这些年打仗，让不少老百姓流离失所，而且近两年一些地方又有些干旱，饿死的不少人，我这次带她回来，就是想要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个事情。”
　　庞太师刚才的不悦更甚，道：“统儿，难道你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想要帮人没有什么不对，但你起码也应该挑个对的时机啊！你现在管这事，你是怕那个小皇帝找不到理由扳倒你吗？”
　　“爹你不用为我担心，这事我有想过，也因此我才带那个女孩子回来，为博美人心听来虽不是什么好借口，但却不失为一个理由。”
　　庞太师冷哼好道：“你以为那小皇帝会信吗？”
　　“理由我可以让我来说，但至于信不信，就不是我能说的了。”庞统淡淡接口。
　　庞太师沉了脸，但知道尽管儿子的口气听来随意的很，但心里早将主意打成铁定，“算了，这事就随你吧，但要注意分寸。”
　　“是，”庞统应道，“如果爹没有什么其它事，我先回去了。”庞统正欲退出，庞太师忽的叫道：“那个女孩子叫什么？”
　　“施菲婷。”
　　庞太师道：“名字怎么个写法？”
　　“乐善好施的施，芳菲的菲，婷婷玉立的婷。”
　　庞太师点点头，“你先回去吧。”

　　08
　　庞统从父亲的书房转出，老远就看见师菲婷闷闷的蹲在花园。而师菲婷一瞧见他，就像只小兔子飞也似的蹦跑过去。
　　“什么事这么急?”庞统淡淡问道。
　　“两百万两！”
　　“玩够了，想起银两的事了？”庞统揶揄道。
　　女孩一愣，嘴巴一瘪，一跺脚，刚要抗议申辩，庞统已然笑道：“你急什么啊？就算是你忘了，我也还替你记得着啊，我庞统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你呀，耐心等着好了！”
　　“不是我着急，也不是我没有耐心，是那些等着钱去买米……”师菲婷跳着脚要抗议。
　　“打住！”庞统做了个“停”的动作，“我现在就去筹钱，可以了吧？”
　　“嗯，嗯，嗯……”师菲婷立刻头点的像只啄米啄的正欢的小鸡。
　　“哥？”一个柔柔的声音在左侧响起。
　　两人循声扭头，却见两个女子从花丛中正穿过来。庞统认得左边一个是自己的妹妹飞凤，但另一个呢？他好像不认识啊。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有换衣服啊，是还要出去吗？”
　　庞统瞧了师菲婷一眼，“刚回来，不过确实有事要出去。对了，这位小姐是？”庞统将目光落在飞凤旁边那个女孩。
　　小巧的鹅蛋脸和娇柔精致的五官有一种柔美的和谐，女孩身上着了一件淡粉色的绸子，好一个秀婉的美人，但美得似乎恰恰与师菲婷相反。
　　就好像宝石和珍珠，都是美好的东西，但宝石炫目夺人，珍珠就耐人寻味。
　　飞凤忙介绍道：“这位是水尚书的千金，水婧，水小姐。”话说完，她目光落在师菲婷身上，示意哥哥介绍一下。
　　“她是，施菲婷施姑娘。”庞统有些意外水婧会在家中，随即也记得了父亲刚才过于积极的态度。他无心多谈，只是想赶快去弄那两百万两银子，“飞凤你带水小姐和菲婷在家里随便逛逛吧，菲婷可能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随着庞统那两声“菲婷”，水婧不禁将一双秀目凝视在她面上，她是自己要嫁的男人的女人？
　　师菲婷根本不知眼前的水婧是何许人也，管自己朝庞统软语求着，“喂，你是要去那个吗？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瞧着眼前女孩热切的模样，庞统道：“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替你完成，再说，我现在要去的地方你也进不去，与其到那里站着去吃风，到不如在家里等我！”
　　师菲婷不禁嘟了嘴，但知道多言无用，还是听话的点点头，“等你。”
　　庞统微笑一下，向三位姑娘作别，向外走去。
　　看着庞统的背影已消失在门口，师菲婷犹不肯别开眼睛，飞凤不由上前叫了声，道：“施姑娘，我哥已经走了！”
　　师菲婷看看飞凤，再看看门口，最后看住飞凤，吐吐舌头笑道：“好像已经没有影了。”
　　飞凤失笑道：“施姑娘，哥叫我带你和水小姐在家里随便逛逛，走吧。”
　　师菲婷刚才就将庞府玩了个遍，正要开口回绝，却对上了水婧那略带打量的眸子，她将拒绝的话吞了回去，转口问道：“嗯，是水小姐吧？你在看什么？”
　　水婧不臆师菲婷问的如此直白，面上泛红，“没什么，只是觉得施姑娘和我以前见过的女子不甚相同而已。”
　　“会吗？”师菲婷下意识伸手在自己脸上掐掐，“难道我长得像男孩子？”
　　水婧与飞凤闻之，双双一怔。前者正犹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后者已替她答曰：“可能是因为施姑娘是女侠吧。水小姐应该与我一样，从小深居家中，不像想姑娘这样在江湖奔驰，所以见到，难免会有一些好奇。”
　　“原来真有一年到头都蹲在家里的女人啊？”师菲婷掩口惊呼，“我还以为那只是书上写来玩的呢！”
　　水婧失笑道：“其实，我见到姑娘，想来感觉就好像是姑娘见到我们时的感觉吧。从书上跳出来的。”
　　“这样啊，可能吧。”师菲婷问道，“那你们这样一直在家里呆着，逛来逛去不过就是几个亭子，几个院子，你们都不会腻吗？”
　　“女眷不应该正是如此吗？”水婧惊诧之余反问道。
　　“怎么可能？我觉得，女人也可以天大地大随我们自己去走啊！”师菲婷说着有些兴奋，“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游遍中原的山水，然后我要去塞外，我一定要好好享受草原和沙漠风光，我要将我在书上见过的所有风景统统走一遍！”
　　飞凤水婧相顾愕然，不约而同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孩，真不是一般两般的特别啊。
　　飞凤随即想起兄长离开时目光里那抹温存，如果眼前的女孩成了大嫂，大哥会纵然她去做这么多相违礼教的事吗？她忍不住想要问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