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雾风铃》迎双

4、条件

　　邱嘁嘁夹着饺子摁在醋碟里反复沾，愣是一句话没说。

　　贺之洲看了她一眼，“赵寒二月底会进《笑听风》电影剧组，编剧现在缺个助理，你考虑考虑，年后给我答复。”

　　邱嘁嘁点头，“谢谢。”

　　“别忘了我有条件。”贺之洲说。

　　走出那栋装修昂贵富丽的别墅，邱嘁嘁才意识到，她昨天晚上被贺之洲带回了家，还在此留宿一夜。

　　那个陌生又让人难以捉摸的男人，跟她谈的条件，居然是让她当他女朋友！

　　邱嘁嘁低头看了眼自己。
　　她穿衣一向以舒适为主，走在人群中，毫不起眼，长相也跟美艳沾不上边，更别提什么惊艳别人。

　　——当我女朋友。
　　——随叫随到。

　　男人的话回荡在她耳畔，和寒风一起。

　　邱嘁嘁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倒抽一口冷气，满目惊慌回头看了眼已经看不见的堂皇别墅，低声自语道：“他不会是想——”

　　玩什么包养那一套吧？

　　邱嘁嘁猛地摇摇头，加快脚步飞速冲出小区大门。

　　太可怕了！

　　－

　　路上邱嘁嘁越想越弄不懂，高高在上的娱乐圈大佬，怎么就找上她了。

　　午日十分的公交车上，因为新年前夕，人流量不减反增，邱嘁嘁从上车一路被挤到车厢最后。

　　车辆行驶中，整座城市都在缓缓倒退，仿佛昨日云烟，一起在除夕这天向人们道别。道路两侧的商店门市，纷纷挂满了新春气息，春联，灯笼，窗花，贴纸，忙也幸福。

　　邱嘁嘁深吸了一口气。
　　一些刺眼扎疼的回忆，却像攀浮在车窗上的雾气，让她心口隐隐作痛。

　　回到家，邱嘁嘁一眼就望见沙发上的人头顶上冒着的火焰。

　　她眉眼一弯，迈着狗腿子的步伐，赔罪一般挽住邱啸宇的胳膊，“我世界上宇宙无敌帅的哥～”

　　邱啸宇没好气的瞥了邱嘁嘁一眼。

　　“我还以为你不等我自己走了呢。”邱嘁嘁把头靠在老哥胳膊上硬撒娇。

　　邱啸宇哼了声，“我不得看看是谁不要命了绑架你？”

　　说起这个，邱嘁嘁立马倒打一耙，气呼呼撒开邱啸宇的胳膊，“有你这么当哥的吗？我都跟你说了我有危险你还无动于衷，万一我出什么意外怎么办？你屁股真沉，从接到我电话到现在就一直在沙发上坐着的吧？”

　　邱啸宇朝她那片污渍上扬了扬下巴。
　　“让我饿着肚子等，自己倒是吃饱喝足了才回来啊？”

　　邱嘁嘁一顿。

　　她忽然想起来，在贺之洲提出要她一块吃午饭的时候，她实在如坐针毡，吃就扣就找借口想要离开，贺之洲却一脸平静问她是不是真的吃饱了。
　　她就多看了眼桌上的那盘清蒸鲫鱼，下一秒就被饭菜香迷糊了，什么危险陷阱条件统统抛之脑后，而且那条鲫鱼，她吃了一大半。

　　见她脸上有些挂不住，贺之洲不知有意还是别的，居然还开口替她解围说：不浪费，挺好的。

　　邱嘁嘁底气立马就瘪了一半，她弱弱地说：“我也不知道你这么不会随机应变，你人就在家，就不会自己煮个面条垫垫肚子？真不知道你事怎么考上青阳大学医学——啊！邱啸宇——！你给我松手！你弄到我头发了——！”

　　任邱嘁嘁鬼哭狼嚎，邱啸宇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知道错了？”

　　“你欺负我，小心我晚上给你告爸！”她吃痛般的倒吸一口气，拿出威武不屈的架势跟邱啸宇对抗。

　　“你从小告到大，以为我会怕？”
　　邱啸宇虽然嘴上不饶她，但手头的力道明显松了一大半，锁在她喉咙的手臂也变成虚搭着。

　　察觉到这一微妙变化，邱嘁嘁嘴角瞬间上扬，声撒娇道：“才没有，我小时候都是告我哥的。”

　　“一句‘你等着，我去叫我哥’，让我风光了一整个童年呢！”

　　邱啸宇知道自家妹妹嘴上每个把门的，但听到他在她心里那么引以为傲时，瞬间将她没回家前的坐立难安，甚至跑去警局被人教育一顿后的丢脸瞬间抛之脑后。

　　两人对上视线。
　　下一秒，兄妹俩纷纷笑了。

　　邱啸宇松开她，“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这事就过去了。”

　　“知道知道，再犯你以后肯定不会饶了我的。”邱嘁嘁央央应声，随即把腿冲上楼，“等我五分钟，换个衣服咱们就走！”

　　换好衣服，邱嘁嘁风风火火冲到邱啸宇前面，留下一句“你锁门”和她慌慌张张奔跑的背影。

　　邱啸宇望着已经跑远的那道身影，嘴角不由地抽了下。

　　“懒死你。”

　　邱啸宇的车停在校外停车场，见邱嘁嘁在停车场四处张望，邱啸宇淡定按下开门键，走近才发现邱嘁嘁人已经钻进驾驶位了。

　　邱啸宇：“？”

　　邱嘁嘁夺过邱啸宇手上的车钥匙，一脸兴奋的准备启动车，“据你撇着的嘴角弧度显示，我确实惹到你了，所以这一趟你安心坐在副驾驶，踏踏实实享受你妹妹的高超驾驶技术吧！”

　　邱啸宇没等她钥匙对准车锁眼，伸过长臂就将她拎下车。

　　“路上有冰，就你那不靠谱的车技，这福气还是留着给我未来妹夫享受吧。”

　　邱嘁嘁瞪了邱啸宇一眼。

　　她从拿到驾驶证到现在，除了生日那天在她哥和他爸的唠叨声中勉强开了两千米后，就被邱啸宇以“她的车技太垃圾”和她爸的“安全第一，以后给你买个车”的话语声中熄了火。

　　“我就是闭着眼睛给你找妹夫，也比你这个哥强一百倍！”
　　邱嘁嘁干脆利落甩了甩她散落下来的长发，从车尾绕去副驾驶。

　　邱啸宇看着邱嘁嘁屁颠臭美的样子，很难忍住不吐槽她。“妹夫可别是个瞎子。”

　　系好安全带，邱啸宇习惯性朝副驾驶这边看了眼。

　　额。
　　是邱嘁嘁的风格。

　　她将棉服拉链拉到顶头，缩着脖子靠在座椅上，两手揣进袖口，只露着一颗脑袋，妥妥北方中午站在太阳底下凑堆儿聊天的老婆婆架势。

　　邱啸宇：“……”
　　邱啸宇心里默默给自己念经：这是他妹，这是他亲妹，就算是架势像老太太也是他假一赔十的妹。

　　－

　　从青阳市到湖宜县，开车大概三个小时，路上邱嘁嘁低着头一直在看八卦。

　　邱啸宇提醒她，手机看久了会头晕，她才放下手机，才发现天色渐暗下来，外套也早就被她丢到后座上。

　　“话这么少，不是你风格呀？”邱啸宇打趣。

　　邱嘁嘁偏头看了眼认真开车的人，“开车回外公家，也不是你风格呀。”

　　她凑过去，大大的眼睛里全是震惊：“哥你不会是…兜里没钱了吧？”

　　“是啊，没钱了，”邱啸宇笑道，“大方点，一会儿把你收到的红包都给我。”

　　邱嘁嘁把头扭到另一边，兴致不高呆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干。
　　“想得美。”

　　“你之前打电话不是说，要和你男朋友一起在剧组过年吗？怎么突然回来了？”邱啸宇眼底泛着几分惬意，难得八卦一次。

　　“男朋友哪有外公亲！”

　　邱啸宇撇撇嘴，学着她的样子说：“男朋友哪有外公亲”，说完就配合着打了个哆嗦，“鬼信你。”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终于赶在六点之前到了湖宜县的外公家。

　　他们到的时候，一家人正围在院子里的灶火旁炸糖糕。
　　外公脖子上挂着一条沾满白面的围裙，叉腰站正门口指挥灶火旁有说有笑的人干活。

　　院子里暖黄色的灯光将外公白花花的发丝染成赤黄，多了一抹柔软。

　　邱嘁嘁在门口等着她哥把车停好才一块进门。

　　想起小时候大人们炸东西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别说话，有时候实在憋不住，刚开口就被大人一个白眼瞪回去。

　　“不是说炸东西的时候不许说话嘛，你们那么多人围在一起怎么还有说有笑的？”邱嘁嘁笑着小跑过去。

　　围在灶火旁的几个人不约而同朝门口看，见是邱嘁嘁，又纷纷把头转了回去。

　　邱嘁嘁：“……”
　　混得挺差劲。

　　“不是说中午就能到吗？”母亲声音听着不怎么高兴，“怎么不到明天再过来？”

　　邱啸宇衣服上没口袋，他走过来把车钥匙塞到她外套口袋后，径直朝那边被逗得笑眯眯的外公走去。

　　邱嘁嘁直摇头感叹：“果然不是小孩子就不配得到母亲大人的宠爱了，还是得劳动才能勉为其难吃上口热乎饭。”

　　邱嘁嘁撸起胳膊就往灶火旁走，“来吧，吃东西我可最在行了。”

　　说着，她手刚碰到糖糕，帽子就被邱啸宇猝不及防扣在头上。

　　“干嘛？”

　　邱啸宇瞥了一眼她身上的浅色羽绒服，没好气说：“把你外套脱了。”

　　邱嘁嘁一脸不乐意，但还是跟着回屋里脱外套。

　　“脱了外套站院里多冷啊，七七啊，大姨给你翻翻你外公的外套，你套外头可暖和了。”大姨说着，人已经跑到她前面。

　　她连连摇头，“不用啦大姨，我年轻，真不冷。”

　　外公无奈笑了笑，“嫌弃外公啊？”

　　邱嘁嘁向母亲大人投去求救的目，结果她妈妈周女士根本没接收到信号。

　　“外公，我真不——”

　　外公回头，冲着她大姨身影喊了一嗓子，“兰琴你刚才在屋不是说热就把外套脱了吗，给咱家小七七穿上。”

　　“…知道了！”

　　于是，在大人一致觉得你冷的关心下，邱嘁嘁自己外套都没脱，外面还套了一层大姨的外套。

　　她从屋里出来，手臂碰到门框的时候，都有种自己变身不倒翁的错觉。

　　果不其然。

　　邱啸宇蹲在一边逗小孩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她会心一笑后，迅速拿着手机对准她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完了还走到外公身边分享。

　　“邱啸宇！你这是在侵犯我的肖像权！”

　　外公盯着手机上的照片开怀大笑，“这么一看，小七七还挺可爱的啊！”

　　到最后，邱嘁嘁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糖糕她一口气吃了三个。

　　年夜饭由大姨夫掌勺，她哥在旁边打下手，她和其他几个小孩负责往桌上端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在一起。有时候大姨夫和外面客厅的人搭话，搭的驴唇不对马嘴，乐的大家直不起腰来。

　　饭桌上，邱啸宇的电话一直在响。
　　响了好几次之后，他的心绪明显被手机上的内容勾走，一副心不在焉的敷衍长辈们的问话。

　　吃到一半，邱啸宇把外公叫到隔壁屋。
　　邱嘁嘁好奇心作祟，蹑手蹑脚跟了过去，就见她哥给外公磕了个头，说自己学校有事要走。

　　外公也知道年轻人考研压力大，就没挽留，只是反复叮嘱他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她哥前脚刚走，邱嘁嘁后脚就跑过去。

　　现在的气温比他们刚回来那阵还冷，她没穿外套，冻得直发抖，伸手敲了敲车窗。

　　邱啸宇闻声摇下车窗，声音有些急，“你出来干什么，外套也不穿，赶紧回屋去。”

　　“是学校的人有事吧？”

　　邱啸宇拧着眉头，浓浓的不安占据整个眼眶，“真没时间跟你八卦。”

　　想起在路上，他提起赵寒，邱嘁嘁脸上的失落颓废。
　　邱啸宇忍不住安慰一句：及时止损也好，哥等着你闭着眼睛找到那个比我强一百倍的妹夫。

　　说完，邱啸宇一个酷炫调头，轮胎迅速擦过地面的声音，邱嘁嘁忍不住心头一紧，连忙倒退给他让路。

　　“你路上注意安全！不行就叫代驾！”邱嘁嘁喊道。

　　下一秒，从车窗伸出一只手。
　　邱啸宇挥动了两下，算是给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