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在远道》怀笔

1、胡同里的劲草

　　燕城九月的气候很炎热，太阳炽烤着大地，低空没有一丝风，像一个大蒸笼，又闷又热，街上的行人踩在灼热的大地上仿佛马上要被烤焦。

　　身穿黄裙的少女正独自走在街上，她打量着这座城市。

　　燕城，一座沿海的二线城市，听说这座城市很美，有海，有花，有山，有人间仙境之称。

　　在这里她将开启崭新的生活，也将拥有她未来全部的青春。

　　“喂，是小柠吗？”

　　满怀关心的女音通过音波传入耳朵，少女听着还有些不习惯，她拿着手机点了点头，回答：“是。”

　　得到回应后话筒中的女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听话，你外婆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要多想，好好迎接你接下来的生活。”

　　“你弟弟司宇在三中初中部毕业班，你两好好相处，爸妈...”

　　“你也知道爸妈忙，平时没有时间...”女声顿了顿，语气变得轻缓，小心翼翼开口，“那件事，终究是爸妈对不起你...。”

　　关于这些司柠不想多听，她敛着眸子遮盖住眼底不耐的情绪：“我知道了，我逛逛就回去了。”

　　“我知道路的，不用担心。”说完，那边沉默了，半响，司柠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索性就挂了电话。

　　从小到大，她觉得自己就像路边的一颗野草，没有阳光雨露，也一样独立迎风生长着。

　　野草虽不如温室花娇嫩，但它们却也肆意潇洒，无忧自由。

　　她丝毫不认为路边野草会比温室花朵活得差。

　　这时，摩托车的声音划破虚空从不远处传来，看不见人影，只能看远去的车屁股，可谓不见其车，先闻其声。

　　路上本来就不多的行人纷纷让道，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只要不伤人，没人会在意。

　　少女抬头，清冽的眸子望向远处，却只能看见摩托车车尾迅速消失。

　　她不由得的感叹一声：速度可真快啊！

　　太阳有些刺目，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11：30

　　该吃午饭了，她咬了咬嘴唇有些焦急，还没找到学校呢，余光瞥向一位拿着折扇的中年妇女，摇着扇子，坐在树下，似在乘凉，她心道不能再盲目行走了。

　　“阿姨您好，请问燕城的临海一中怎么走？”

　　“一中？”中年妇女摇扇的手一顿，抬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少女，面容和蔼：“是一中的学生吧？”

　　“对，刚刚搬来这边，不大熟悉。”青涩的少女挠了挠脑袋，略微不好意思。

　　妇女看着她，点点头，最近学校都要开学了，想必是来熟悉线路的吧!

　　“坐公交车的话，17路车直达，中途下站就行。”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要是步行的话……”

　　“谢谢阿姨！”少女急忙道谢。

　　“不客气，姑娘，咱燕城人民都是热情好客的，临海一中是个好学校，要好好读书啊！”她目光殷切的看着司柠，这个小姑娘长得可真俊。

　　少女看着那位阿姨笑眯眯一脸惬意地摇着扇子，也不好意思过多打扰，她低头思考片刻，做好决定便向前走去。

　　她打算步行，顺便熟悉熟悉这座城市，以及从家到一中的路线。

　　天气炎热难耐，女孩贴着建筑楼房阴影处走，这样应该能凉快一些，她双手搓了搓胳膊上裸露发烫的皮肤，温度降了一些。

　　当靠近一个老旧筒子巷口处，她脚步一顿，听到了——

　　重物落地，闷哼一声。

　　“行了，哥，别把人打死了！”

　　“怎么，可怜他？给老子收起你那可悲的同情心，少他妈……”

　　“哥，他…那小子好像不动了，不会…死…死了吧！”

　　那人一看，趴在地上的人似乎真的不动了，心下一慌：“操，这次就先放过他，咱们走。”

　　摩托车声音远去，卷起一地的风尘，扬起的尘土在地上打着转儿。

　　世界仿佛恢复了安静，几只蝉在不远处的大榕树上不知疲倦的叫着，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僵硬地躲在一个废弃的大水缸后面一动不动，微微颤抖的肩膀暗示她内心的不平静。

　　小巷子又深又黑，发出阵阵寒气，好像一个妖魔的巨口，吞噬一切，让人恐惧。

　　她看着深巷处那一团黑色阴影，略显无措。

　　要不要过去啊？

　　那人不动了，会不会死了？

　　等了五分钟巷子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她摆头张望四周，捏着裙角擦了擦手心的汗，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走向少年。

　　最终，她在他五步的距离停下，耐着性子低声询问：“小同学，你没事吧？”

　　少年没反应好像是没有听见，少女又走近了几步，轻声说：“要不，我送你…送你去医院吧！”

　　他身着白色T恤衫，上面全是鲜红的血和不知明的污迹，就快看不清原色了，黑色的裤子早已磨破了几个洞，一双老旧的运动鞋沾满了污垢。

　　少年闭着眼睛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失去了生机一般，脆弱极了，灰尘与血迹在粘脸上看不出样貌。

　　感觉到人还活着，四下又无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抹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逝去。

　　好一会儿，似乎是没再感觉到危险，地上的人动了动。

　　叶朝感觉自己快挺不住了，浑身都在叫嚣着疼，就连呼吸都是疼的，他握紧拳头似乎在做最后的抵抗。

　　他将身体蜷缩起来，希望有人来救自己，他现在还不想死。

　　可是这是筒子巷，是三不管地带，一般人都绕着走生怕惹上麻烦，怎么会有人来救他。

　　此时，他耳中除了长鸣什么也听不见，胸腔充满了积怨和不甘，一颗心逐渐坠向深渊。

　　一阵冷风袭来，他耳朵动了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叶朝眼睫微颤，睁开狭长的眼睛，看清楚来人，他瞳孔猛地一缩，瞬间充满了不可置信。

　　只见，一个少女逆着光朝他走来，与四周阴暗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真怕，弄脏了她干净纯洁的裙子。

　　午后的阳光直直照射下来，光束下空气中的灰尘肉眼可见。一些光线被高大的楼阻挡，狭小的小巷子阴暗无比与外面阳光照射的地方形成鲜明对比。

　　这人，是来救他的吗？

　　他鼻子一酸，心口一闷，在灰暗孤寂的世界里，终于等来的他的贵人。

　　刹那间，叶朝觉得她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就像一个天使，点亮了他的世界。

　　如果这束光可以永远停留在他的世界，照亮他的人生，为他驱散黑暗就好了。

　　叶朝如是幻想着、期盼着、渴望着，犹如一颗藤在荒野中肆意生长，妄图汲取土壤中本就不多的水分。

　　司柠戴着白色遮阳帽，扎着两个辫子垂在一对锁骨上，把洁白的脖子衬得修长，周身一袭浅鹅黄色无袖连衣裙，一双腿修长笔直，纯色的帆布鞋，露出纤细的脚踝，干净又美好。

　　太阳很大，她露在外面洁白的皮肤微微泛着红，一双圆眼睁得大大的正在询问他，眉眼间充满了小心翼翼。

　　她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叶朝不知道这样干净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家里人没有告诉她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吗？

　　就算路过也应该避着走。

　　“同…同学？”

　　少年没说话，眸色暗沉带着挣扎，皱了皱眉，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司柠见他还是没反应，心里一急，拿出手机准备打120。

　　怎么回事？

　　这人不会被打傻了吧，还是耳朵聋了，听不见了？

　　不管了，先打电话吧！

　　“别……别打！”他抬起头皱着眉，声音沙哑，满眼乞求地看着她。

　　他干涩的嗓音，不断重复着：“求……求你！”

　　闻言，司柠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干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此刻却充满了乞求，看得司柠心软了。

　　那张脸，也就眼睛能看了，司柠撇撇嘴，觉得可惜，救了个人连张什么样子都看不清楚，这不是明显吃亏了嘛！

　　只好将少年送到了附近的一个诊所。

　　刚到诊所，手机响了，司柠扶少年坐下，接完了电话。

　　“同学，我妈妈叫我回家吃饭，处理完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司柠看着少年一言不发的低着头，有些许的尴尬，愣了愣她从帆布包里摸出了一个寿司面包递给他。

　　“别难过了，这个请你吃！”司柠指了指面包，示意少年收下。

　　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可是她的早饭呢，她还没吃，就送给这个可怜的家伙吧。

　　少年犹豫片刻，苍白的手接过司柠递过来的面包，也没吃，只是紧握着。

　　见少年收下，司柠想起来刚才小巷里的那一幕有些心惊，慢慢靠近少年。

　　“小同学，我觉得以后还是不要去那个地方了！”她顿了顿，或是觉得不大好，司柠摆了摆手，“额……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不安全，哈哈……”

　　她是真的有点怕，但是看这个少年也是被欺负了，顺道提醒提醒他吧！

　　少年只觉得，一阵清香冲入鼻腔，那是少女身上的香味，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很好闻，接着耳畔传来了少女软软的声音，少年抬头看向她，大脑似乎失去了思考，只是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少年似乎是同意了，司柠点了点头说：“那……我先走了，再见啊，小同学。”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少女就已经走远了。

　　“谁啊？”诊所大夫从里屋走出来，看见少年脚步一顿，瞪大眼睛，“怎么又是你啊，这次又是怎么弄的！”

　　少年看了一眼大夫，眼底一片清冷不带任何感情，他丝毫没犹豫，踉跄着起身就往外走。

　　“唉～你伤成这样了，上点药吧！”

　　“不用！”

　　“我看你这次伤的不轻，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会留下后遗症的。”

　　回应他的只有那个单薄又坚韧的背影，大夫扶了扶额，叹了口气：“这孩子，真固执！”

　　对于叶朝来说这些伤他从小受到大，早就知道该如何处理不会留下严重的痕迹，因为这些遭遇他练就了一身本领。

　　“柠柠，新学校看得怎么样，下个礼拜就要去上学了。”张佳泓将菜从厨房端到餐桌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询问司柠。

　　为了让司柠适应新环境，她这几个礼拜都请假在家，照顾姐弟俩。

　　“挺……挺好的！”

　　司柠有些心虚，其实她并没有去看学校，因为巷子里那位少年，耽搁了。

　　反正开学也得去，早去晚去不都一样嘛。

　　“那就行，去叫你弟弟吃饭，你爸在公司就不回来了。”

　　“哦，好！”

　　怡庭，是一个相对豪华小区，司柠家住大平层，两厅两卫三个卧室一个书房，一家四口住的很宽敞舒适。

　　司柠妈妈张佳泓在一家服装厂工作，爸爸司明远是一家公司副总，弟弟司宇在三中初中部上初四，马上毕业上高中。

　　从弟弟出生起，司柠就被送回遥远的云城和外婆一起生活，搬来燕城不久又因意外再次被送回云城，这次回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据说是父母工作稳定了，老家那样也没什么牵挂，不想再受亲戚朋友非议，司柠姐弟俩也需要培养感情做个伴。

　　可，司柠与弟弟关系并不是很好。

　　从出生到现在他们都没见过几面，前几年她也只是住校，一个月才回来一天。

　　俩人本就不是很熟，她也不知道如何培养所谓这的感情。

　　司柠看着司宇卧室门，敲了敲，喊道：“司宇，出来吃饭了！”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她又敲了敲门，没再等待，转身就离开了，她没有进过弟弟的卧室，她很自觉，没有司宇的允许不会私自进入他的空间。

　　张佳泓坐在餐桌上向司柠身后看去，司宇没来？

　　她眉头一皱，瞥向司柠：“你弟弟呢？”

　　司柠右手拇指指甲扣了扣食指关节侧边的肉，沉默不语，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

　　张佳泓看着司柠，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她“唰”的一下从椅子上起来——

　　“吱～！”

　　椅子迅速后移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尤为尖锐，司柠忍住想捂耳朵的冲动。

　　她看着张佳泓从餐桌上站起，径直走向司宇的房间，敲了敲门然后抬脚踹开门，一把将他拽了出来。

　　“唉，游戏……我游戏还没……”他眼睛一瞥，扫到张佳泓此刻的表情，顿时没声了。

　　经过这几日的了解司柠知道司宇似乎特别喜欢打游戏，妥妥一个游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