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年少》阿朦

3、温暖

　　一种难以呼吸的痛苦压抑着我，撕扯着我的身心，那些被关小黑屋，因为犯错而被罚跪的场面一幕幕愈发清晰。

　　我忍不住发抖，嘴唇被咬破皮的部分慢慢渗出血。那些阴郁的东西，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掐我的脖子。世界像被浸在充满酸水和浓稠的墨汁里，连呼吸都让人恶臭。

　　我不太想回忆自己满脸泪痕，披头散发的丑态，真是糟糕极了。若是那时候老师带领同学们一窝蜂冲进教室，我不敢想象那些眼睛落在我身上时，我会怎样恶寒。

　　教室外阳光正好，微风徐徐，而教室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永远活在了那个角落的阴影中。

　　江望林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呢？我不知道。也许我听见了轻微的推门声，但我假装忽略它，手却在瑟瑟发抖。我早已止住了悲痛的哭声。

　　他只说了简单的几句话，但那也是他第一次主动找我说话，原来他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像混球。

　　在班上的小学生眼中，他应该也是个小霸王的存在，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连男生也害怕他。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没有好意思抬头，但他只问我：“谁欺负你了?”

　　然后他好像回了趟座位，返回来又把几张卫生纸塞进我手心，但我没有说话。

　　他又耐心的安慰我，“别哭了，好不好？谁欺负你了？我教训他。”他说话的声音那么稚嫩，又那么平静，像一片羽毛轻轻拂去心脏上的灰幕。

　　我没有抬头，自然也错过了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后来想起来还遗憾了好久，原来我错过的，又何止是这些。

　　本来我也是个从小就自尊心强的孩子，任凭别人逼问，我总是咬紧牙关，不吭一声。沉默的人总是会吃更多的亏，他们喜欢把委屈咽进肚子里。

　　我鬼使神差般地说了个名字，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好，你不要哭了，我不会告诉老师的。”他说。

　　又一声门响，我知道他离开了，也许是真的去教训那个男生。这个人真奇怪，我和他明明不是朋友，至今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他居然会为了我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女生出头，我发现自己有时真的很搞不懂这些人的想法。

　　令我震惊的远不止如此，他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发现自己低估了他。我蹲在原地不动，打算当个缩头乌龟，听脚步声，好像回来的不止一个人。

　　难道是老师?我瞬间紧张了，在心里准备了好几套说辞，要怎样告诉老师，我只是失足摔了一下。

　　“道歉。”我听见了江望林的声音，他充满戾气，完全不像个小孩。

　　从臂弯的缝隙下可以看到地板，地上有四只脚，但不是老师。我又松了口气。

　　我听见那道蔫了吧唧的声音说，“对不起”。

　　那一刻我好像也没有那么伤心了，扬眉吐气的感觉消散了我所有的委屈。小孩子就是这么容易满足，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就能让我原谅他做过的所有错事。

　　“大点声，没听到。她什么时候不哭了，什么时候原谅你，你再站起来！”但江望林并不知道我心中所想，也许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我不哭。

　　是的，那个曾经无数次欺凌过我的男生，此时竟然跪在我的面前，嘴里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变得和他一样恶心了，虚伪又讨厌。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竟然会有害怕的人。我不知所措的楞在那里，却又觉得自己一脸脏乱，难以克服心理障碍抬头看他。

　　这个欺压我好几年的小男生，我其实并未恨过他，所以那时我竟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你走开。”我想让他起来，话到嘴边却变了味。我不喜欢以暴制暴的方式，但很明显，江望林的这种方式更有效。

　　那时我不懂什么叫做心动，什么叫做喜欢，只是十岁的时候，有个小男生像童话里勇敢的王子站出来安慰我，替我消灭了恶魔。
　　所以可能，我们的羁绊注定从那时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