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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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那片被毁坏的地域，是外围的另一片森林。发现鼬的时候，才在森林中找了没几步。
他奄奄一息地靠在一株大树之下，衣衫褴褛不堪。头发沾染着丝丝血迹凌乱垂落在没有佩戴着护额的额前——大概是战斗的时候弄掉了吧。我看到他浑身的伤口都还在徐徐不断流出血液，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片血色之中，已经虚脱了吧。他双眼深深闭着，嘴唇的颜色已经变得深紫。失去血色的面容几乎昭示着他早已坠入了地狱——不过我知道他还没有。他还并没死，他还活着……
“鼬……”此时此刻大脑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只知道双腿正在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走到了他面前。
“鼬，我来了。”我死咬嘴唇，努力忍住几欲爆发的哭腔。
蹲下身子，双膝跪坐下到他身旁，把他的上半身拥入怀中。
看到他脸上沾染着血迹，手指又不自觉抚了上去把它们一一擦掉，露出他原本苍白却干净无比的脸颊。这样的他，被我抱在怀中，感觉像是做梦一般。
“……你来了。”他被惊醒，缓缓睁开眼睛。看得出他很吃力，仿佛使出他所有的力气。
“干什么……好像料定我会来似的。”我听完后，莫名道。
“是啊……”他继续说。“因为我……在等你。”
之后，我的大脑稍微有点当机。
“在等我？为什么？”
“对不起，因为我知道你会来……”他却答。
“为什么？”
“因为你爱我啊。”他说。而听完这句话的我，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到底想说什么。
“……可是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那样就感觉有点像是……我在利用你似的。”
“利用？”
“因为我就要死了……我不想一个人就这样孤零零离开人世……我想，起码在死前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见我最后一面……？”
鼬你……这么说的意思到底……
“嗯。我想见你最后一面。我……”
“——等一下，鼬，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听完他的话，我突然心生急躁。为什么要说这种如此暧昧不清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请说明白，我不懂啊。
“嗯。”
“鼬你，对我的感觉，是什么？我在你心底，是恋人么？”我于是问道。问完后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这是我多年来都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如今终于问出来了。接下来，就等着他的回答了。
“在我心底的感觉……”他听完，想了想后开口。“我此生最大的出乎意料的事情……大概就是遇见了你啊……”
“……”听到这，心底似乎有狂欢的感觉在叫嚣，却使劲忍住不敢出声。
他这是爱上我了。我想听。我想听他亲口承认。
“我觉得，遇见你是很幸运的事情。被你爱上……也觉得很幸运。我……从来没有被那样的感情包围过……如果这种时候，还没爱上你的话……根本做不到……你，你懂了么？”
……
我懂了。我懂得不能再懂。我懂得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
“鼬！我们走！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你为了你弟弟一生就这样算完了吧？那好，我带你走，我们退隐。你把剩下的半生交给我，我们去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好好地、平淡地相爱地过完余下的后半生……我们什么也别再想什么也别再多念，就只是两个在一起过完一生……好不好？”到最后，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么一个想法。脱口而出之后，手上也开始用力，抱起鼬，想要立马离开这个地方。就像我说的那样，去找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两人的地方，销声匿迹。
——那一瞬间我几乎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唯一只剩下那个冲动了。
“呃哈——”然而他此时却忽然痛苦般地呻吟了一声，把我从冲动中拉扯回现实，我急忙又停止手上的动作，重新把他抱在怀里、更加小心翼翼，怕又弄痛他。
“别傻了，我这样。我救不活了，我就要死了啊……”
“不！你由我来救，我会救好你的……求求你，别死……让我救好你……然后我们……”
“修，”他呼唤我的名字，打断了我语无伦次的急切话语。“请活下来。为了我……帮我实现我不能感受到的除去束缚的世界。以及，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觉得很幸福。对不起……谢谢你……”
大雨滂沱，天空依旧墨色。我站在雨里，眼前一片空空落落。
鼬的尸体被绝送走了。现在站在我身旁的是班，还有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那个鼬的唯一遗物，他的弟弟佐助。
绝说，鼬早该支撑不住死去了，可是不知道是什么信念让他支撑了这么久没有死。能见到我、并且还和我说了这么多话，根本就是奇迹。
——也就是说，为了见我一面，他想办法支撑到了他的极限、一定用尽了不可思议的办法——在我看来，是能表明鼬真正是爱着我的证据啊。
身体被浸湿了，雨水带来的寒意直入心底。就好像死了般寒冷的感觉一样。
可是，鼬说，让我活下来呢。要为了他，让我活下来呢。
笨蛋，都这样说了，我怎么还会去死。
狡猾……太狡猾了。鼬，你简直太狡猾了。
“修，你伤心够了没？”此时，耳旁班却突然开口。
我听完他的话，皱起眉。双眼横向他。
“你想干吗？”
“摆了我一道，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大摇大摆的。我现在很想杀掉你。”他说。
“对不起。”我说。“我为刚才那件事道歉。不过，我不能被你杀掉。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为了他，我要好好地、完全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控制班的意识所换来的代价是，心灵被恶魔所控制。但能因此而见到鼬、并且和他说了那番话、证明他也爱着我，我觉得恶不恶魔也无所谓了。只要我还是能完成鼬的遗愿的。这就够了。
接着，在失去心灵的那段时间，班似乎把我的一切都斩杀了。我的身体机能，手筋脚筋、全身的骨架。像是要把我整个人完全废掉。我知道他的目的。不过就是想，既然已经不能得到我，那就把我废掉吧。但他杀不掉我。
我是不会就这样死去的。我还要去完成鼬的遗愿。
我想，遇见了鼬，大概就是我的一生。
【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