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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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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将年也不在意张明寒回没回答,直接问道:“小黄毛还欺负你?”
“没,没有。还要多谢你,你帮了我以后,他们就没找过我麻烦了。”
这次张明寒知道说什么了,赶紧放下扫把,匆匆走到门前回答。
阮将年本来斜勾着的嘴角往上提了提,好似在笑,但眼底的笑意却消失殆尽。
“不欺负你,怎么来这么早?”
阮将年干的是早起活,所以起的早。可这一片都是吃人流量的便宜,开门时间基本是十点往后。但每天早上阮将年经过这里,都能在一排紧闭的卷拉铁门中间看见这间独树一帜的理发店。
店里每次都只有张明寒一个人在忙碌。
“我先来收拾收拾理发店,这样老板来了可以直接开业。”
张明寒垂着头,微微抬着眼睛看阮将年,放下扫把的手无处安放,一直揪着衣角不放。
常年搓洗泛白的蓝色短袖,衣摆本就偏长,此时被他揪扯着的衣角更是变形的厉害。褶皱着,透出一股廉价感。
阮将年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她静默两秒,说道:“就逮着你一个人使唤,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听到阮将年的质疑,张明寒想说‘老板给了工资的,这是分内工作’。但是看阮将年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张了张嘴,张明寒迟疑着说:“可是除了老板,没地方收未成年当帮工。”
见惯了这种软包子,不用他们张口,阮将年就知道他们想什么。不外乎是苛责自己,包容傻逼的那一套。
“就那一千二?新来的学徒都有一千八,你知不知道?而且人家加一次班给十块钱,你知不知道?”
一连串的问句把张明寒问蒙了。他未必不知道,此时更多是因为这种类似咄咄逼人,又好像饱含善意的态度。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已经升到天空的太阳,还是很大一个圆,泼洒着阳光照在小县城的马路上,散发着不带温度的光芒。
此时阮将年就坐在车上,单脚拄着地,注视着他。阳光倾倒在她半边脸,比蜜色白皙些的皮肤仿佛打上了光晕。
为了躲避阳光,单凤眼轻微半闭阖着,都没那么凌厉了。
“问你话呢?”
清凌凌的嗓音再次传进张明寒耳中,将他惊醒。
“是,是吗?”
还‘是吗’,一句话把阮将年点炸了。他们这种人都这么窝囊吗?男的也是,女的也是,保护不好自己,还不懂求助。
她是刚才路过一家美甲店才知道张明寒不仅饱受压迫,连工资都拿不齐全。
美甲店里坐着昨天的小丫头,对面坐着睡眼惺忪的美甲师。
往常阮将年这个点经过的时候,这条街的铁皮卷帘门都是紧闭的,不可能这个点开门。
因此起得太早,就算勉强从被窝里爬出来,美甲师也免不了困倦。
之后小丫头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安媛媛眼尖瞅见阮将年,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叫住她,“这么早开始收破烂啊。我叫张姐抽空给我做美甲,你要不要也做一个?”
阮将年不理她。
安媛媛歪着身子探头张望,手又不能动,只能用别的话题吸引人,“哎,你知道张明寒工资只有一千二不?就你昨天帮着出头的呆子!”
听见这话,阮将年才停下,抬眼瞅她。
‘噗嗤’一声笑,“你不知道张明寒叫啥啊,那你还帮忙出头。”
说着安媛媛还嗫怪一声,“烂好人。”
“别废话,你不说我就走了。”
阮将年看她红指甲捂住大红唇,莫名想到之前看的鬼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至此,安媛媛才说出老板打的好算盘,“老秃头说张明寒是未成年,聘请他担着风险,所以就肯给个一千二。”
“那张明寒也是好笑,没钱还干的那么卖力,连打扫的活都包了。那脏活,给我钱我都不干。哎,听完就跑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为什么将安媛媛落在脑后,自己一个人三轮蹬的飞快,阮将年不清楚。但她知道,现在不骂人,她就要憋爆炸了。
阮将年将车把一弯,长腿从半空划出半圆,落在地上。她走到张明寒面前,注视着低垂着头的少年。
“你是鸵鸟?这么爱扎头,干嘛还忍着跟我说话,找堆沙子亲热多好。”
啊?
张明寒没想到会挨骂,惊讶的抬起头,正对上那双亮若寒星的双眸。眼里有怒火,还有他。
除了打骂,真的会有人将他看在眼里吗?
阮将年等着张明寒反应,然后就看到他又开始走神。
靠!三年了,这种弱弱唧唧的生物还是能轻而易举把她搞得火大。
冷着脸看了他几分钟,阮将年放弃刚才的话题,直接道:“我知道有个木匠缺打下手的,你跟我走吧,问问人家看得上你不。”
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明寒的小身板,阮将年漫不经心的补充道:“一月两千二,包两顿饭。”
听到这句话,张明寒的眼里瞬间放出光,两千二?
但他又回望了一下理发店,店里还没收拾好。
“不是吧,你还想继续打扫,图什么?给周扒皮留个好印象?还是你打算之后再回来。”
阮将年勉强压下的火又开始上涌。
“不留,不留,我这就跟你走。”
赶紧摆摆手,张明寒跑回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拎着个小口袋出来,将卷帘门拉下来锁上。
阮将年将三轮车后斗的桌椅重新调整了一下。
之前范妈以为合力才能搬动的重物,在阮将年手中轻巧至极。信手就安置好,移开一个可以坐人的位置。
看见张明寒开心的朝自己走过来,阮将年也笑了笑。
问他,“钥匙呢?”
“对,我还拿着钥匙呢。”
张明寒顿时懊恼。
这可怎么办,理发店只有这一把钥匙。还要将钥匙送到老板家吗?可是不想再看见老板了。
虽然张明寒没什么怨念,可他知道好坏,并不愿意见秃头老板。
“坐车斗里。”
张明寒跨上去,乖乖坐好。
“给我。”
阮将年一要,张明寒就将钥匙放到她手心。一句话一个动作,半点不迟疑。
张明寒的手不小,是将要成年的少年男孩的大小。但被阮将年的手一比,莫名显得小了。
钥匙到手,阮将年找准方向,朝着垃圾桶就丢了过去,正中红心。
“哎!”张明寒没想到她这样做,拦了下她胳膊,但没拦住。扶着隔板,想下去拿。
“坐好,走了。”
不给他拿的机会,阮将年长腿一蹬,三两下就驶到街尾。三轮车开出飙车的架势。
张明寒赶紧做好,一手抓袋子,一手慌张的抓住隔板。倒坐着,看着不断后退的马路,尤其察觉出速度的恐怖之处。
“我,我有点晕。”
‘哧!’
阮将年猛地停住三轮车,回头,“啊?”
再看清他的坐姿,大小伙子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委屈巴巴的窝着。顿时忍俊不禁,“你倒着坐能不晕?”
指了指车上特意单独放出来的椅子,“那不是给你放了椅子?”
等坐到椅子上,张明寒的不适感顿时消失了,甚至因为阮将年骑得速度很快,有种兜风的感觉。
等张明寒回过神,已经到了目的地。一个张明寒完全没见过的地方。
这里是城西,连接着县城边的乡村,地方开阔带有荒凉感。一排连着的小院,就一家大敞着门。
阮将年带他去的就是这家。
“老郑!”
阮将年张望了一下,屋里边确实有人,招呼张明寒下来,拽着车把进去了。
“哎!在呢。”
姓郑的老木匠匆匆出来,手里还拿着块布,“正擦桌子呢,新晾干一批。”
看着阮将年拉车,无论看多少次,老木匠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一个小女娃,咋力气这么大呦。”
一层叠一层的桌椅,全是大几十斤的实木头,就这么随手一拉就进来了。
这话阮将年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知道他只是感慨,连应声都不应。
抓来张明寒放身前,“你不是缺个打杂的,给你送来一个。”
托了托老花镜,老木匠眉头不由得皱起,“这小身板,营养不良吧。”
张明寒很熟悉这种打量,之前每次找活干,被拒绝前都会面对这种打量。
老木匠下一句应该就是‘瘦猴似的,当我养吃白饭的,快滚’。
“这也不合……”适啊。
果然,虽然委婉些,但还是过不了关。
张明寒勉强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脊背蜷缩减低存在感,标准的逃避姿势。
啧,又成小鸵鸟了。
阮将年看着看着,撸了一把他的头发。力气大的,带着人头都昂起来了。
被掌控着脑袋,张明寒不得不调整姿势,将背直起来。
“一个打杂的,要求那么多干什么?”
阮将年抓过老木匠手里的抹布,弹弹自己和张明寒身上的尘土。那些废旧家具放的时间太长,哪怕在范家已经简单擦过,但还是有很多土沾到她们身上。
“就他了,你带他去教教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免得碰坏了你晾得漆面。”
一锤定音,阮将年将人托付给老木匠,自己开始卸货。
老木匠:“……”
那还让我看什么?合着没拒绝的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