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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气 息 ...

  •   (三十八)

      旭日干清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是深夜。

      乌恩奇一直都坐在床边守着他,平静如水的眼眸深深的凝视着旭日干憔悴的睡脸,他不懂为什么这个男人总会毫不犹豫的做出一些让自己惶恐而后又不得不感动的事,旭日干好像真的可以为了自己做任何事,以前有为了找他伤害别人,现在有为了救他伤害自己,那这样的事情以后会不会再有?纵使还有,会不会比现在更疯狂?

      男子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怎么就能够让旭日干如此高傲的男人,为他付出到这种可耻的地步?

      、他表面对他服从,仍由旭日干摆布,可他内心一直以来都是淡漠而从容,乌恩奇始终认为自己只是大兰一件工具,一件对付湖梭最有力的工具,根本没有所谓的思想和情感,就如同一个隐藏在世间冷血杀手,会的只有能将人杀死的剑法,其余的他什么都不需要。

      可自从他遇见了旭日干,所有的一切便慢慢的偏离了轨道,那个人起先的高傲变成最初的温柔,来得是那样突然,却又是那样平静的。每次在激情过后他都会轻吻着自己的额头,然后在耳边道上一句温柔的话语,平日偶尔的一个拥抱,偶尔的一声低吟,还有那一再承诺的誓言,即使乌恩奇是冰封的心,也会逐渐开始融化了,何况他的心不是被冰封了,只是睡着而已,饶是再长的梦,也总该被唤醒了。

      乌恩奇不知不自觉的开始认真着聆听他说的每一个字,接受着他的温存和关怀,有时会莫名其妙的想着旭日干出神,甚至还会在乎那个人的生死与苦痛。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冷血的杀手,那么此刻他已经无再法杀人了。

      作为杀手,心中一旦有了感情和牵挂,剑必定就会变得迟钝,剑钝便犹如废铁,废铁若遇无情者却又犹如利剑,自古以来杀人的,到底是人,还是人的心,又有谁能够说得明白呢?

      乌恩奇只知道,旭日干的身影已经悄然的走进了他的心里,虽然走得很慢,但每一步却走得很深,很深……

      男子不断的想着这些,直到旭日干睁开眼眸缓缓的看向他。

      乌恩奇倾了倾身子,问道:“王,你醒了?”

      旭日干看着乌恩奇愣了一下,却道出了另外一句话:“你还渴不渴?”

      男子怎么也没有想到旭日干会答非所问成这样,当下还以为是不是他脑袋因失血过多而变得不清晰,但又听见旭日干缓缓接着说道:“我做了一个梦,很可怕的梦。我梦见我背着你走在大漠里,好大风,把我们从一个很高的地方吹下去,你倒在那里全身盖满了黄沙,很厚的一层黄沙,就像……就像坟墓一样压着你,我吓坏了,急忙把你从里面挖出来,就听见你口中不断的说要水,你好渴,你要喝水,可茫茫大漠我在哪里去给你找水,我崩溃了,也绝望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血拿给你喝,只要你不再那么痛苦,只要我们能活着走出,只要能永远的在一起……”

      乌恩奇见旭日干说到动情出,已是气息不稳,急忙打断他的话说道:“我刚才也做了一个梦,你可想知道是什么?”

      他看着旭日干澄净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接着说:“我做的那个梦和你的很像,也是在大漠里,我已经全身脱水得失去了意识,一心只想要水,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的时候,恍惚间却感觉有似水的液体从嘴边流入,我那时真的是渴疯了,什么也不顾的开始贪婪的吮吸着,大口大口的喝着,那水很奇怪,是热的,甚至有些甜涩,我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说道这里,乌恩奇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旭日干包裹着纱布的左手,珍爱般的抚摸着,心中酸楚再次一涌而上,缓缓道:“我看见自己喝的哪里是什么水,分明就是血,人的血。一个人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正在用他身上的血为我止渴,我当时吓坏了,摔在地上,恨不得把喝进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但那个人却像魔鬼一样缠着我,要我喝他的血,喝多少都没有关系,他说只要是我想要的他就都会为我做到,那个人像疯子一样割断身上每一根血管,血拼命的往外涌着,怎么也停不下来,直到他身上再没有血可流,你说,那个人傻不傻?为了另一个人这样糟蹋自己值不值得?”

      旭日干看了看自己被包裹着的左手,坦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柔和的就如同春风,他反手一把紧紧握住乌恩奇的手,笑道:“原来那不完全是梦,但从什么地方开始做梦的我却全然不记得了。”

      乌恩奇摇了摇头,正色道:“我倒是希望那全部都是梦。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又叫我还如何面对你?”

      旭日干被乌恩奇荡漾着温情的目光所震憾了,男子对他说的每一个字,他似乎都能感觉到乌恩奇发自内心深处的关怀和愧疚,旭日干目光闪动的凝视着男子俊美而又沧感的面容,一时间竟已成呆,心中更不知是惊是喜。

      紧握的双手,感受着彼此掌心流动的暖意,能够得到乌恩奇一丝的关心和在意,旭日干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傻不傻,值不值得,谁又还会去在乎呢?

      王者温和的笑道:“你不必想得太多,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乌恩奇,只要你想要的,不管牺牲什么,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给你。”

      乌恩奇默默的望着旭日干,心中一番苦笑,为什么这个男人对他承诺的誓言总是那么庞大而美好,只要是他想要的,不管是牺牲什么或者付出怎样的代价,旭日干都甘心情愿是么?那湖梭呢?牺牲的若是湖梭,代价若是他倾注于乌恩奇身上的爱慕和真心,到那时,他还会说出这样的话么?

      不,湖梭是旭日干永远不能被任何人侵犯的底线,也包括乌恩奇。这句话是他不久前才对男子说的,那副决然而坚定的表情,让乌恩奇怎么也无法忘怀。

      是了,今日旭日干说出的这番话,只是因为他还不知道他乌恩奇可耻的面目,如果到了真相大白的一天,什么样的承诺,什么样的爱慕,终将都会成为一汪泡影,如同谎言一般丢在路边,一文不值。

      乌恩奇长叹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当时出行之时,你便说过此行险恶,恐有xing命之危,当时我曾对你说过一句话,你可还记得?”

      旭日干道:“记得,自然是记得的。你说,若真的会死,我们就死在一起,对……死在一起,我当时心里又悲又喜,悲的是如果我们真的死在那里怎么办?喜的是纵使是死,我也可以和你在一起,这样很好……”

      乌恩奇静静的点着头,他那日说出这话的心情又岂非正和旭日干是一样的呢,乌恩奇顿了顿道:“你既然还记得,为何还如此这般的折磨自己?如此拼命的来救我?不是说好了,要死就死在一起么,怎么那时你就全忘了,你若真的为救我而死,我即使是活了,又拿什么回去向整个湖梭交代,你到底有没有替我想过?有没有替湖梭想过?”

      旭日干听完,却笑了,笑容十分的傻气,就像一个永远不会说慌的小孩,他笑弯着眉缓缓道:“当时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你知道的,说什么可以和你死在一起也很好这种大话,嘴上说说总是很容易的嘛,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就完全变了,我变得贪心,一门心思的只想救你,带你走出去,我不要和你死在一起,我要活着和你永远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王者说道这里,嘴边的微笑开始泛起一丝淡淡的幸福,又接着说道:“乌恩奇,我想若换成是你,你也会这样做的,对不对?”

      “当然,”乌恩奇回答着抬起眼帘,发现对上的是旭日干有些别样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回答得太果断了,当下垂着头又急忙补充道,“那种情况,我当然也会尽力救你,你是湖梭的王,无论如何我都会保全你的xing命,即使用自己的命作为交换,也……”

      “乌恩奇,那你知道的,我问的并不是这个,”旭日干打断乌恩奇的后话,不知何时已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一手抬起男子的下颚,深深的看着他道,“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否也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是否也愿意与我此生不离?”

      男子神游着目光,不敢与旭日干对视,他的心跳得极快,脑子更是一片空白,口中的只字片语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我……”

      他想和旭日干在一起么?永远?但他又凭什么和他在一起?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资格,因为他们是敌人,只有做敌人也许对他们来说才是永远的。

      “我、我……其实……”

      正在乌恩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随之便响起了一人的声音。

      “二位爷可是醒了?”话音还未落,门就被推开了,然后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站在了他们面前。

      乌恩奇和旭日干两人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人便又对着他们憨笑着道:“二位可还记得在下?就是前几日在酒馆的……”

      经他这么一说,两人便立刻想了起来,眼前的人正是那日抢梦醒袈裟一伙人当中的一个,这高壮的大汗看他们已认出自己,当下接着说道:“那日,梦醒师傅说三天之内会帮我们找回那王羲之的真迹,于是哥儿几个便一直在这枫和寺等他,谁知才第二日梦醒师傅便为我们找到了东西,我们不慎感激,发誓今生一定要报答他的大恩大德,可谁知,梦醒师傅竟是活菩萨下凡,说不需要我们的报答,只要我们多留在这里两天即可。

      今日梦醒师傅过来要我们同他去大漠救人,我们正还纳闷了,这不,就遇见二位倒在大漠里赶快把你们给救了回来,梦醒师傅走时还特别叮嘱,要我们好生伺候着,然后顾了一辆马车和留下了一些盘缠,要我们等二位康复后,再送二位去你们要去的地方。我看照顾二位我一个人便可,也就让其余的几人先回去了,刚才在隔壁听见这里有谈话的声音,心想必定是二位爷醒了,所以这才过来看看。”

      听完大汗说的话,乌恩奇和旭日干也不明白为何要如此的帮他们,男子心中不免想到梦醒是不是因为为了帮东瀛人逃走,而利用了他们,心中感到愧疚才将他们救了回来,命人好生照顾,当下摇了摇头,对大汗道:“那就真是麻烦阁下了,我们并无什么大碍,会尽快启程离开的。”

      大汗朝旭日干看了一眼,笑道:“哈哈,不急不急,那位爷流而了很多血,应该好生静养几天才是,这不,我专门抓了两只鸽子炖了烫,给二位补补身子的,本来是想炖野鸡的,可这破寺庙里哪有什么野鸡可以让我抓的,只有捉了两只鸽子悄悄炖给二位吃,若让方丈知道我在这里杀生非把我们揣出去不可,呵呵。”

      看着大汗把手中的两盅鸽子汤放在桌上,乌恩奇感激的道:“真是有劳阁下了,阁下对我们的帮助,我们会铭记于心,他日定将报答。”

      “哈哈,什么报答不报答,我们也是受人恩德,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二位这样说岂非是折煞了我么?呵,二位快趁热把汤喝了吧,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明儿个我再来。”大汗和颜悦色的说着,开门离开了房间。

      待大汗一走,旭日干问到:“真的是梦醒把我们救出来的?”

      乌恩奇点了点头道:“不错。”

      旭日干道:“他可有对你说了什么?”

      乌恩奇把东瀛的事大致讲了一遍后,旭日干冷冷道:“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他要救我们了,任谁做了亏心事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何况他还是个自命清高的和尚。”

      旭日干虽说着,可又怎么知道,此刻心里最难受的人却是乌恩奇呢,梦醒说得对,即使没有他的出现,旭日干还是会落到这般下场,说不定也早已命送黄泉,一切都是由乌恩奇自己一手造成的,根本怨不得别人,可纵使自己心中有百般愧疚又怎么能对旭日干开口说出半个字呢……

      乌恩奇定了定神,缓缓道:“不管怎么说,东瀛人也救过你,梦醒也救过我们,想来他们出此下策也实属无可奈何。你又何苦要记恨于心呢?”

      旭日干看了他一眼,痛苦道:“我并没有记恨他们。要恨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糊涂的上了大兰和天池的当,乌恩奇,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哪里?我到底错在哪里?”

      乌恩奇看着旭日干痛苦的模样,知道他又想起了艾青,想起了他族人的枉死,男子心中也是一番绞痛,站起来走到一旁,背着身道:“这不是你的错,根本不是你的错……”

      是我,所有的错都我一人的!他多么想就这样说出来,可他没有,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勇气,自从身体融入了旭日干的血液后,他就变得更加犹豫了,甚至开始逐渐变得软弱和渺小。

      旭日干望着男子萧索的背影,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急忙解释到:“乌恩奇,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是在怀疑你!我……唉!”

      王者觉得自己越说越乱,最后干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乌恩奇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淤说什么,只是走到桌旁将那盅鸽子汤,端到了旭日干面前,才缓缓道:“你还是先别想这么多了,快把这汤喝了,待身子好些,赶紧回营才是最重要。”

      旭日干看着他手里的汤,又看了乌恩奇一眼,点了点头,正想用手端起来喝,谁知乌恩奇已在他床边坐下,说道:“别动,你不方便,我来喂你。”

      男子舀起一勺还冒着热气的汤,放在嘴边吹了吹,一点点的喂进旭日干口中。旭日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已是成呆,乌恩奇刚才不但对他笑,而现在居然还在喂他喝汤。

      旭日干真的在怀疑此刻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在做一个期待了很久的美梦,如果这真的是梦,那他但愿自己永远不要有醒来的一天。

      王者嘴里喝着汤,心里却比吃了蜜饯还要甜,看着乌恩奇柔和的面容在烛光的照耀下渐渐的红润起来,回想着男子动人魂魄的微笑,旭日干更是觉得心神荡漾,全身血液开始沸腾。

      好想紧紧抱着他,好想吻他,好想一辈子就这么把他锁在自己身边,永远不要分开……

      旭日干双眸中异彩流动,低声道:“光顾着喂我,你为什么不喝?”

      乌恩奇低下头,搅动着罐子里的汤,淡淡道:“我又没有受伤,当然是你的身体比较重要。”

      旭日干缓缓的勾起嘴角道:“但我却想看着你也喝……”

      话音视乎还没有落下,乌恩奇就又舀起一勺汤重重的塞进了旭日干口中道:“等你喝完,自然就可以看见我喝了。”

      旭日干讲汤含在嘴里,双眼别有意味的看着乌恩奇,心中□□上升,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就将乌恩奇拉倒在床上,用力的压在身下,一口咬上他柔软的双唇,将嘴里的汤一滴不剩的渡给他。

      旭日干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乌恩奇将汤喘息着咽下,轻声道:“可惜的是,我现在就想看你将这汤喝下去的样子,真是美极了。”

      “咳咳……”乌恩奇微微咳两声,看见旭日干双眸中燃烧着的□□注视着自己,心中一惊,嗔道,“你还有伤在身,疯了是不是!再说,这里可是寺庙,你到底想干什么?!”

      旭日干对他邪邪一笑,脸颊磨蹭着乌恩奇的肩窝,闷声道:“我知道这里是寺庙,我也不想对你做什么,只是想睡觉而已……”

      灼热的气息一下一下的喷在乌恩奇的脖子上,惹得他全身酥麻难耐,挣扎着道:“你睡觉就睡觉,这样抱着我干什么,放开。”

      “不放……”旭日干嘟囔着将怀抱收得更紧,闻着男子身上独有的馨香道,“我想抱着你睡。”

      “你……”乌恩奇刚想反驳,却听见旭日干已传来的沉重的鼻息声,竟似入了眠,男子忍下了出口的话,心里不住叹息了一声。

      风夜,一个起着大风的深夜。

      被旭日干温暖的怀抱紧拥着,耳边听着熟悉的心跳,乌恩奇渐渐将僵直的身体放松了下来,看着旭日干安详的睡容,心中莫名的暖流如麻药一般让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直到寺庙晨钟的敲响,幽静而沉闷,忽近忽远,就如同浮尘一般飘渺。

      窗外又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反复念着的还是同样的那几句禅语。

      菩提,明镜,尘埃。

      但这次再也不见的却是梦醒身影,惟有的,只是一个敲钟的小和尚,一个还不懂的世间烟雨红尘的小和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气 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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