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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到少时同窗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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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一瞬间傻在原地,嘴中的话想吐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连她都没想到要找的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
“怎么办?此事虽然不是我酿成的,可和我有一定的关系。”云溪目光复杂对着陷入醉生梦死的秦秋。
秦秋凤眸忽暗忽明,显然已将生死看淡。
她抿了抿干燥的唇瓣,最后一滴冷冰冰的泪水从脸颊划过,无声无息地滴在枕边。
这已经不是云溪第一次看她哭了。
饶是刚刚发现秦秋喜欢自己时,被震撼的不行,此刻云溪也已经平复心情。
说起来她死前就是个工作狂。
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
父王不是没有给她介绍过对象,但通通都被她以公务繁忙给推辞。
哪怕偶尔给父王一个面子去见相亲对象,她依旧对那些人没有感觉。
直到死去,她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老实说发现秦秋喜欢自己时,她除了吃惊之外,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云溪盯着秦秋,大冷的天气,秦秋还穿着薄薄的紫色襦裙,屋内也没有炭火给她取暖,根本不知道照顾自己。
被子还非常单薄,她下意识伸手想给她拉一下被子,就算薄一点总比什么都不盖的好。
然而等她的双手再度从秦秋的躯体穿过,她整个人顿滞了一下,随即低头苦笑一声:“原来死了连关心一下都是种奢望。”
“说来我也算迟钝,父王日日思念我,我都没有已经死掉的感觉。在你这里,我才发现我真的是死了。”
她不由得担心看着秦秋:“府内没有人照顾你吗?”
“没想到满朝文武送金送银都想巴结的次辅,现在沦落到如此凄凉的地步。”云溪大概想通秦秋为何会被人在吃穿用度克扣?
秦秋不在乎是一回事,可秦府再怎么不待见秦秋,都不敢在吃食上亏待她。
她身居高位,那些尖酸刻薄的亲戚巴结她还来不及。
现在看她没落了,新天子屡屡又针对她,以秦府人的本性落井下石都是常有的事。
别看秦秋是大小姐,其实她的生母早逝,自小就缺爱,秦父又是个势利眼,重男轻女,并不重视小时候的秦秋。
若不是秦秋在学堂得到前丞相的赏识,又逢皇姑姑当政,迎合皇姑姑的政策,或许秦秋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云溪越想越担心:“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冻死了怎么办?传出去,岂不是叫那些憎恨你,惧怕你的政敌拍手称快。他们会说堂堂辅相,竟然活活冻死了。”
回答她的事,秦秋灰茫茫的眸子适时侧身,她动了动手,衣袖从臂弯滑落,遮住了一些陈年旧痕。
她才发现她雪白的手臂有数不清交织的伤痕,尽管面积小,但每一处都触目惊心。就像小蜈蚣吸食着秦秋的血肉,不肯从她的皮肤上脱离。
她的心莫名抽痛一下,下意识想伸手挑起衣袖看看,可到半空再惊觉自己无法触碰秦秋。
云溪紧紧地握着拳,最后无力地垂落:“秦秋,拜托了,请你振作起来!”
“哪怕是为了我,都要好好活下去。”
秦秋到最后也没回答她,她沉沉地睡去,屋内灯光黑暗,又关着窗,不透光更不透气,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在这间小小的密室,只有暗无天日。
云溪静静地待在这里,陪着秦秋。
不知过了多久,秦秋终于睁开凤眸,她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打开柜子拿出一身大氅随意披在肩上,还从柜子里拿出香火元宝蜡烛。
大氅有些皱褶,质量并不好,甚至起球了。
可唯独香火元宝蜡烛,崭新的完好。
她好像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就如可以和阴间的人跨越生死相隔,再见一次面,连带着她黯淡无神的凤眸有了些许生气。
云溪复杂着目光,看着她忙进忙出,滴水未沾,连走路都摇摇晃晃,她守在她身边,每次在她要跌跌撞撞倒下,云溪都下意识地张开双臂要去接她。
生怕她跌倒。
再次打开房门,房外站着一排虎视眈眈的秦家族人。
秦家族人见秦秋出门,尽管眼神带着厌恶,可为了求秦秋答应圣上保住秦家的荣华富贵。
秦家族人有一个人是一个,年老的排在最前面,跪在秦秋面前求她:“秋儿,救救秦府上下数千人吧!”
“大小姐,我自小看着您长大,您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是吗?”
“当今圣上不喜老爷,可唯独偏爱您,还请您早日答应圣上......。”
房内惧怕阳光的云溪瞬间怒不可遏,昨晚她可是眼睁睁看着秦秋冻得瑟瑟发抖都没人来送炭给她取暖,甚至晚上连口水都没喝过。
秦秋她现在的嘴唇已经干裂了!
他们看不见!更不关心!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
秦秋好心情地抬头,轻轻地吸了一口新鲜的冰雪寒天的空气,她并不觉得寒冷,反而令她精神抖擞。
她视若罔闻越过跪在地上的秦家人,心情非常好,一步步走出秦府大门,高兴地要去赴会一样。
被无视的一个秦府妇人,忍不住白眼道:“她就是个疯子!她已经疯了!”
“年年跟个死人见面,就像是和活人一般痛快!”
“该不会又是太和世女,真是晦气。”另一个中年秦家人忍不住厌恶道。
云溪切切实实听见,秦秋是为了自己去扫墓。
她心情十分复杂,大白天,她出不去,只能待在房间等秦秋回来。
房外那些秦家人见今天没戏纷纷怨气冲冲散了。
就好像秦秋不答应他们,她就是个罪人一般,更加不待见她。
云溪简直被这群人气笑了。
一群愚不可昧的寄生虫!!
她一直在秦秋的小房间里等她,等到太阳下山,都没看见秦秋回来。直到傍晚,秦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你回来了!怎么去那么晚!”云溪看见她就忍不住松口气。
她高兴地围着秦秋团团转。
秦秋今天回来还带着一个食盒。
云溪看着更高兴了:“你终于知道吃饭了!太好了,多吃点,还有记得多穿点衣服。”
她都没发现自己有做老妈子的潜质,大概是秦秋太令人担心了。
她不自觉地就想多说几句,哪怕秦秋听不见,更看不见她,她也忍不住自言自语。
“不要冷着自己。”
秦秋带着食盒回房,云溪跟在她后面唠叨几句,飘到桌前想看看她今晚晚上吃什么?
秦秋纤瘦的素手不紧不慢打开食盒。
“我看看有没有肉?以前在皇宫的食堂,我就发现你不爱吃肉,现在该不会还是斋饭吧?”云溪期待地看着食盒,就好像吃饭的那个是她。
明明今天是她的忌日,她却一副完全没有受到香火的样子。
秦秋从食盒里取出一瓶黝黑的圆罐,除了这个便没有其他的。
云溪瞬间一愣:“你不吃饭喝什么酒?这样对胃不好!”
她话音刚落,秦秋已经解开上面的拧子,圆罐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煤油味。
秦秋漫不经心地举起圆罐走到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倒了一次,最后回到床边,她静静地坐下,抱起竹枕与云溪的自画像。
云溪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刚要说些什么?外面突然来了许多人,举着火把,灯火通明,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秦秋你给我出来!陛下让你今天给他一个答复,你竟敢抗旨不从!!”一个太监的尖锐的声音充满诡异的气息。
“杂家报三声,若你再不出来,就休怪杂家直闯进去,将你抓去皇宫复命!”太监不依不饶的语气带着威胁还有害怕。
不一会儿秦家人都赶来,他们看着上百皇宫侍卫大气不敢喘。
“秦秋!滚出来!!”
秦秋闻声淡淡一瞥,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她拥抱着画卷,最后眷恋地望了画上的云溪一眼,怜爱道:“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世女殿下,可愿让臣随你而去?”她的表情却非常坚定。已经决意要随她一起离开人间。
云溪终于明白她要干什么,她这是不想活了!
她眼睁睁看着秦秋从袖口取出火折,轻轻一吹,吹出一丝火苗,照亮她那风华绝代的脸蛋。
云溪的表情再也遏不住变得惊惶,她猛地抬手朝秦秋抓去,几乎声嘶力竭:“秦秋,不要!!”
火势迅速在地板的每一条缝隙蔓延,遍布每个角落,直至汇聚成一片火海将秦秋抱着画像的身姿和整个房间吞没。
“秦秋!!”——云溪突然眼前一黑,意识仿佛沉寂一般陷入无尽深渊,难以自拔。
她感到浑身上下都在窒息,周身就像一座巨山压的动弹不得,无法挣扎。
喉咙也跟被人掐住一样,十分痛苦,没有一块是舒服的。连毛孔都带着压抑。
直到喉咙一松,朦胧的意识突然清醒,云溪猛地睁开眼睛,不由情绪激烈地往前伸去,一股难以压制想拯救秦秋的强烈欲望直冲她七窍。
“——不,不要!”她的手往前一抓,本以为还是空荡荡犹握空气,随即带来的还是一片空虚的感觉。
然而这一次,她的手掌抓住一团又软又暖,手感十分舒适,让她不自觉还揉了一下。
“奇怪,我能碰到实物了?”
这时,云溪耳边传来道女子不可思议的尖叫声:“世女殿下,我知道你平常看不惯秦小姐,可你没有的也不用惦记人家的吧!”
“什么我没有的!我惦记什么了?”想她堂堂世女什么东西都是手到擒来应有尽有。
云溪下意识回口,接着她浑身一抖,她反应过来,赶忙观察周围。
四处都是整齐有致排序的书桌,堆着不少书籍,角落还有一块墨台,和画了一只黑墨花豹的宣纸。
还有周围都是熟悉的面孔。都是她昔日的同窗。各个都是官家大小姐。
她瞬间整个人呆滞了。
这是回到国子监了?
“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云溪用另一只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很痛!
“我,我没做梦!是真的!”她刚高兴地叫道。
恰好,有位小姐故意打趣一声:“当然是真的了,秦小姐是真材实料的。”
声音听起来很像她以前的死党杨甜甜。
云溪的肩膀突然被人这么一拍,想起刚刚有谁喊了一声她没有,不对,是秦小姐。莫非是秦秋!
云溪赶忙要转身,便感觉自己右手一直摁着浑圆温软又芳香的地方。
她低头一看,整个人顿时沉默:“我确实没有。”
她的爪子正结实地按在一位国子监儒服学女的胸前,再抬下视线,入眼的是那张清姿玉色,冠绝蔻华的脸蛋。
“秦......秦秋!”她瞬间结巴了。
此时,秦秋从呆滞到雪肤精致的脸蛋渐渐地爬满红色,羞赧之余。她眼尾一抬敛成犀利的凤眸,颇有前世当辅相的威严:“世.女·殿.下! 可以松手了吗?”
随即抬起玉掌,又惊又怒地直接拍在云溪的脸上。直接将云溪的脸拍转到另一边。
啪一下——国子监响起一大耳刮子的声音。
方才的郎朗读书声瞬间死一般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