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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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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裴千的警告振振有词,但看来夏晴和韩子卿都全然没放在眼里。没过一个星期,韩氏就在招标会上抢了元裴中意许久的那块地。而夏晴针对元裴旗下品牌“Shine”的设计稿也已接近完成,势在必得。
      Y市表面上仍旧是风平浪静,欣欣向荣,但圈里的人多少能感觉到异动的迹象。起先只是外来的“和尚”韩氏的介入,而后来素来和“元裴”相敬如宾的凌家“风凌”,其旗下数家子公司暗抢“元裴”的案子。
      七年前夏家倒台,商场格局巨变,“风凌”和“元裴”两家公司高层达成协商,互不相侵。从而用两年左右的时间才稳定了局面。四年前,时值三十二的凌家长子凌冽上台接掌“风凌”。他不似父亲的处事,行事冷辣,常年在混迹在外也有着相当广的人脉和黑白背景,但鉴于当初的协商和裴千的声誉及号召力。他独独对“元裴”还敬上三分。但一山容二虎,毕竟不得长久,何况凌冽不是什么善类。
      此次“元裴”进军珠宝业正是关键时期,而凌冽手下的这些动作,无疑让人震颤,Y市看来是要变天了。

      夏晴不在意最后的大赢家是谁,她只要裴千不好过。故而,无视警告,她当日出席了“Shine”珠宝包装设计的招标会。
      招标会在“元裴”总部会议室举行,和“Summer”同场竞争的是市里两家颇有名气的设计公司,自然不可小觑,何况他们还有后台。但前前后后的投入,加之顾思瞳这个每战必捷的发言人,Summer的胜算也不小。
      一切准备就绪,顾思瞳坐到夏晴身侧,见夏晴画了妆,如出水芙蓉,除了正装外还特意配了一条蓝宝石项链,衬着她雪白的皮肤,格外动人。
      趁着招标会还未开始,顾思瞳低语揶揄夏晴:“嗯哼,蓝宝石项链。你是要吸引谁的注意。”
      “你猜。”夏晴斜挑唇角,朝她眨眼。
      “哇哦。”顾思瞳目光微移,随即调整坐姿:“我猜……应该就是进门的这个Boss。”
      夏晴闻言朝门口看去,打头的正是西装革履的裴默,他身后跟着助理和相关主管。会议室里的人都起身表示礼仪,她也跟着站起来。这感觉很奇妙,她曾与他亲密无间,被他捧在掌心含在舌尖,如今却低眉垂目,只为从他手里讨得一尊金饭碗。
      他走到会议桌尽头,正对着投影仪,坐下,不留痕迹地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夏晴。和她对视的刹那,他无意识地将视线下移到她脖颈上那一条蓝宝石项链。
      招标会开始,三家公司依次做了发言,“Summer”是最后一个。
      “Shine”的品牌定位高端,但理念是温馨与简洁。这一次的新品是红蓝宝石的结婚对戒,夏晴按照Shine的理念给了顾思瞳一个关于家的概念,包装设计组由此制作了一个别出心裁的包装。
      包装盒是纸质的,可从右至左翻开。纸镂的落地窗,彩笔描绘的一男一女面对而坐,采用下嵌式形式表现男女对戒分别置于双方的手上方,构置了一个家庭空间。盒子的顶部标着一句话:“Love will shine till the end.”
      而思瞳在PPT设计上也舍弃了固定模板而选用了手绘的素雅背景,介绍流畅明晰,提问部分她也对答如流。
      当会议室的灯重新亮起,夏晴在主管脸上看到了她所期望的表情。思瞳在她身边坐下,她随即笑道:“完美。”但她的目光最终定在裴默脸上。
      生意场上,他还真是老道的地让人瞧不出端倪。
      称述完毕,三家公司的代表都被请去了休息室,会议室里留下“Shine”的主管们做最终的讨论裁决。夏晴临出会议室前,又瞧了一眼那对红蓝宝石戒指,若有所思。
      她记得自己曾和他说过的,人人都爱钻石,她就偏不。等他们结婚那天,对戒一定要用红蓝宝石。她这样一番信誓旦旦还惹得珠宝店员一阵笑。
      当年心心念念的白头到老,眨眼间就灰飞烟灭。而现如今他决定将这款对戒定为强推的产品,还有和意义呢?恐怕只能用来缅怀与祭奠。
      过了近20分钟,助理让代表们回到会议室,空气就又紧绷了起来,仿佛休息时的微笑友善都只是幻觉。宣布公司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发言人的嘴巴。只有夏晴,她自然地靠着椅背,望向裴默,恰巧也遇上对方投来的视线,就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夏晴听到了那个名字“Summer”。
      礼貌的掌声四起,夏晴起身走上前,握住裴默伸出的手,笑容标致:“合作愉快。”而下一刻,她凑近他一些,放低了声音,让那话只传进他的耳朵——“木头,我回来了。”
      生意场上风度翩翩的裴默此刻换成了桀骜的做派,不发一言,只是盯着她,盯着她得逞一般的笑容。

      招标成功的消息立刻在公司传开。为犒劳自分公司成立以来就不断辛劳的员工,当晚她就号召全公司四十来口人混迹Pub,由她全全买单。于是,下班后Summer难得的顷刻间人际全无。
      当夏晴在庆祝胜利的时候,裴默却被父亲一个电话招回裴宅。
      刚推门进父亲的书房,裴默就注意到宽大书桌上摆放的“前沿”杂志,封面任务赫然就是今早那个信心满满的夏晴。她戴着他多年前送她的宝石项链,高傲尤甚当年。
      “父亲。”
      裴千抬起头来,取掉了老花镜,脸上瞧不出是何表情。
      “听说你把Shine对戒的包装设计交给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裴千语气极缓:“甚至为此舍弃了方局长儿子的设计。”
      “这是通过招标,公司一致做出的决定。”裴默稳稳地答。
      “凭借这家公司的什么?经验?还是关系?”
      “创意,理念,诚意。”
      “唔……或许这是一家好公司,但它似乎会破坏我们原有的利益链,这不是好现象。”裴千复又戴上眼镜翻开厚重的书来,边看边说:“我也十分不能理解,一个罪犯的女儿怎么能让人联想到诚意。”
      “Shine虽然在元裴旗下,但它是独立运营的,父亲。”
      “那我们再来说说这个。”裴千执起“前沿”晃了晃。“我们在C区想要标的那块地,被一个新来的抢走了。那个新来的韩氏,和这个人关系可不浅。”
      裴默不答。
      “我只是想要给你一些善意的忠告,作为父亲,也作为上司,离那些危险的东西远一些,你知道那对你没有好处,只会让你头脑不清。你也知道现在的局势,元裴正处于关键时期。”
      “谢谢你的忠告。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再见。”
      裴默的语气仍旧不温不火,转身就走。自从裴默十五岁时母亲过世后,他们父子的谈话似乎永远停留在这样的层面。
      “阿默。”裴千突然出声,见裴默停下脚步,他继续道:“你还没放下吗?”
      “父亲,该说的事实,你六年前早说了,不需要再重复,我懂。”
      书房门缓缓地关上,裴宅又一次归于寂静。裴千端详着“前沿”的封面,眼神复杂。
      “我懂”,你们竟然连答案都出奇地一致。

      不过,危险人物之所以危险,因为他们总不喜欢按常理出牌。当裴默驱车回到公寓,发现父亲嘴里那个危险的东西正蹲在他家门口,拎着好几瓶红酒。
      “嗨。”夏晴离开原本依靠着的墙壁,朝裴默走过去,步子有些不稳。
      她穿着蓝白连衣裙包裹着姣好的身材,设计精巧白色高跟鞋,以及,那条让人无法忽视的蓝宝石项链。除却一头短发,夏晴的这一身装扮全然像是回到了大学校园的时候,雅致里透着纯真。她就这样,带着汹涌如潮水的记忆,朝他亦步亦趋地走来。
      “你这是做什么?”裴默蹙眉,视线扫过她手里的酒瓶。
      “唔,突然想你了呗。”她耸了耸肩,带着微微的醉意。
      裴默直接绕过她,取出钥匙将门打开,进门,然后反手关门。“呯”的一声,夏晴转身,看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笑得有些无奈。
      再不管她,裴默径直走到阳台上,晚风都带着一阵热气,把他的思绪搅得七七八八。逗留了一会儿,他就回到屋内,洗了个澡,穿上居家服回到客厅,视线不自觉就黏在了房门上。
      最终,他还是打开了门。夏晴蹲在门边,听见开门声,她抬起头来,一脸委屈,带着手表的手腕晃了晃:“二十分钟了。”
      她耍无赖的本领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读书的时候,夏晴设计专业的课业特别重,光是画设计稿就要熬夜通宵,其他科目根本就没空顾及。每每到学期末要写论文了,就缠着裴默让他帮忙,礼物攻势,温言软语,什么法子都用上。无奈他一节课都没上过的人,硬是给她编出了好几门课的论文。
      结束回忆,裴默语气冰冷道:“进来。”
      夏晴便就站起来,进门换了鞋直奔餐桌,将酒瓶放下。
      裴默关上门,走到她身边:“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找你喝酒啊。”方才的委屈早消失不见,她笑得开心。转过身,却正巧撞进男人的视线。
      彼此沉默在绵长的呼吸声里,硕大的复式公寓寂静无声,唯独餐厅亮着灯。白色的餐桌和墙面,黑色大理石地板,两人相视而立。
      片刻,裴默偏过头,冷冷地回绝:“你不能喝酒。”
      “喝一点儿吧。就当……庆祝我们成为……合作伙伴。”夏晴却是坚持。
      裴默顿了顿,举步走进厨房找出开瓶器和两只酒杯来放在桌上。他从夏晴手里自然地接过酒瓶打开,往杯里满上酒。夏晴则支着桌子立在他边上,愣愣地看他做事。裴默手里执着方帕,倒完酒用帕子将瓶口擦干净。
      “你做事还是一样考究。”
      “我不像某些人,从来不会打理。”
      夏晴执起酒杯,轻笑:“Cheers.”
      甘顺的液体在唇舌间停留,随后滑过喉咙直入腹中。摇晃着酒杯,裴默缓缓吐出一句:“你不只是来找我喝酒。”
      夏晴勾起漫不经心的笑,问道:“你父亲,裴千,是不是已经找过你了?”
      裴默震惊道:“难道你……”
      “今天算是个好日子,我们还是不要说他了。”她笑,但她难过,他看得出。裴默挪开视线,抬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夏晴点着桌面:“不管出于什么缘由,谢谢你给我那笔单子。”
      “不必了。我选Summer并不是因为你。”裴默没有看夏晴,只陈述道。
      夏晴嗤笑,眼睛弯入月牙:“是是,木头永远是公私分明的。”
      “夏晴,木头早就死了。”
      “他没有。”
      她坚定地直视他,望进他眼里尘封的角落。裴默只觉得可笑,但他面色越发沉静。
      “你凭什么还那么自信?你的家世?你的年轻貌美?还是你的天性纯真?你值得骄傲的东西早就成了过去。现在的你,凭什么?”他字字句句,重重砸在她心头:“今时今日,你还认为我非你不可?”
      “是,我不再是过去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我拼命讨生活,为了讨好别人,为了得到利益,我什么都可以做,所以我脏,我世故。这样的我,就该被嫌弃,就不值得被珍惜了,是么?” 夏晴侧过脸,吸了吸鼻子,微微抬起下颚:“但裴默,我从来没有求你爱我。”
      “夏晴。”裴默几乎侍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
      闻言夏晴抬手揉了揉眼睛,回过头道:“对不起,是我打扰了。”她作势转身,却被裴默拉住。
      他将她抵在桌沿,伸手细细抚摸她的眉梢眼角,两人呼吸相闻。夏晴握住他的手,缓慢地,她轻闭上眼,踮起脚尖触碰他的唇。一沾上她的气息,深植在裴默体内的情愫顷刻爆发,扰得他思路紊乱。他凭着本能紧紧地勒住她,将她扣在自己怀里,缓慢地探舌侵入,纠缠吸吮,缠绵又极致疯狂。
      啃咬,夹杂着愤怒和别他的复杂情感,胡乱而激进,让夏晴觉得他就要把她吞入腹中,揉进身体里去一般。她感受得到,他在宣泄他的苦痛。心脏的位置,在他的亲吻下有了颤栗的感觉,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让夏晴觉得欣喜却又恐惧。她将自己贴向他,不留空隙,手抚过他的头发,扣住他的脖颈,她尽心迎合,带着绝望。
      他们彼此都再清楚不过,两人之间,再无可能。
      夏晴睁着眼承受这疯狂,波浪球吊灯绕着一圈白色的光晕,刺得她眼花,视线竟慢慢模糊。她终于又在他的怀抱里,时隔七年,像是经过了漫长的沙漠,终于看到了水源,但也知道,这救命水仅仅是海市蜃楼,用来饮鸩止渴。
      “夏晴。”他低哑含糊地喊她,稍稍离开她些许,可女人在他怀里起伏着喘气,绵柔的触感引诱他再一次低下头,张嘴含住她嫣红的唇,细细描绘。
      如果这么多年来有哪一刻,让裴默觉得真正被填满,那就是此刻。他知道自己不该,可她,在他怀里,如此真实。这真实相隔太久,久到他们都不再记得有过契阔生死,白首不相离。
      一滴泪从夏晴的眼眶落下,她几乎来不及察觉,便滑至下颚,滴在裴默的胸前。裴默微怔,放开她。夏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抬手拭去泪水,笑:“对不起……我只是……太想你。”
      是的,她太想他了。充满罪恶感,但没有办法阻止地想,在每个受伤或是失败的夜里想,想着有朝一日再回到他的身边是怎样的场景。庆功宴被灌得薄醉的她本该回公寓的,可鬼使神差,她就来见他。就这一个晚上,让她最后的放纵,因为此后,或许再也不能见他……
      听见女人的话,裴默心底突然有个声音特别清晰:承认吧,裴默,你对她,终没有真正心死。
      他伸手将她怀住,轻声说了一句:“7年了。”
      男人熟悉的味道和怀抱,他沉沉的话,所有的熟悉而陌生让夏晴鼻尖一酸,她更用力地抱住他,闷闷道:“对不起,木头。”但这一句道歉里藏着太多的东西,也只有夏晴自己知道其中酸辛。
      忽而,她抬头央求道:“木头……可不可以陪我一个晚上。不提所有的纠葛,就一个晚上。”
      裴默垂眉,替她顺了刘海,强压心头那些疑虑和不安,道:“好。”
      夏晴踮脚,触碰他的唇,合上眼掩饰所有的挣扎,紧抱住他像是揪住唯一的稻草。
      夜深,一弯弦月悬在空中,四周只瞧得见两三颗星。

      公寓的阳台上,一男一女坐在地上背靠着栏杆,脚边胡乱地横着空了的酒瓶。男人的衬衫半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膛,而女人蓝白色的连衣裙上,沾染着酒红色的污渍,皱巴巴的。
      裴默将夏晴揽在胸前,笑着听怀里的女人说这些胡乱的过往糗事,杯中的酒满了又空空了又满,他感觉到醉意的晕眩。而夏晴摇晃着酒杯,一边说着,一边咯咯地笑,她时不时仰头看他,下巴坚毅的线条往上是他好看的眉眼,替他满上空酒杯。
      “你还记不记得,你二十岁生日那一次,我因为赶设计稿睡过了头爽你约的事情……”她锤了捶他胸口,问道。
      裴默抿了一口红酒,勾起唇角:“终身难忘。原本那天我们说好早上十点在郊区别墅,你说要单独帮我庆祝。我兴冲冲的九点就到了别墅,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十二点你都没有出现。”
      “我那天睡到下午一点才醒,睁开眼睛就看见你一言不发地站在我床头。我还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当时简直想掐死你。”他低低地笑,如大提琴一般悦耳。
      “你问我要礼物,可我吱吱呜呜地拿不出来,为了这件事,你足足生了我一个星期的气。你从没生过那么久的气,真是别扭。”夏晴嘟嘴。
      “你知道么?”她撑着地抬高了身体,咬住男人的耳垂,轻声道:“其实……那天我原本想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你的。”
      “卑鄙的女人。”裴默迷迷糊糊地也不晓得想说些什么,只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轻吻她的额头。
      “木头,你恨我吗?” 夏晴轻吻他的颈项,突然低低地问。
      “恨。”他有些艰难地吐出字来,脑海里却不停翻涌过关于她的画面,但无疑都是多年之前,故而模糊不清。
      “那正好。”她靠在他胸口,像梦呓一样念:“我也恨。”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句,似是要睡过去。
      夏晴见他是醉得差不多了,便柔声道:“起来吧,我们去卧室,你可不能睡在这儿。”
      扶着裴默,两人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夏晴如释重负地将他扔到床上。但她的手刚离开他,复又被他拽住人也给带倒,伏在他胸前。男人平稳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扰得夏晴愈发烦躁。
      开了床头灯,裴默喝得醉了,睡得很沉,对这亮光没有丝毫的反应。夏晴坐在他身边,细细打量他的眉目。这夜,安静得不像话。
      她俯身,在他的眼角落下一个吻。木头,这真是一场醉人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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