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笑吟》布履

20、第二十章

　　“表哥！”宫青蓝有些慌了。“你不要紧吧？”她看着萧逸手臂上的血痕，被划破的伤口带着一丝青灰色。
　　萧逸看了看，唇色苍白，神情颇为凝重。“哎，可惜了这衣服。”
　　“……”宫青蓝。

　　是怕我们找到东门一族的人，还是只是单纯针对我们二人下手？宫青蓝环顾四周，这里的雾反而没有上面那么大，不管这次事情的目的是什么，那人反倒是帮了个忙，直接把我们送进明溪山内部了。
　　听得到水声，疑似是一个浅滩。宫青蓝观察了下土地的颜色和湿度，确定此时自己在明溪山树林的方位。
　　“待在此处也不是办法，我们向前走走吧。”萧逸起身走在前面，衣袖突然被宫青蓝拽住。
　　“表哥，应该走这边。”宫青蓝指了指完全相反的方向。
　　“瞧，我都忘了，青蓝表妹知道如何去东门家。自是认得该如何走了。”萧逸顿悟一般，笑道。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这明溪山如此凶险，超过自己的预期。
　　我记得当年青蓝表妹被送去东门家调养身体的时候才八岁而已，仅去了一次，而且只有短短一月。这偌大的明溪山，灌草丛生，树木交错，雾气弥漫，她竟能辨得清路？
　　呵，瞟了眼崖壁上方。
　　这棋走的差强人意啊，废了我一车衣服。
　　回头看向宫青蓝沉稳的背影。不过本世子决定帮你走下去。

　　啾啾的鸣叫声。
　　宫青蓝听到后立刻跃起，抓住一只正飞过的鹫鸠。
　　掰开它的嘴，挤出鸠朐，“虽然味道和颜色有点不太好，不过表哥还是将就一下吧。”宫青蓝将其小心翼翼的涂抹在萧逸的伤口处，之后用丝绢扎紧。
　　“谢谢青蓝表妹。”萧逸揖着手，笑意深上几分。
　　“表哥客气。”

　　天色渐暗，雾气更甚，树影晃动，等余光全散后，明溪山就更是漆黑异常。

　　“就在此处歇息吧。”萧逸先开口。
　　“嗯。”宫青蓝拿出火折子，开始生火。
　　“表哥，你身上有带香囊或者熏香吧。”
　　“香囊那种玩意没带过，但是熏香倒是有。”萧逸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黑玉盒子。
　　黑玉镂空极为精致，里面分了三层。每层里面各放置了一种熏香。
　　“都是本世子亲手调配的，青蓝表妹想用哪种？可惜这次出门匆忙，不然就可以多带几种了。”萧逸当然知道，宫青蓝此时问自己要熏香绝对不是单纯点着好闻用的，却故意如此说道，他现在可是十分期待这个表妹还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

　　“表哥，这个一小片能燃多久？”宫青蓝却转问道。
　　“四个时辰。”
　　“嗯。表哥，你在这别走开，我去去就来。”将黑玉盒子收好，宫青蓝交代一声，没走多远身形就被迷雾遮掩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宫青蓝回来了，拎着一布包。

　　宫青蓝一跃上树，将那布包绑紧于树枝上。然后回身递给萧逸一物。
　　萧逸接过，展平包着的树叶，发现里面居然是两只白色的蝎子，通体透亮。
　　“青蓝表妹，这个是给我的回礼？这蝎子长得真别致。”萧逸十分高兴，大有要将此物当成宝贝收藏的意思。
　　宫青蓝夹住其中一只蝎子，以两指取尾，含入口中，吮食汁液。熟练的做完一切后宫青蓝还是带着那纤柔的笑，“表哥，这一只是留给你的。晚上雾气加重，要喝下雾蝎汁液才能保住神智。”
　　萧逸挑眉，比照宫青蓝刚刚的做法来了一遍。
　　“表妹辛苦了，这是表哥我刚刚去找到的，喝一口试试。”萧逸取下水袋递给宫青蓝。
　　宫青蓝接过，喝了一口。
　　“谢谢表哥。”
　　“表妹生疏了。你先休息会，我来解决今日的晚饭。”朝宫青蓝豁然一笑，干净纯粹。然后起身处理起一只动物的尸体。
　　宫青蓝被萧逸刚刚那抹纯然的笑怔住了。她从未见过萧逸如此这般的笑，宛若稚子一般。垂下眼，看着手中的水包。栎木的树汁，这是林子里唯一能解渴而且毒不死人的东西。他是怎么找到的？再看看他处理娓子的手法，一个玩世不恭娇生惯养的世子，做起这些凡夫莽徒之事，能这般熟练？这一路行来，他对自己的行为全未多问，凡事都表现得信赖自己。如此凶险的环境，一般人能像他这般镇定自若？

　　日头已经完全落下。明溪山中森黑一片，幽幽的月光透不过那繁密的枝叶。

　　宫青蓝将火熄灭，“表哥我们今晚睡树上。”指了指那棵系着布包的大树。然后将之前萧逸给她熏香拿出，取出第二层中的一片丢入火堆中。
　　萧逸看着跟自己挤在一起的宫青蓝，“表妹，这不太妥当吧。”
　　树虽大，但是几根枝干间的距离能有多远？何况宫青蓝还跟萧逸挤在一根枝干上，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表哥，将就一下。放心，青蓝知道表哥心有美女万千，是不会因此要你负责的。”宫青蓝表现得极为明事理。
　　“……”萧逸。
　　“表哥？”宫青蓝有点惊讶，刚刚还要力图说什么要保持距离的萧逸，此时居然伸手干脆将自己搂进他怀中。这个行为是不是更加不合礼节？
　　“睡觉。”萧逸含糊不清的道。
　　宫青蓝虽觉奇怪，却也顺着萧逸。终日带着淡香的怀抱，此时在这透着森冷的树林里显得格外温暖惬意，宫青蓝慢慢的将头靠进萧逸怀中，闭上眼睛。

　　萧逸察觉到有东西正快速向这边靠近，忽睁开那双桃花眼，琥珀色的眸子泛着寒光。
　　感受到那些东西已到了近处。迷雾中，萧逸眯着眼睛看清来物时，不由一阵心惊。居然是数十只硕大的蜘蛛，跟人一般大。但是行至他们三四丈处，却突然停止了，徘徊不前。
　　莫非是那熏香？萧逸瞥见那一堆熄灭的火，想起宫青蓝丢进去的香片。
　　不取第一层的妍墨而用第二层的紫蔓宓羅，原来青蓝表妹对熏香的研究也颇深呢。这些熏香全部由他亲手配制，与外面的熏香全然不同，她竟然只是随意一闻，就能区别出其中的香料是何。
　　难得有他看走眼的时候，这位看似温柔娇弱的表妹还真是深藏不漏。
　　才准备安心合眼，却又有几只东西从另外一边靠近。在经过这附近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然后直直的奔跑过来。这次来的东西可没像前面的蜘蛛一般在几丈远处停下，而是直接到了树下。
　　腥红的眼睛，尖锐的獠牙。全身为黑，几乎融入夜色，体型细小如犬一般大，四肢精瘦有力。此时它们全部都用那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树上二人，张大口，黏湿的唾液滴下。
　　这下好玩了，这树林里面的东西移动速度怎么都这么快。远有蜘蛛，近有这看似狗的东西，别的地方，还指不定有什么呢。看着怀里还睡着的宫青蓝，萧逸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为难’二字的含义。
　　手摸向紫玉箫，实在不行就只好粗暴解决了。

　　“表哥，取下边上的布包给我。”宫青蓝突然出声道。
　　萧逸顿了顿，转手取下先前宫青蓝系在边上的布包。
　　宫青蓝取出腰间的小竹筒，打开后立刻飘出一股极为甜腻的香味，透着几许古怪。宫青蓝倒出几颗豆子大小的乳黄色颗粒，将其分别掷向下面几只凶兽，同时将那竹筒丢远。然后立刻接过萧逸手上的布包，解松上面的结后用力向其中一只凶兽砸去。
　　凶兽十分敏捷的闪过，布包落地，一颗蜂巢滚落出来。立时一片蜂从里面出来，冲着那几只凶兽刺去。那几只凶兽嚎叫几声，全部飞似地向黑暗深处奔去，那蜂也一路追去。
　　“幸好表妹准备周全，不然就惨了。”萧逸一副后怕的样子。
　　“表哥过奖了。”
　　看着继续埋头似乎入睡了的宫青蓝，萧逸勾起嘴角。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在一天之内给他这么多惊喜。她的呼吸绵长而均匀，居然连自己都骗过了。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还是根本就未睡着？
　　那车衣服……此番也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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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日，朝阳初出，山林便被一团光晕笼罩，雾气退去，显得暖意十足。比起昨夜，全然是两种景象。
　　“这明溪山的天气真怪。”萧逸觉得颇有意思，一般都是早上起雾，这明溪山偏偏反过来。
　　“太阳初升时的明溪山光景柔和，不过等下就要开始起雾下雨了，然后雨停雾淡，夜晚时又会变为浓雾。”宫青蓝解释道。
　　此刻明溪山一片明媚，确实令人难以想象其晚上时的凶险，那些诡异的动物，太阳一出便退去了。不过当初宫青蓝不是来东门治病的么？如何对这野外如此了解，莫非是来做别的事？萧逸绝对不相信自己这个表妹只是宫家养女这般简单。

　　是谁派她到宫家去的，这张几乎长得跟左嫣然一模一样的脸是真的还是假的？宫文宇对这样的宫青蓝究竟是了解还是不了解呢。
　　思绪一转，琥珀色的眼睛明亮至极。
　　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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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到了。”
　　前方依旧是横七竖八的乱木，与前面所经之地并无不同。萧逸很配合的表现出不解，“到了？”
　　宫青蓝抬手掰下一节木条，抽去木芯，贴在嘴边，轻轻用气，便发出低沉的音调。忽见一彩羽鹭状大鸟栖于树上。
　　“彩鹜，引我去祈戮池。”宫青蓝上前对那大鸟说道。
　　那彩鹜头一歪，然后振翅高飞。
　　“表哥，我们跟上。”
　　“这鸟真不错。刚刚是怎么做到的？”萧逸好奇道。
　　“用纤树的木条做成哨子，用来唤彩鹜。是东门叔叔教我的。表哥感兴趣的话，回头我教你。”
　　“哦？如此神奇……改日青蓝表妹可定要教我啊。”萧逸语带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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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黑衣男子从窗翻入，臂上的血色红花极为刺目。
　　“宫主，事成了。”男子跪拜拱手道。
　　“他亲自动的手？”帐内飘来女子冷肃的声音。
　　“……”男子将头低下。
　　一根朱钗从帐内飞出，刺入男子肩胛骨，只余钗尾。
　　“五日。”
　　“谢宫主不杀之恩。”男子明白，接下来的五日不得取出肩上的朱钗。此惩罚已是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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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怎么没见青扬哥呢？”见到宫家众人里少了这个中心人物宫青扬，左秋离关切的问。
　　宫青远做了几个手势，表示他也没见宫青扬。
　　左秋离有些纳闷，青扬哥和青远哥不是总黏糊在一起的么？今天真是奇怪了。竟然连青远哥都不知道青扬哥去哪里了。
　　“青远哥，你脸色不太好呢，是不是哪不舒服啊。”见宫青远脸色不佳，左秋离关心道。心想，难道这两个人吵架了不成。
　　宫青远马上比划了几下，说自己没事，谢秋离妹妹关心。
　　嗯……青远哥今天有点怪。左秋离确定了。

　　“青扬呢，今天怎么一直没见着他？”问话的是楚潇潇。
　　“好像大家都没见着……要不你们先去比试吧，我和青远哥去找找。”宫青竹道。
　　宫青远听到这个建议后，脸色似乎又苍白了些许。最后点了点头。
　　“算了。那小子，指不定又跑哪去了，连招呼也不打，定是去了什么不好的地方，看回来了我不修理他。”楚潇潇想起了他们之前的‘探险’，另有所指的说。
　　“嗯嗯，说不定，过会就窜出来了呢。”左秋离表示赞同。

　　这时，正厅里进来一人，似乎很急，进门便跟龙少非耳语起来。只见龙少非眉头紧蹙，回头看向宫家众人。
　　被龙少非这么一看，所有人似乎都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龙少，这是？”楚潇潇感觉到了异样，先开口。
　　龙少非正欲开口，又停住，道：“你们随我来。”
　　龙少非这简单几个动作，众人心里那股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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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陀山。
　　韩朔按照地图所指来到祝家。
　　门口瘴气全无，进去才发现整个祝府早已荒废，空无一人。蛛网盘结，尘埃积淀。
　　因祝家擅毒，不喜江湖世事，而江湖人也不愿接触这阴森恐怖一家，如今祝家这番情景整个江湖竟也无人得知。
　　看其破败的程度，至少已有十年之久。
　　韩朔略微沉思，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