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在远道》怀笔

91、喜欢你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微风吹过巷子里的路灯晃晃悠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掉似的。

　　巷子深处的某条胡同里，此刻却传来一阵男人的喘息声：“唔……”

　　“你能不能轻点儿。”司宇借着司柠的力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看着他满脸淤青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一软，刚想骂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你没事吧！”

　　司宇撇了她一眼，没好气：“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司柠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怎么会有人这么说话，好好一个男孩奈何长了张嘴，心里想着手中的劲儿不自觉大了些。

　　“嘶～！”司宇吃痛，到吸一口凉气，“你到底会不会，能不能轻一点。”

　　王东浩凑了过来：“要不，我来？”

　　司宇瞪了他一眼，那漆黑的眸子似乎在无声道：滚！

　　相处多年王东浩自然摸清了他的意思，看着自家兄弟那满含嫌弃的眼神，摸了摸鼻子默默走远了。

　　司柠扶着司宇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想让他休息会儿，没注意这边的王东浩已经走远了，司宇看了他一眼也没出声。

　　“其实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过得又多好。”

　　“反正有妈没妈都一样。”听着他略带嘲讽的语气，司柠抿紧唇，半响才道：“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反问。

　　司宇抬头望向天空，暮色已然暗了下来，夜空中星星点点的几颗星星闪烁着。

　　突然被他问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的童年几乎都是在云城度过的，有山有水，虽然没有父母过得也倒是自由，不像司宇这般孤单。

　　“我甚至有时候觉得他们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是老一辈穷怕了，对于司柠父母来说，首当其冲的就是挣钱，久而久之就自动忽略了家庭。

　　“呵～！”司宇自嘲地轻笑一声，抬手按了按嘴角的淤青，“明明有爸妈，却活得像个野种。”

　　不论是家长会还是学校活动，他们从来都没有参与过，久而久之司宇什么事都不再找他们了，直接把自己当做没爹没娘的孩子。

　　说到最后，司宇的声音低沉沙哑了许多，他转过头来看着坐在身旁的女孩，她不是一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胡说什么，你才不是野种呢。”

　　她这句话说得有些急，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恼怒。

　　他有爹有娘怎么会是野种呢，如果司宇是野种，那么司柠也无可避免。

　　司宇没有吭声，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他的声音冷静得令人害怕，可偏偏却透着股倔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月亮不知何时透过云层露了出来，银白的光照耀在他的侧颜上，他的睫毛浓密卷翘，在眼睑处投下一片剪影，看起来既美丽又脆弱。

　　“走吧。”司宇突然站起身来，怕他摔倒司柠赶紧上去扶着他的胳膊，他没有拒绝，“不早了，回家吧！”

　　“不行，去医院。”她拉着不让他走。

　　司柠皱着眉，这么严重的伤必须去医院，受伤了不去医院，这不胡闹吗。

　　“不用你管！”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司宇一把推开小臂上白净的小手，踉跄一下往前走，司柠看他晃了一下急忙上前抓着他的手，“不去就不去吧！”

　　这个孩子可真任性，司柠看了他一眼，他身上大大小小有好几处淤青，没破皮，问题不大，回家擦点药水吃点药应该就行了。

　　路灯下，两个影子相互搀扶着慢慢的朝巷子外走去，司柠低垂着脑袋，司宇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谁都没有说话。

　　路过药店，司柠停下脚步：“等一下。”

　　司宇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并未理睬。

　　“你在这儿等等，我去买点儿药。”她说完，将司宇放在路边的石墩子上。

　　但，司宇并没有坐在石墩子上，他靠着墙壁站着，看着司柠匆匆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走进药店她只拿了消毒水和棉球，这两样家里没有了，别的暂时还不用买家里有。

　　“骨碌碌！”

　　刚走出药店大门，一个易拉罐滚到了司柠脚边，她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少年坐在地上，一只腿曲着，右手撑在膝盖上，左手抱着头。

　　离得不是很远，司柠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走了过去，看他坐在地上也跟着蹲下身子：“叶朝？”

　　突然听到女孩叫他的名字，叶朝猛地转过了头，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整个人僵硬在那儿，呆滞地看着她。

　　见他发愣，司柠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叶朝？”

　　他迷茫的眼睛眨了眨，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视线缓缓往上移动，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

　　司柠看着他脚边堆放着好几个空了的易拉罐，秀眉微蹙，“你喝酒了？”

　　“嗯。”叶朝闷闷地答应了一声，一动也不动。

　　“地上凉别坐在地上了，赶紧回家吧。”说完司柠站起身子，想扶他起来。

　　叶朝仰着脑袋看她，脸颊酡红，眼神中带着一丝迷离，看起来有些醉醺醺的。

　　“喝醉了？”司柠试探性地开口问他。

　　叶朝没有回答，也没有挪动，司柠只好伸手去扶他，却被他躲了过去，只听见他喃喃自语：“……我没有家了。”

　　“什么？”司柠皱着眉问他，没办法，只好将自己的耳朵凑近了些。

　　“我是不是好没用，什么都没了，家也没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司柠只能勉强听到他在说什么。

　　她心里涌起一阵酸涩，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喝酒，他固执的像个小孩，不肯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总是把自己伪装得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冰雕。

　　“不是的。”司柠摇摇头，看着叶朝，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很厉害的，在我的心里叶朝是无所不能的。”

　　“就算没有家人，你还有朋友……”

　　司柠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叶朝没有防备的被她拽了起来。

　　他低着头看向司柠，女孩也正好抬头看他，四目相对，她水灵灵的眸子里除了他的倒影再无其他，他亦然。

　　呼吸逐渐加快，他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司柠。

　　司柠被他盯着，耳尖红得厉害，她不自觉地松开他的手撇开眼不再看他。

　　“你喝醉了。”

　　她柔软的声音响起，仿佛一缕春风吹入他的心底，让他浑身颤栗了起来。

　　“我……没醉。”

　　他狡辩。

　　司柠笑了笑：“好了好了，没醉就没醉吧。”说着又伸手去拉他，可是他却反手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一个用力，司柠便跌落在他怀里。

　　幽暗的灯光下，两个人的脸颊贴得极近，司柠甚至能感觉到他鼻息喷薄而出的热气，暖烘烘的洒在她的皮肤上，痒痒的，麻麻的，让她的心跳漏掉半拍，随即变得紊乱，她挣扎了几下，却发现根本使不出什么劲索性就不再挣扎了。

　　算了算了，反正叶朝喝醉了，她就大发慈悲让他抱抱吧！

　　“司柠。”男生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沙哑，她的脸蹭在他的胸膛，隔着单薄的t恤能感受到他的心脏正在有力的搏动着。

　　“嗯？”司柠抬头。

　　“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得只想要你一个。

　　他的声音轻柔温和，仿若羽毛划过她的心湖荡漾出一圈圈涟漪。

　　司柠抿了抿唇，不自然的扭过头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你醉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喝醉的人说的话是不作数的，搞不好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忘记了，那时候叶朝还能记得吗，司柠不知道，她越想心里越烦躁。

　　“我没有醉。”叶朝说话时的吐息扑打在司柠的脖颈处，痒痒的，让她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可她并不相信，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有醉。

　　叶朝抱着司柠的手一紧，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底一片清明。

　　事实证明他的确未醉。

　　清明的眼眸滑过一丝懊恼和悔恨，随即被他深深掩埋起来，不留一丝痕迹。

　　他想，自己许是真的醉了，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不然他永远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抬眸间，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那人脸色阴沉得吓人，眼似乎底燃烧着熊熊怒火。

　　司宇脸上挂着彩，身形站的并不稳当，他扶着墙壁勉强站稳，看着路灯下拥抱的两个人，冷漠傲娇的脸上有了一丝龟裂，他死死咬牙，拳头捏得咔嚓咔嚓响。

　　司柠拍了拍叶朝的后背，她的声音带了一抹哄劝之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以他现在的情况，司柠并不放心叶朝一个人回家。

　　“嗯。”叶朝的带着迷离目光从她脸上迅速滑过，乖巧地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后，司柠随之松了一口气，心道，醉酒的叶朝也太难哄了。

　　两人才走了几步，迎面就走来一个人。

　　叶朝停下脚步，司柠也跟着停下。

　　张鸣予一靠近，司宇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口立马跟了上来，他知道叶朝是认识张鸣予的，眼下正是好时机。

　　他一手拽过司柠手里的叶朝，一把把他推给张鸣予，拉过司柠就走。

　　出于男人的第六感，这两个男的，任何一个他都不想让其跟司柠有任何的关系。

　　他速度快得惊人，力气也大得惊人，司柠被她拽着感觉胳膊都要断了。

　　什么话都没说，两人就这样离开在叶朝和张鸣予的视线里。

　　“你……”叶朝张了张嘴，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张鸣予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又看了多少，他手里拿着杂货店的钥匙，面无表情地站在叶朝面前。

　　冷风吹过带来一阵寒意，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昔日相依为命的兄弟情似乎已经变质了。

　　叶朝站直了身子，看着张鸣予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

　　“林永年在哪儿？”他问，语气冷清得不含一丝感情。

　　他从来没有想过，张鸣予会跟林永年勾结，成为了自己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