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雾风铃》迎双

23、答辩

　　时间上是该睡觉了，刚杀青身体也确实累，但贺之洲回了消息，她又不困了。

　　邱嘁嘁在表情包里挑了很久，最后选了一个小猫困得睁不开眼的表情包发送过去。
　　很快，贺之洲发来一个一模一样的表情包。

　　七七：【拿图要说一声。】
　　贺：【/没听见】

　　第二天。
　　邱嘁嘁从打印店出来。怀里抱着新鲜出炉的论文装订册，仿佛还能感觉到纸张的温度。
　　学校的林荫路，在这个夏天将会向她大学四年道别。
　　在这个不算炎热的夏天，划伤句号。

　　游泳场馆外的横幅上，宣告着游泳队上周比赛中取得的优异成绩；不远处的篮球场上，少年不惧阳光炙热，在自己最耀眼的年华，肆意挥洒青春的汗水。

　　微风吹动枝叶，煦日顺着缝隙掉落在林荫小道上，为石子路铺上薄薄一层金灿闪亮的光。

　　邱嘁嘁不禁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海棠花期已经到了后期，掉落在树枝下的枯花，也染上了毕业生的依依不舍，可不远处依旧有女生三五结群在拍照。

　　虽然她从小在清泉大学的家属楼长大，每年毕业季都会受到熏陶，她以为她早就皮实了，结果现在还是感慨万分，眼眶竟不自觉浮现一抹湿润。

　　爸爸的电话打来，“论文装订好了没有啊？我跟你妈今天中午有事不回家，你中午饭就自己去食堂解决吧，正好再最后吃一次食堂的饭。”
　　邱教授电话里听着兴致盎然，不知道是什么喜事，甚至零零散散听见他跟妈妈说笑。

　　邱嘁嘁：“……知道了。”
　　她只是毕业，又不是邱教授被辞退。

　　以后有的是机会吃食堂。

　　“听着怎么有点低落啊？”
　　她爸那边有人催促了声“快点”，邱嘁嘁已经开口准备挂电话。

　　“可千万别因为论文的事烦心，这次过不了就下次，反正你爸也没考虑过转校，这辈子咱们家大概是要一直在家属院住下了，不用有压力，该吃吃该喝喝啊！”

　　邱嘁嘁：“…您刚还说我最后一次吃食堂。”

　　人家父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她家邱教授和邱教授夫人对她就一个要求：活着。
　　能呼吸就行，活蹦乱跳最好。

　　“赶紧挂了吧，我毕业会很顺利！”
　　邱嘁嘁话音刚落，她爸那边就把电话掐断了。

　　她才刚触景生情的那点伤感也跑的一干二净。

　　全国所有家长如果都能有邱教授教育孩子的觉悟，或许就不会有小孩因为压力大情绪失控了吧？

　　只是，在她印象中，她父母对哥哥还是很重视的，甚至重视到每一次周测。她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邱嘁嘁的答辩时间是二十五号上午八点二十，最后一天早上的第一个。

　　前一天晚上，她高度紧张到后半夜才睡着。
　　不过是浅睡，外面稍微有点动静就能吵醒的程度。

　　二十五号早上五点半，闹钟一响，邱嘁嘁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风风火火冲进洗手间洗漱化妆，看着镜子里完全把黑眼圈遮住的脸，她拍拍脑门给自己加油。

　　“过个及格线，应该没问题！”

　　她一身休闲针织马甲，搭配宽松牛仔裤。
　　马尾高高扎起，露出顺滑白皙的颈部，淡淡的妆容不会夺目却也不失礼貌。

　　“呜呼！”迟露露一身卡通睡衣横在宿舍中间，“七七，给我们开个好头哦！”

　　邱嘁嘁自信满满扬起下巴。

　　王佳一脸惺忪扒着床沿，“看来你对自己勇闯及格线的风格很有自信。”

　　她点头，“是的！”

　　邱嘁嘁在离宿舍最近的二食堂吃了碗小面。
　　为了表明自己把这场答辩当回事放在心上，她痛下狠心没放自己吃面次次不落的香醋。

　　吃完刚要起身离开，她抬头就看到径直朝她走过来的人。

　　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安静儒雅的男生，两人差不多高，白色运动装袖口稍稍挽起些，撞上她的目光，男生友好向她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邱嘁嘁捏在手上的筷子一松，“啪嗒”掉进面汤里。

　　“听爸说你今天上午答辩？”
　　她哥邱啸宇一把搭在她头顶，简单粗暴的揉了几下。

　　邱嘁嘁：“我毕业答辩！”

　　她那几根数的清的前刘海，每一根的作用都安排的清清楚楚，就这样被邱啸宇胡乱拨弄乱了。

　　邱嘁嘁端起碗准备走开，邱啸宇伸手捏着她后颈不让她走。

　　邱啸宇微弯着腰，凑近她面碗边，“嗬！居然没放醋？”

　　她缩了缩脖子从邱啸宇掌心挣扎开。
　　“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拦我路，一会我迟到了。”

　　邱啸宇下颌线紧收，嘴角扬着愉悦，“这次考不过不打紧，反正我们守着学校，你考一辈子邱教授估计也没什么有意见。”

　　“我可真谢谢您嘞！”邱嘁嘁咬牙切齿：“你老爹前两天也说过同样的话。”

　　倒是站在邱啸宇身边的男生微抿着唇，眼底噙着隐隐淡笑，终于在他俩磨嘴皮的缝隙开口。

　　男生声音低哑温和，“老师不会为难你的，不会就道歉。”

　　邱嘁嘁朝邱啸宇努了努嘴巴，神情带着嘲笑，那架势根本就是在说：看看人家，才是哥哥的正确打开方式。

　　她点头：“谢谢哥哥。”

　　邱啸宇得意挑眉。

　　在她家邱教授的熏陶下，邱嘁嘁从大一下半学期就开始着手论文的事了，所以准备工作还是比其他同学提前了一步，积攒了一个晚上的紧张感，在她站在答辩教室门外望见窗外那抹阳光时，紧张瞬间化作坦然。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从上台到问答过程，她都应对自如。

　　结束时，伴随着鞠躬说出的那声谢谢，仿佛是在对这段青春做出告别。

　　走出教室，身后是另一位同学自信洋溢的自我介绍。
　　邱嘁嘁面带微笑，长长舒了口气。

　　她掏出手机，发现界面有一条五分钟前来自贺之洲的信息。

　　贺：【好好答，别紧张。】
　　简单的六个字，她忽然有点想哭。

　　贺之洲算是第一个，对她有所要求的人。

　　好好答。
　　而不是无所谓结果是怎样。

　　她停下脚步，点开对话框认认真真回复：【82分，比我想象中的高很多。】

　　她消息刚发送过去，贺之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结束了？”

　　她握着手机“嗯”了声。

　　“准备回宿舍？”

　　贺之洲这么一问，倒是问住了她。
　　想来也没什么事，她回宿舍把东西收拾一下也好。

　　邱嘁嘁：“嗯，正要回去补个觉，昨天晚上紧张的没睡好。”

　　电话那端，男人隐隐笑了声，“好。”

　　挂断电话后，邱嘁嘁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感觉，怎么跟对象查岗似的。

　　他俩又不是真的。

　　邱嘁嘁快到宿舍门口，宿管张阿姨远远站在门口冲她招手，“小邱同学，快过来快过来！这里有你的东西！”

　　她笑着加快脚步。

　　宿管阿姨一脸窃笑，朝她扬扬下巴：“刚有个男人抱着一束向日葵过来，说是送给你的。”

　　“是吗？”

　　“对啊，阿姨都懂，向日葵的话语不就是，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嘛！”阿姨自说其乐，“话说这是你男朋友大学以来第一次送你花吧？”

　　向日葵花束不大不小，她有些吃力，勉强能抱起来。

　　包装纸边上夹着一张卡片，上面只有苍劲有力的“恭喜毕业”四个字。

　　邱嘁嘁小心翼翼将花束放在桌上，对准那张卡片拍了一张照片。

　　她大概猜到了是谁送的。

　　点开朋友圈，选择了刚刚拍的那张照片。
　　文案只有两个字：谢谢。

　　无论贺之洲是以什么身份送的，这对她来说，都是温暖无法忘记的回忆。

　　如果绚烂多彩的青春一定要以伤感做结尾。
　　那起码，她的伤感中多了一抹向日葵的芳香。

　　毕业前，学校的各种琐碎事宜占据了邱嘁嘁的大部分时间，以至于她距离家属院骑车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也没时间回去一趟。

　　毕业典礼当天早晨，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邱嘁嘁换好学士服，双手托腮坐在窗前，混杂着泥土的新鲜空气格外令人惬意，陶醉中带着一丝还没睡醒的困意。

　　由于坐着发呆的时间久了，她不禁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雨会不会停，我早上五点就爬起来擦的粉，可别撑不到拨穗礼就花了。”

　　王佳忍不住笑出声：“大家都在伤感，你的关注点为什么跟别人差这么大？”

　　“没办法，我这辈子不出意外就要在清泉大学住上一辈子，从我在我妈肚子里开始，就已经被各届毕业生不舍痛哭的陈词熏陶麻木了，实在不行的话，我带瓶眼药水，配合一下大家？”邱嘁嘁又打了个哈欠。

　　王佳冲过来，在她后背作势锤了几下，“那还是算了。”

　　下楼到宿舍一楼大厅，宿舍门口摆着两个大箱子，里面是宿管阿姨提前为她们准备好的雨衣。

　　这一举动，又赚走了不少泪点低的人的眼泪。

　　虽不至于哭出来，可真真实实让她们心里暖和，邱嘁嘁也跟着红了眼睛。

　　王佳和迟露露走在前面，时不时互相拍照留念。

　　四周乌泱泱全是人，邱嘁嘁将手机举过头顶，按下拍摄键随意录了四五秒视频，立即拿下来检查拍摄角度。

　　短短的视频中，一个头戴黑色棒球帽，身穿黑色连帽卫衣的人出现在她的视频当中。
　　他棒球帽压的很低，连帽卫衣上的帽子也扣在头顶。

　　邱嘁嘁有点不敢相信，又点开视频重新看了两遍。

　　男人冷酷严肃，手上却拿着一个不符合他气场的轻巧白色相机。
　　他的相机镜头直冲着她，混在热闹沸腾的人群格外醒目另类。

　　邱嘁嘁连忙转身，左顾右盼去找。
　　却在转身的瞬间，闻到一股熟悉的清冽气息。

　　她嘴角扬起，“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