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裳其茗》嗣书

42、水怪

　　山崖下巨浪翻滚，不多时，黑色的水怪沉入水底，渐渐地没了动静。白蟒在水中疯游，不停地绕圈，一来一回，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型旋涡。

　　水墙飞快地旋转着，撕扯着周遭的一切，水面上的空气也随之卷了起来。

　　一道连接天地的龙卷风初见雏形，并且不断扩宽，在峭壁间来回肆虐，带起了地上的碎石与枯枝。

　　“亦安，快！与我一同施术！”

　　话落，白茗和封亦安默契的朝着龙卷风的方向甩出黄符，掐诀念咒后，符纸瞬间燃烬。

　　悬崖下的风力逐渐散去，岸边一片狼藉。

　　白蟒从湖中猛地跃出，冲着许愿等人飞来，落地时摇身一变，又成了原先那条小白蛇。

　　它顺着许愿的裤脚一路爬至手腕处，抬起脑袋吐着暗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不停地甩着尾巴。

　　“……师侄，它在说什么？”

　　白茗一脸问号，这谁能听得懂。

　　“额……弟子也不清楚。”

　　白蛇一直跟在许愿身边，它确实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命令，可并不代表许愿也能听懂它的兽语。

　　这可就难办了。

　　白茗蹙起眉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盯着正不停晃动脑袋的小白蛇沉思起来。

　　屏山多野兽，峭壁上的石洞里放的正是夷列巫师的尸骨，但并未遭到毁坏，可见几乎没有野兽进过洞。

　　“说不定南伊城内有人能听懂兽语。”

　　打定主意后，白茗心中已有人选，便不再多做停留，领着许愿和封亦安回了客栈。

　　“兽语？”

　　正在柜台前算账的金玲被白茗拉进了二楼的房间内，听完许愿的请求后，她一脸懵圈地看着地上的小白蛇。

　　见状，一旁坐着的封亦安利落地从腰间取出一叠银票，起身递给金玲：“麻烦了，钱不是问题。”

　　白茗欣慰地看了一眼封亦安，将银票塞进金玲的手中：“收下吧。”

　　［滴滴滴！主人，白茗的好感度已经升到十成，您终于得偿所愿了。］

　　嘿嘿，那它是不是可以和大魔王解绑了？

　　黑大此刻的心情特别兴奋，它终于不用再受气了。

　　［嗯。］

　　？主人不开心吗？

　　［咔嚓！滴滴滴滴滴滴！］

　　主人和它解绑了，它自由了！

　　黑大仰天大笑，倏的一下溜出了客栈，消失在人群之中。

　　金玲也不再扭捏，数了数手中的银票，足足有二十张，而且每张银票的面值都没下过一百两。

　　她咽了咽口水，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虽然她不贪财，但是有钱不拿岂不是个傻子。

　　“这忙我帮了，但需要各位先行回避。”

　　白茗道了声好，率先走出房间，紧接着封亦安也出去了。

　　“金姑娘，我……”

　　“想留下来的话，就割破右手食指，往桌上的空杯子里滴三滴指尖血。”

　　金玲一边吩咐着许愿，一边从腰间的皮包中掏出一个红瓷瓶，取出一只全身发紫的虫子，等许愿滴了血之后将其放进了杯中。

　　接着，她亦咬破自己的食指，将暗红色的血液一同滴了进去，蛊虫碰到暗红血液的一瞬就开始不停地挣扎起来。

　　眨眼间，整只蛊虫都溶在暗红的血液之中。

　　金玲把杯中混匀的液体分成了两份，一份自己喝掉，另一份递给了满脸抗拒的许愿。

　　“喝掉它，你才能和白蛇说话。”

　　没办法，许愿只好屏住呼吸，强忍着胃里的翻滚，一口吞下杯中恶心的液体。

　　“哕～”

　　“别吐，赶紧咽下去！”

　　金玲立刻伸手捂住许愿的嘴巴，一堵一抬一咽，两人配合得相当完美。

　　“好了，你现在将小白蛇放进地上的阵法之中。”

　　许愿低头往金玲手指的地方看去，阵法四方留有暗红的血液，每个方位上都放着一团白色的虫卵。

　　一切就绪，金玲轻念咒语，地上的虫卵将暗红的血液吸食殆尽，变成了红色的虫卵。

　　蓦地，阵法突然发出强烈的红光，红光熄灭后一道稚嫩的声音从白蛇嘴里发出。

　　“主人，我的母亲被困在水底，请您救救它。”

　　许愿狭长的眼尾轻轻跳动了几下：“母亲？所以水底的黑影是一条巨蟒？”

　　“没错，巨蟒被封印在湖底，这条小白蛇的力量太弱，根本破不了封印。”金玲解释道。

　　“金姑娘，这封印？”

　　金玲蹲在地上拾起的虫卵，收拾干净后说道：“先让他们进来，一起说。”

　　闻言，许愿微微颔首，推开房门让白茗等人进了屋子。

　　金玲则坐在桌上双手托着脑袋思索着，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如你们今日在屏山所见，那条巨蟒其实是被夷列的大巫封印在水下的。若是用外力强行破阵，可能会引出天雷，到时候遭殃的会是屏山周遭的百姓。所以，没有万全之策时，最好不要轻易动手。”

　　“……”

　　屋内的人都沉默了。

　　这也太狠了吧！

　　白茗不自觉地看向金玲，突然觉得后颈凉嗖嗖的。

　　金玲察觉到白茗投来的目光，随即转头对着她嫣然一笑，眸子里没有丝毫阴郁之气。

　　白茗松了一口气，原是她想多了，金玲如此善解人意，娇俏明媚，怎会是那长年躲在阴暗里见不得光的人。

　　“金玲，你可有破解封印的办法？”

　　“有是有，不过封印巨蟒的大巫早就仙逝，如今只能强行解封，需要施术者的心头血画出一道血符用于破咒。”

　　金玲侧头下意识看了一眼白茗：“另外，施术者必须为女子。”

　　“金姑娘，男子不行吗？”许愿与封亦安同时出声问道。

　　“不行，百年前封印巨蟒的大巫是女子，女子属阴，若是男子破解封印会引起封印力量的暴动，最后遭到反噬，两败俱伤。”

　　白茗点头嗯了一声，她十分赞同金玲的话，若是引起的暴动太过强烈，说不定整个屏山都会被夷为平地。

　　“好，既如此，明日便由我来破除封印。”

　　金玲拍了拍额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出声道：“哦，对了，还需要在解除封印的过程中不断加固结界。”

　　白茗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封亦安和无为：“明日就由你们三个来加固结界，没问题吧。”

　　屋内其余的三个人点了点头，接了这个任务。

　　商量好此事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云君陌和阑祁却不知道跑哪去了，一下午都看不见人影。

　　直到月上柳梢头，繁星点点时，两人才一同回了客栈。

　　“下午去哪了？”白茗现在门口质问道。

　　“和阑祁学吹箫去了，”云君陌伸手将白茗拉到面前，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温声道，“等我学会了每天都吹给你听。”

　　白茗原来还有些生气，如今听到云君陌的解释后耳尖染上了绯红。想不到云君陌尽如此细心，不过那晚随口提了一句‘喜欢听人吹箫’，他便立即去学了。

　　“娘子，你乖巧的夫君想要一个奖励。”

　　男子略带撒娇的语气让白茗愣了神，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你想要什么？宝剑还是骏马？习武之人一般都喜欢兵器吧？”

　　云君陌忽地低下头来，鼻尖轻轻抵在白茗的颈窝处，吐字清晰：“要你……”

　　“？！”

　　白茗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不字，只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云君陌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

　　窗外的月色美丽动人，榻上的两人低语轻吟，一片旖旎……

　　次日，一轮红日自东方升起，朝霞漫天，在霞光的映射下屏山阴一半阳一半，更显出它的神秘。

　　峭壁之下的竹筏上立着一个身姿娉婷的女子，岸上的三男一女表情严肃，目光都落在女子身上。

　　“天地玄宗，诸神护卫，三界内外，无物能侵，急急如律令！”

　　当白茗手上的黄符燃烬后，屏山上上下下都被一个透明的罩子给盖住了。

　　接着，她取出腰间的短刀，刺向方寸之上，顿时血流如注。

　　白茗快速地点了胸膛周围的几处穴位，止了血。随后，她咬了咬牙，忍着锥心的疼痛取出了三滴精血，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巨大的符文。

　　将血符推入水中后，白茗开始结印，同时嘴里默念口诀，随着丹田内精气的涌出，水里的血符开始发出红色的光芒，水面逐渐沸腾起来。

　　不知何时，屏山上空飘来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轰隆隆！”

　　一声惊雷落在结界之上，闪电沿着结界的外围一路向下，光芒越来越暗，直至消失。

　　岸上的几人对视一眼后，立即出手修复结界。

　　此时的白茗脸色苍白，但她依旧不断地往血符中渡着自身的精气，直到血符散发出来的红光变成白光才收手。

　　“破！”

　　竹筏上的女子一声娇喝，水里的血符顿时幻化成上万把利箭直直插进巨蟒身前显现出的法阵里。

　　“咔嚓！”

　　随着法阵的破裂，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面开始翻滚，巨浪滔天，一时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

　　“哗啦啦……”

　　一条浑身漆黑的巨蟒从水中一跃而起，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尖利粗壮的牙齿让人恐惧。

　　白茗抬头望去，依稀可以看见巨蟒额间嵌着的红色的印记。

　　那是什么？

　　它低头俯视着天堑里的众人，碧绿的眸子闪烁着渗人的冷光。

　　忽然，许愿手腕处的小白蛇朝着巨蟒飞了过去，盘曲缠绕在那足有七八丈长的身子上，偏着脑袋轻轻摩挲着，两条蛇发出‘嘶嘶’的声音。

　　黑色巨蟒骤然变小，幻化成一个妇人模样上了岸，对着白茗直直地跪了下去。

　　“多谢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慧娘往后自当听从姑娘差遣。”

　　“快快请起！”白茗立刻将妇人扶了起来，“你现在自由了，往后就带着小白好好修炼吧。”

　　妇人红了眼眶，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白蛇，哽咽着：“百年前，一个穿着黑袍的巫师来到屏山，她用尽一切手段想捉我回去制蛊。但当时的我本就已经修炼了快两百年，修为与那位巫师不相上下，她眼看着快要不敌，便偷偷下了黑手，用伏妖降魔的法器将我封印在此处。”

　　“嘶嘶……”

　　妇人轻轻抚摸着小白蛇的脑袋：“只可怜我这孩儿，还未被孵化出来。我在水底日夜担忧，生怕它也遭了那人的毒手。”

　　“嘶嘶……”

　　“乖孩子，娘知道你受苦了。”妇人紧了紧搂在怀里的小白蛇，抬头时余光瞥见许愿身后的金玲，顿时，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你……你……”

　　白茗知道妇人在害怕什么，夷列的巫师身上自带一种阴冷的气息，更不用说金玲现在已经成为了大巫，那种渗人的感觉愈加强烈。

　　她忙上前拉着妇人的手，柔声安慰道：“莫怕，她不会伤害你的。”

　　妇人明显不信，紧紧反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可她身上有那个人的气息。”

　　“那人已经死了，当下你能出来也全靠这位姑娘想的办法。”

　　闻言，妇人脸带愧色道：“是我想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身后的金玲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和善的笑容，道了句‘无事’。

　　由于小白蛇的原因，慧娘也同白茗等人一起乘着竹筏出了屏山。

　　几人路过城门时看到两个侍卫立在大门一侧，身旁的墙上张贴着黄绫，白茗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

　　“……重金求得神医。”

　　进宫的机会来了。

　　当下，白茗便揭了黄绫，一旁的侍卫见她年龄不大，当即确认道：“姑娘，你确定要进宫去医治王后？”

　　“确定。”

　　“师父，我跟你一起去吧。”

　　此时，封亦安的修为大涨，不再受制，而白茗刚刚破解封印时耗了不少心血和精气，他不放心她一人进宫。

　　“好。”白茗没有犹豫，应声答道。

　　随后，侍卫领着两人进了宫，剩下的几人便先回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