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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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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培风把和霍紫童的事情就这么暂时撂下了,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疑似变心,没有结婚。
她每天还是老老实实跑楼盘,做采访,生活一如往常。
经过短暂“动荡”,陈培风回到了自己的轨道。
虽然林深的死在她心里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但她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痕迹也会被抹去。
然而生活总有一些巧合和意外。
在派出所听到那一番话,是陈培风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
在此之前,她已经慢慢在心里说服自己,安慰自己,把林深的事当做一场梦。
然而听了那番话之后,她的这些心理建设瞬间被冲垮了。
那是个阳光和煦的下午,图南在半道上遇见踩盘结束正要回程的陈培风,就顺便捎她一程。
路过某派出所的时候,图南想起一些事情,要去找他派出所的朋友。
陈培风原本是想在车里等她师父,但又觉得车里空间太逼仄,于是她决定在派出所大厅坐着等。
派出所大厅陆续有人来办事,陈培风有些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正当她沉迷手机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哟,陈培风,大记者,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陈培风循声望去,又是一个认识的人。
来人一脸灿烂笑容,是个和陈培风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他朝陈培风走过来,笑嘻嘻坐在她的旁边,对于在这里见到陈培风,他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陈培风也笑了,不在意他的打趣,和他打招呼。
“孙警官,你也在?今天没有出外勤吗?”
这位孙警官,正是陈培风前几年跟着图南跑派出所认识的警察,叫孙正平。
孙正平嘿嘿笑道,“哪儿能天天出外勤,也要留守值班呐,幸好我今天没出去,这不就遇见你了么?”
陈培风又笑了。
孙正平是个有些活泼的性子,总爱开玩笑般地说这种讨喜话。陈培风不反感他的玩笑,大概是因为孙正平长相够阳光,就算是开这种容易显得油腻的玩笑,也显得真诚和坦荡。
孙正平见陈培风还是那副寡言少语的样子,继续道,“怎么?你们报社又要来下基层了?”
陈培风收起手机笑道,“不是因为公事,是我师父来找你们所长,我在这儿等他。”
孙正平了然,又嘿嘿笑道,“他怎么还是你师父?没变成男朋友?”
陈培风被孙正平这话唬了一跳,她简直不知道孙正平怎么会有这种联想,被吓到之余,也有些好笑。
“你在想什么呢?我有男朋友的。”
虽然她和霍紫童之间的感情似乎已经名存实亡,但也没有分手,所以她的确还是有男朋友的人。
孙正平这才知道陈培风并非单身,他连连道歉,但也好奇,“不是男朋友他对你那么好?”
陈培风又是哈哈一笑,没把孙正平的话放在心上。
图南对她是很好,但陈培风一向认为,这是出于对一个后辈的关怀。
大厅里人不算多,孙正平看起来也不是很忙的样子,便一直和陈培风聊着天。
直到大厅门口进来了一个人,是一个瘦小黝黑的男人,看起来尖嘴猴腮,两只眼睛里闪着精光。
孙正平看见这人,便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和陈培风说了声“你坐着,我有事了”,就朝那个黑瘦的男人走过去。
陈培风见孙正平朝那男人道,“你小子终于来了?还以为你连自己老子都不管不顾了呢。”
那男人对孙正平露出一个谄媚的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和孙正平进了后面。
过了一会儿,两人出来了,男人手里多了一个塑料袋。
把男人安排在接待前台,孙正平又朝陈培风走过来。
他一屁股坐下,指着男人悄声道,“看见没,‘神偷家族’传人,一家子都是小偷。你们记者采访过这种情况没?”
陈培风看了那男人一眼,见他坐在前台东张西望,好奇道,“怎么回事?”
孙正平便小声和陈培风说起这个男人的来历,他把这男人叫做“黑皮”。
原来这黑皮的父亲和爷爷都是小偷,他自己也“耳濡目染”,从小就手脚不干净,高中没读完,就因为偷东西被开除。
有段时间,他几乎是派出所的常客,和这里的警察都熟悉了。
不过这两年,他好像收了手,不再偷东西,至少派出所这边没有再发现。
陈培风道,“那他今天是来干嘛?难道他又做了?”
孙正平摇摇头,有些好笑地说,“确实是因为偷东西,但不是他,是他爹。那老头子也‘金盆洗手’好多年了,今天可能手痒,在超市偷偷拿了人家好几瓶特别贵的酒,超市报警了。刚刚那小子过来,就是所里通知他来领他爹的东西,他爹被拘留了。”
派出所拘留嫌疑人不让带私人物品,所以要通知家人把他们身上的东西带走,包括手机、钱包之类。
陈培风恍然大悟,感叹这一家大小也真是“子承父业”,难以言表。
陈培风看大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正想问孙正平要不要去忙,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拿着手机看新闻的声音。
新闻里放的正是林深的事情。
似乎是当地电视台做的一档普法节目,电视台请了两位专家,就撞到林深那个司机是否构成肇事逃逸进行着辩论。
孙正平见陈培风愣愣地盯着别人手机屏幕,等他听清了里面的内容,凑到陈培风身边悄声问,“你也关注这事儿?”
陈培风回神,点了点头,“留意过,死者……是一个熟人的亲戚。”
孙正平闻言恍然大悟,“这样啊,哎,那小伙子真的是可惜。说起来,这事儿当时还是我同事出的警,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杀人案,后来查清楚是交通事故导致的,又转给交警那边了。”
陈培风有些黯然,闷闷地“哦”了一声。
孙正平那边还要说些什么,却见那个叫黑皮的男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边上。
黑皮讨好地对着孙正平笑笑,“孙警官,我这边已经签好字了。”
孙正平连忙道,“签好了就行,回头你得好好和老爷子说说,以后可不能再做这种事了。”
黑皮一个劲地保证,却没有要走的样子,反而坐到了孙正平身边。
孙正平有些意外,把陈培风挡了一下道,“怎么?还有事?”
黑皮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膝盖上,凑近些道,“没事,没事。就是我刚刚听到,你们好像在说最近那个撞人的事情?”
陈培风从孙正平身后侧了侧身,看着黑皮道,“对,你也知道这事儿?”
孙正平有些不赞同地看了陈培风一眼,示意她不要和这个黑皮搭话。但陈培风没有在意,继续看着黑皮,等他搭话。
黑皮看陈培风问他话,也很是有点激动,不顾孙正平的眼神又凑近了一些道,“当然知道,那个被撞死的人,我还认识呢。老熟人。”
黑皮仿佛因为认识一个热点新闻中的话题人物而有些自豪,但接着就露出一种遗憾的神色。
“哎,可惜了,那小子人不错,是条汉子,当年还和我们打过架,吃过饭呢。”
孙正平不耐烦道,“别胡说八道,人家怎么会和你们打架吃饭。”
孙正平知道这黑皮高中的时候就是学校里一混混,他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人,而林深是“良好市民”,就算是高中,也不会和他们有交集才是。
黑皮见孙正平不信自己的话,激动道,“我可没有胡说,看见我这道疤没?”黑皮说着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浅浅的疤,看起来是一道划痕。
他把手臂伸到陈培风和孙正平前面,掷地有声道,“这就是当年林深那小子用匕首给我划的,当时流了不少血,我吓惨了,以为这只手就要废了呢。”
陈培风见黑皮说得信誓旦旦,但她也不觉得林深是会刀子划伤别人的人。但转念,她又想起那年林深在巷子里,护在她身前时说的话。
他说,我认识你们大哥。
想到这里,陈培风制止住孙正平想赶人的行为,问道,“你是九中的学生?”
黑皮听到这话嘿嘿一乐,“嘿,美女,你从哪儿知道的?”
陈培风也不扭捏,答道,“因为我知道林深是九中的。”
接下来,黑皮见陈培风似乎相信了自己,便竹筒倒豆子般说起他和林深的渊源来。
原来这黑皮果真和林深是高中校友。
根据黑皮的说法,那时候林深在学校成绩还可以,是重点班的学生,本来和黑皮这种后进班份子也并无交集。
只是有天,林深突然出现在黑皮的班级门口,他是去找黑皮当时跟着瞎混的“老大”——“江湖”上花名为“杠头”的学生混混。
黑皮一伙当时都不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愣子,所以对林深的出现不明所以,但又莫名激动,以为他们“帮派”的名头已经打响。
这一伙人吵吵闹闹,同林深来到校外的僻静处,说了半天,才搞明白林深所为何事。
原来,林深不知道从那里探听到,“杠头”盯上了学校里一个女生。一开始送信骚扰,后来又在女生上下学的路上堵人,最近更是扬言,要“办”了她。
林深正是为这个女生而来。
但黑皮又说,实际上当时那杠头完全是色令智昏,做了些不入流的骚扰后,看女生还是不理不睬,也就死了心,只是面子上过不去,准备做几个恶作剧而已。他不敢,也没想做过分的事情。
不过林深显然把这些流言当真了,所以他一个人找来,想和杠头“谈判”。
黑皮一伙听了这事觉得好笑,又想吓一吓林深这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孩子,便装作死活不听劝,一副要把事情搞大的样子。
然后林深才急了,当场就和杠头动起手来,也亏得没被老师抓到。
当时黑皮一伙虽然人多,但竟然没有占到便宜。尤其是杠头,被捶得鼻青脸肿,黑皮也因为被推倒,让自己偷藏的匕首划伤了手臂。
一伙人看林深竟然如此生猛,赶紧说清楚事情的缘由,然后这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竟然还打出了一丝感情。
林深脸肿了半边,杠头也五彩斑斓。黑皮当时感叹林深有种,情深至此,提议大家去学校外面的麻辣烫吃个饭和解,顺便交个朋友。
林深不说话,只是一再确认,是否果真不再骚扰那个女生。后面得了保证,便走了。
因为那也算黑皮短暂的高中生涯中,还算“波澜起伏”的一件事,所以瘦子对林深印象深刻,直至今日依然记得。
“虽然后来大家没什么联系了,但我还是瞧得起这个人,有种。不过我听一起的兄弟说,杠头后面倒是和林深还有些来往。”
黑皮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孙正平已经去忙了,走之前还警告黑皮别乱惹事,所以现在,只有陈培风自己听着黑皮的这番话。
听到这里,陈培风对黑皮的话已经信了八九分。但她着实没有想到,看起来单纯阳光的林深,在高中时竟然还有段这样的往事。
她完全无法想象少年林深和一帮小子打架的样子。
同时,陈培风心里也升起了无限好奇:那个让林深为之“冲冠一怒”的女孩子是谁?是何模样。
这不怪陈培风心思八卦,而是她对林深,原本就有那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这份情愫还因为骤然发现林深的离世,变得不可捉摸的胶着和浓稠,甚至差点成为她的一个梦魇。
所以她必然好奇,也不免好奇:这样的林深,她梦里的那个少年,会对怎样一个女孩子交付他的一颗少年心呢?
陈培风正想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女孩子的信息,就听黑皮又道,“只可惜啊,这个情深,落花流水,哎,反正当年那姑娘没和他好。”
陈培风顺势问道,“哦,为什么呢?”
黑皮眨着他贼精贼精的小眼,戏谑道,“人家有男朋友的,虽然没有林深帅,也不错。听说美女现在还是个大律师。哎,和我们这种人一个天一个地。都是同学,我也混得太惨了。”
律师?陈培风心里一个激灵。
她立刻问道,“你说的那个女生,你知道叫什么吗?”
黑皮不屑地看着陈培风,仿佛耻于她的无知,“当然知道,宋淼嘛,那时候的校花,谁不知道。啧啧,杠头还想追人家,简直做梦......”
宋淼!
陈培风心里再次刮起了飓风。
对了,宋淼的确是宜北九中毕业的!那天闲谈的时候,听秦远舟提过,他们都是九中毕业,只不过秦远舟高宋淼两届。
少年林深喜欢过宋淼!?这很合理,但也不合理。
陈培风恍惚着走回车上,觉得天有些热。
她心里再次涌出了那种想要追寻着过去的林深而去的念头,她仿佛看到一扇走进林深的大门吱呀打开。
来不及反应,她的灵魂已经一头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