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在远道》怀笔

51、火灾

　　这次竞赛的成绩出得很快，不过需要本人现场签字确认成绩才有效。考完试的第二天，叶朝就收到通知，他只好被迫推掉事情，再次前往荣城。

　　荣城考试大厅熙熙攘攘，两百多人，来自全省的数学精英几乎都来了，他们都为了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成绩拼命往前挤。

　　这时，广播响起了提醒考生注意秩序，大家意识到几番拥挤也没用，就老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公布成绩。

　　从燕城到荣城需要坐五个小时的大巴，叶朝从早上出发，到达目的地已经过了午餐时间。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眼皮跳了跳心里莫名发慌。

　　叶朝偏过头看向不断跳跃的大屏幕，他握着拳头，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家。

　　这边，司柠正在卧室里翻着从中心书店买回来的散文集，耳边却是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争吵声。虽然只隔了一扇门，但是争吵声越来越大，实在看不下去了，司柠揉了揉眼睛合上书拿出手机开始刷近日热点新闻。

　　客厅里，张佳泓和司明远正在为了过年回不回老家云城而争论不休，司明远认为云城没什么至亲，没必要大老远跑到南方回去一趟。

　　张佳泓怒而反驳：“爸妈死了你就不回去了，是，你的工作重要，去年因为要升职连妈临终你都没回去，就让司柠一个人回去，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说我们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是也没回去吗。”司明远反唇相讥，“要我说，眼不见心不烦，回不回去都一样。”

　　“不行，今年必须给我回去。”

　　张佳泓真是气死了，司明远不知道云城那些亲戚一个个打电话来问她，表面上和蔼可亲暗地里却是在讽刺他们司家，这还是好的，有些亲戚直接开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

　　“不止你我，今年全家都得回去。”

　　争吵声渐渐小了，司柠猜测两人应该是吵出个结果了。嗯，可以继续看书了，司柠刚想放下手机，手指一抖点进了一个新闻页面，看清内容后，司柠瞳孔一震，迅速翻身从床上下来。

　　‘爆炸，火灾，伤亡，.......筒子巷。’

　　一个个关键词刺激的司柠的神经，司柠急忙打开手机通讯录寻找叶朝的名字，找了半天发现自己并没有保存过他的电话。此时，班级群里已经沸腾了，司柠无暇顾及，迅速找到属于叶朝的资料卡，保存了他的手机号。

　　“接电话啊！”

　　司柠第一次拨打，电话那头并没有人接，她迅速挂断又拨打了第二次。

　　“快接吧......。”

　　电话一连播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司柠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电话了，再三确认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记错，那就是电话那头的人出事儿了。

　　播了不知道多少次，那头的人终于接了电话。

　　“喂？”低哑沉闷的声音传入耳廓。

　　“你在哪儿？”

　　那头的人沉默了。

　　司柠重复：“你现在在哪儿？”

　　等司柠飞速打车赶到医院时，抢救室还亮着灯，司柠心中一慌，看见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的叶朝。她头一次看见叶朝露出这种受伤又脆弱的神态，在她的心中叶朝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

　　她走了过去，靠近叶朝：“你没事吧？”

　　“我奶奶在里面。”叶朝抬头红着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孩，他说：“我妈妈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离开的，现在奶奶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出了意外。”

　　“别担心，不是还在抢救吗。”司柠抬头看着抢救室亮着刺目的红灯，安慰道：“一定会没事的。”

　　司柠能够理解叶朝，在云城，司柠的外婆也是在那样一个夜晚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外婆闭眼的那一刻，司柠曾经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可是现在她还是挺过来了。

　　寒冬的夜晚，两个人就在抢救室门口等了一个又一个小时。当手术灯灭，医生宣布抢救无效的那一刻，叶朝觉得这个冬天无比寒冷，寒风透过走廊的侵入他的身体刺得他骨头生疼。

　　这一刻，司柠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叶朝了，她以前都是自己安慰自己，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别人。

　　司柠听见叶朝喃喃道：“我没有亲人了。”

　　“就差一点我就可以……。”

　　“我怎么这么没用……。”

　　听到这里，司柠心口一疼，她觉得叶朝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温柔道：“不，在我心里，你什么都会，什么都好，是最厉害的。”

　　平日里的叶朝不会像现在这样颓废，他是阳光的，是温柔的。总之，在司柠眼里的叶朝无所不能。

　　医院的走廊静静悄悄，楼面的行人川流不息，墙上的钟表摇摆不停。

　　“你不该来这里的，司柠，快回家吧！”叶朝抬头看着司柠，语气平静。

　　当他抬头看她那一刻，司柠觉得叶朝眼里多了什么她从未见过的东西，这让她觉得眼前的男孩变得陌生，司柠哑然。

　　司柠不放弃，她觉得叶朝的状态不对：“没有亲人还有朋友啊，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叶朝没看她，冷声道：“回家吧！”

　　“我不回去，都说了会陪着你的。”看着叶朝这样，司柠心中一痛，她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别人，只能选择陪伴。

　　她想，如果当时在云城的时候也会有人陪着自己度过最艰难的时刻该有多好，现在的叶朝一如当年的自己，她是一定不会放弃的。

　　见叶朝站起身，司柠也跟着他，他走到哪儿司柠就跟到哪儿，就像个小尾巴一样。

　　知道她看着叶朝大步走近男厕，司柠停下脚步不敢再跟，看着他进去就再也没出来，司柠知道，叶朝把她给丢了。

　　她不明白，前天明明还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还站在灯光下傻傻地对着自己笑，才过了几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那个傻傻的男孩好像不见了。

　　司柠低着头蔫蔫地往家走，看着她安然走进了怡庭，叶朝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虽然他不知道司柠出于什么感情，但是他真的很感激她，感激他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跑来陪着自己。叶朝低头看着手心的糖果握紧了拳头，他渴望握着这颗，永远不放手。

　　从这一刻起，他的余生只为一人。

　　叶朝，不知道在怡庭门口站了多久，寒风萧瑟，此刻，他无家可归，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喂，叶朝你没事吧！”电话那头传来了许久未见的长海的声音。

　　“能有什么事儿。”

　　长海：......。听你那语气就不对，还嘴硬。

　　“叶朝，你现在在哪儿呢？”长海问。

　　闻言，叶朝深邃的眸子闪了闪：“没事我挂了。”

　　“我，欸...。”长海看着逐渐黑屏的手机界面，拿起外套出了门，他不放心叶朝，必须得亲自去看看。

　　不断的有电话打进来，叶朝烦躁的按下了关机键，一把将手机揣进了裤兜，高挑的身影消失在怡庭门口。

　　电话打不通，长海心里越来越着急，找了叶朝平时去的许多地方都没找到他。这叶朝连家都没了，他还能去哪儿啊！

　　还是那面漆黑斑驳老旧的墙，长海摸着长廊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如果这个地方再找不到叶朝，他真的就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了。

　　长海上次来过这个地下拳击台，通过弯弯绕绕的长廊，里面是空旷又明亮的大厅，大厅里有一个巨大的拳击台。可能是因为夜晚的缘故，大厅不再明亮，但是长海还是一眼就看见坐在地上的叶朝。

　　“叶朝，你果然在这里。”

　　叶朝掀开眼皮在昏暗的环境中看了一眼来人，随后又恢复原状一动不动。

　　不久，叶朝喑哑的嗓音打破了沉默，长海听他说：“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知道啊，是你带我来的啊，我记性还行，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记得。”叶朝一说话，长海的话就变得多了起来。

　　“从小，我奶奶一边照顾我妈，一边寻找我爸。根本就没有时间顾及我，自从搬到筒子巷，那些孩子看我弱小就不断的欺负我，有一次我把一个孩子王打得头破血流，他们都吓傻了，好久没来找我，本以为这样就完了。”

　　“可没想的有一天我竟然能在拳击台上醒来，那是一场生死局，除了赢就是死。”

　　长海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拳击台，他也听说过叶朝的故事，在他的记忆里叶朝的奶奶是个很温柔的老人，经常会给他带好吃的。
　　叶朝的妈妈精神状况不好，有时候经常不认人，发起病来还会殴打叶朝，那时候他可害怕去叶朝家了。
　　至于叶朝的爸爸，长海却是没有什么记忆。

　　“后来，我明白了这里的生存之道，只要能站在最高点，这个地下拳击台的一切都可以掌控。”

　　长海偏过头，看向叶朝，只见他眼眸猩红，眼底深邃好似可怕的漩涡，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有一刻觉得自己要比叶朝幸运，他脑子里没有对父母的记忆，睁开眼睛那一刻就是养父林永年按排人在照顾自己，林永年却总是很忙，虽然他也没体验过亲情但是童年该有的林永年并没有少他的。

　　无疑，长海是没有叶朝这样凄惨又可悲的童年的，这一点他就比叶朝幸运得太多太多。

　　“没事，没有亲人还有兄弟。”就算是承叶奶奶那份情，他也不会丢下叶朝不管的。“就算你不稀罕兄弟，不是还有你喜欢的姑娘吗？”

　　他知道，叶朝这个人看似冷清，其实心底比谁都重情重义，只要有人给他一分的好，他就会还上十分。见叶朝耳朵动了动，神色有所缓和，长海继续刺激他。

　　“还有这次的爆炸，你不想查清楚？”

　　闻言，叶朝猛地抬起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