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互渣之后》泼天狗血

2、聚会

　　祁沅被手机闹铃准时叫醒，他一下子从床垫上弹坐起来，眯着眼睛向窗外阳光。晃了许久的神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究竟是处在何时何地。胸腔里砰砰着的还是少年时代的心跳，脑子却已经清晰地回归到了现实当中。没有时间再去胡思乱想，祁沅飞快地蹬上拖鞋刷牙洗脸，看准时间赶最近的一班地铁，将自己融入成千上万芸芸庸人之中。

　　在幼儿园工作的好处就是不用在前一天晚上就忧虑早饭的问题。虽然只有两个鸡蛋一袋牛奶，但对于胃小的祁沅来说也足够果腹了。飞速解决完早餐还要带着孩子们做早操。菁菁站在最后一排，祁沅就站在她身后的位置看一排排小豆丁一板一眼地扭动着尚且稚嫩笨拙的小小身体。

　　这本就应该是他所熟悉的日复一日的平静，如果他的目光不会下意识落在菁菁身上的话。

　　菁菁好像注意到祁沅的目光，偷偷扭过头来，琉璃珠一样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带着好奇，烂漫可爱，祁沅却生生看出来点余浸远这个做舅舅的影子——当然，余浸远远不比菁菁可爱就是了。

　　不得不说，血缘基因真是奇妙的东西。

　　做完操要带孩子们回教室。祁沅走上前牵住菁菁的手。小姑娘轻轻揉了揉他的手指，仰着头看他，小声用气音说：“祁老师，昨天舅舅带我去吃大餐了。”

　　祁沅问：“吃了什么？”

　　菁菁说：“吃了火锅。”

　　祁沅在脑海里构想余浸远吃火锅的样子，在烟雾缭绕当中西装革履。嗯，非常奇怪。而且他还一向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恐怕当时的氛围比想象中更加尴尬。

　　菁菁显然也对于这段经历不甚满意，她将祁沅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小声撒娇：“要是昨晚祁老师一起去就好了，舅舅都不陪我说话。”

　　祁沅有些好笑地摸了摸菁菁的头。对于这么小的小姑娘来说，要学会怎么在余浸远面前找话题实在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任务。祁沅也是在心里排练了两年才学会，过程艰辛实在不堪回首。

　　幸好他已经学会了不去回首。祁沅牵着菁菁走进教室里面坐好，帮她将有些松散了的头发挽好，然后去帮其他孩子整理衣服。他明确自己现在究竟应当是什么样的身份。他的职务就是要日复一日为这个教室里的所有小朋友编造一个成长的美梦，而造梦人不需要做梦。

　　晚上放学的时候菁菁仍然是被留到了最后，她说今天还是舅舅来接她，这些天都是舅舅来接。同事中一个叫范楚欣的女孩不好意思看祁沅总是留到最后一个才离开，劝他早点回去。祁沅很执拗地说了“不”。

　　范楚欣说：“那我今天陪你一起吧。你也是坐10号线是不是？我们两个顺路，也有个伴。”

　　祁沅想了想，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余浸远到得比昨天早一些，装束倒还是没什么改变。祁沅这回态度相当平静，牵着菁菁的手放到余浸远手里：“菁菁今天很乖，新知识掌握得也很快。她的水彩笔红色的那支没有水了，家长记着帮她买来换。”

　　余浸远抱起菁菁“嗯”了一声。范楚欣左边挎着包，右边拎着祁沅的兜子从楼上走下来，看到余浸远怀里的菁菁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菁菁回家啦！在家也要听舅舅的话哦！”

　　菁菁也挥手：“范老师再见，祁老师再见。”

　　祁沅笑着点了点头，一声“再见”还没出口，余浸远忽然打断道：“祁老师和我们走。”

　　胸腔内某样东西又一次躁动不安。祁沅笑了一下，率然摇头：“不用请我吃饭吧？我和范老师顺路在中途就吃一口了。”

　　“不是请客。”余浸远说，他一双淡色瞳孔在夕阳映衬下格外澄澈清冷，“高中同学聚会，你不来么？”

　　.

　　高中毕业之后没多久，祁沅就将自己的联系方式从头到尾换了个彻彻底底。一起来B市读书的同学也不少，但不在同一个学校，于是在车水马龙之间不会留下一丝残存的痕迹。

　　祁沅与高中同学们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这不能说全都拜余浸远所赐也差之不多。祁沅是个最不在乎沉没成本的人，分手之后就快刀斩乱麻将和余浸远有关系的人事全部清净，省得夜长梦多不能安枕。说到底都是为了个体面。

　　所以，应当事人邀请来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也是全了体面。

　　余浸远开车，祁沅和菁菁坐在后排。本来出于礼貌祁沅应该坐在副驾驶，但菁菁要他陪。余浸远开车的时候也是专心致志不说话，菁菁低着头玩祁沅的手指，好半天才从一片沉默当中找到话题：“舅舅，我们去吃什么呀？”

　　余浸远报了个酒楼的名字。祁沅趁机偷偷查了一下这个饭店的人均消费，看到尚且不是什么漫天要价的天文数字，略略松了一口气，转而笑眯眯地问菁菁：“菁菁吃过这家菜么？”

　　菁菁摇了摇头。她示意祁沅弯下身子方便她小声密谈：“祁老师，其实我想吃炸鸡。”

　　祁沅安慰她：“等明天再说吧。”

　　菁菁表情有些可怜，但还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余浸远忽然开口：“到了。”

　　他停车开门一气呵成。祁沅认真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在菁菁的帮助下打开了车门抱着菁菁下了车。眼光去找余浸远的时候发现他头也不回地向酒楼大门的方向走去，步履从容坚定。

　　祁沅小声嘟囔：“什么舅舅，也不怕我把孩子拐走。”菁菁听得直乐，搂着他的脖子咯咯咯地笑。

　　幸好余浸远还是有着最后的良心，站在酒楼大堂等了一下急急忙忙跑过来的抱着菁菁的祁沅，避免了让祁沅迷失包间号码的惨剧。他从容不迫地迈步子上楼，祁沅就抱着孩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上到三楼左转。余浸远打开第一间包厢的门，里面一瞬的沉默之后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尖叫欢笑。

　　“老余，好久不见了！”

　　“余浸远，你还是这么帅啊！”

　　“穿得这么正式来，故意的吧？”

　　余浸远沉静地与他们一一寒暄，祁沅趁着这个工夫赶紧从他背后的阴影中溜进来，在耀眼的包间灯光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方才的热烈稍稍淡了几分，又很快恢复过来。几个女生热情地围到祁沅旁边，班长舒澄先笑着开口：“祁沅，太久联系不上你了，最近怎么样？这小女孩是你……”

　　“是余浸远的外甥女。”

　　舒澄的措辞危机得到解决，脸上的笑容立刻又自然了不少，真心实意地夸赞：“你这么一说我就觉着这小姑娘确实长得像余浸远。真可爱，可比余浸远可爱多了。”

　　其他几个女生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又赶快拉着祁沅坐下：“你抱着孩子多累，我们坐下再说话。”

　　许久不见的老同学，见了面了也没有太多新鲜话题，说来说去无非是事业与家庭。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精彩。升职的裸辞的拆迁的，结婚的离婚的二婚的。祁沅再度意识到自己生活的索然无味，又在每一段轻描淡写讲述出的胆战心惊的故事中偷偷庆幸。这家酒楼上菜倒是很快，大家便边吃边聊。

　　“祁老师，我想喝汤。”

　　祁沅看着放在转盘正中间的汤盆，低下头柔声道：“那菁菁先下来站一下，祁老师站起来给你舀汤。”

　　菁菁点了点头。余浸远却先她一步站起身来，自然而然从祁沅面前抄起碗舀满了汤。

　　菁菁脆生生笑：“谢谢舅舅！”

　　余浸远摇了摇头：“不客气。”又自动抄过祁沅的碗盛汤。

　　祁沅抿了抿唇：“谢谢你，余浸远。”

　　余浸远还未回答，坐在祁沅另一侧的舒澄笑着打趣：“大家都是老同学了，谁还不知道谁？祁沅，你不用在我们面前表现得和浸远这么生分啊。你们两个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搞避嫌那一套？”

　　祁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应该怎样接下这句话。余浸远冷不丁开口，态度坦然：“舒澄，我们两个已经分手了。”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当中，他慢条斯理吃了一口虾仁，又补充说明：“已经分手七年了。”

　　包间里完全静默下来。祁沅不敢去与在场所有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的窥伺视线针锋相对，他一把抓住茶杯闷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放回到桌面上。余浸远又站起身，提起茶壶给他将茶杯里的水填满。水流声音在整个房间清晰可闻。

　　舒澄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那个，哎呀，多可惜啊……”

　　她目光中掺杂着肉眼可见的怜悯。祁沅心脏紧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去瞥余浸远的表情，还是熟悉的面无表情。

　　他忽然意识到，在座的这么多人都曾经是他的VIP内场观众。他曾经在这些人面前上演了一场浓墨重彩的大戏，又在多年后的今天奉上了个烂尾的结局。不过没关系，在座的观众们应当都早有预期。

　　毕竟这场大戏不管过程如何风光，一开始时也是个惨淡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