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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第 174 章 ...

  •   “错了。大少爷。您真的是大错特错,从来都是如此。”
      存了死志的女仆,破釜沉舟。她对伊尔迷言下的威胁之意无所畏惧。在极其严肃的氛围下竟然笑了出来,“不过,我确实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您一如既往是个人渣这件事。”

      她既不是他的,也不是舒律娅。恰如他不是伊路,她也不会戴上那枚戒指。现实荒诞而残忍,还不快从臆造的幻梦中苏醒?
      心里的想法世初淳不知道是向谁诉说,或许向谁也没用,事到如今,也只得以鲜血抹除杀孽。这场漫长的噩梦,也到了该清醒的时候。
      “你会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冷不丁地抛出重磅消息,女仆并无威慑的意思。她在地砖下埋了足以轰平整间屋子的念能力载具,只要引线烧到尽头,所有的爱与恨就会统统熄灭。

      伊尔迷放出勘测情况的“圆”探知,了解到女仆说的是实话。他的生命受到威胁,本人却没有相应的紧迫感,他在危在旦夕的时刻,还有理智分析的头脑,“你恢复记忆了。”

      “是奇犽做的。奇犽——我明白了。”

      男人逐句分析,“你没有替他取出念钉的能耐,却可以唆使他去探望那个怪物。为了保证计划的可实施性,免得刺激到他本人。你不会同他见面——是用书信的方式。”

      “奇犽怀疑书信的来意,但依照他的性子,必定会去一探究竟,使用你给予他的便利……结论是,他们会在今夜逃跑,以我的院子被夷为平地的响动做逃之夭夭的烟雾弹。”

      对奇犽的重视程度仅次于揍敌客家族的伊尔迷,立即动身。以他的脚程,两个院子几十分钟的距离能极速缩短在五分钟之内。
      女仆漠视了扭头就走的男人。若真的和他死在一起,那想想都令人觉得反胃。

      控制器在伊尔迷踏出院子时激发连锁反应,伊尔迷使用念能力包裹住身体,让他得以在能瞬间融化人体的高温内顺遂地存活。
      没等他冲出屋子,一重高过一重的热浪就吞没了他身后的房间。

      伊尔迷知晓,舒律娅恢复记忆之后会如何地看待自己,只是他不关心,也不在意。
      爱恨情仇都是感情的赋予,情天恨海总好过平淡的日常。能够永远待在舒律娅的心里,情意与憎恨又有何相关?无非是换种形式存在罢了。

      通往离开通道的装置按时触发,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回响大半个枯枯戮山。

      热焰喷发的余波震乱揍敌客家族长子的长发,他运算着如何抓住弟弟,惩治女仆的脑子空了一瞬,该坚定不移地迈出去寻找奇犽的步伐顿住。许是连他本人也不清楚原因为何。

      当下最重要的事,是去找回奇犽,重新囚禁那个怪物……本该是如此的。区区一个女仆,死了就死了,没了就换下一个,断不能和揍敌客家族众望所归的继承人的重要性相比拼。

      卡顿了几秒的大脑,飞速转动着。伊尔迷意识到,看来舒律娅这回是被惹急了,动狠了,存心要弄死他。便是弄死他,也要冒着暴露的危险散去无辜的同事们。

      装置是谁提供给她的?家里仆人最方便的渠道……黑网交易?

      舒律娅在黑网购买的专门针对念能力者的运作装置,轰开刚结束任务不久的伊尔迷支起的屏障。须臾,他撩起沾了灰烬的头发,别在耳后。

      他毫不犹豫地撤销防御,转过头,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几乎是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踏进火海的男人,在浓烟与烈焰中,脚底踩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掉落的特制锦盒,遇火不融。
      由七大美色的原材料制作而成的钻戒和戒圈,就没有那么好运。两枚戒指丑兮兮地融在一起,是死了也要相亲相爱的黏糊情态。
      离他有十几步远的女仆,看到他返程回来,感慨天公不开眼,竟叫他这个恶贯满盈的恶人活了下来。当真是祸害遗千年。

      “你以为自己的手就干净吗?舒律娅。”

      伊尔迷的衬衣被烧毁了大半,露出精壮的、沾了黑灰的身材,每一块发达的肌肉都表明着主人的严于律己,“别忘了,我懒得解决的人,全部“交由”你一个个亲手杀死了。”

      哪怕是危急关头,也学不会什么好赖话的揍敌客长子一一道来。

      “你是真听我的话啊。”
      “前一秒以为你求情了,自己就能逃过一劫的女童,下一秒就死在了好说话的你的手里。”
      “她死的样子你还记得吗?还有别的老人、孕妇、弱者,你全部都想起来了吗?需不需要我挨个说与你听?”

      世初淳站在原地,任由鼓噪的热风带走她的喜怒哀乐。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掰着手指推算。世初淳在伊尔迷身边待得最久,也时常被对方逮着一通教育。可惜优点没长进多少,缺点却一学一个成。

      正如现在这般用冷冰冰的语气,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她的遣词用句依然是彬彬有礼,可那是对死者漫不经心的礼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次看到您活着回来,我都觉得太可惜了。”

      死亡的脚步声迫近,伫立在火海中央的女人,由衷地感慨着。她眼神里固有的温软、柔情悉数消散,只余留了仿若凝着千年不化的坚冰。

      天花板被高温熔断,大块的柱子崩塌。伊尔迷下意识地向舒律娅伸手,“过来!”

      他习惯性地用念钉支配人的意志,暴力瓦解人的思想。在粉碎其筋骨血脉之后,再由自己亲手揉捏出一个乖巧的傀儡。

      伊尔迷忘了,扎着念钉的女仆尚且不能百分之百听从他的指令,遑论拔除念钉的她。

      若年少时他问女仆,“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会得到一句“非常固执的大少爷”是女生就好了,那现在只能得到“十恶不赦的歹人,牢底坐穿的罪犯,避之不及的毒物。”的判断。

      女仆没有理会他,单是站在原处。
      她隔着焚烧的劫火,凝望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纠葛最深,也是自己最痛恨、厌恶的男人,忽然觉着没有什么意思。

      生物的本能是求生,但生活的苦吃得多了,尝什么,也觉不出个甜味,那这挽留也仅是徒增余恨。世初淳放弃撕毁大少爷自控到劲厉的理智的打算。

      她不再想质问他,“拥抱着就意味着拥有?”“亲吻就相当于亲密?”,也不准备呛他,“伊尔迷,你这个疯子。自己玩去吧。”
      人心累极,倦怠久了,就失了所谓。复仇成败与否都不能消泯她犯下的罪孽,赎罪过程也无法逃脱她内心的拷问。

      许是置身于火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缘故,世初淳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变成一张正在减轻分量的纸张。待弥天的大火熄灭,她也会跟着化作一捧可有可无的灰烬。

      前方的路太长,她就恕不奉陪。世初淳转身,迈进了烧得更加旺盛的区域。

      轻若鸿毛的舒律娅,他并不怎么在乎的舒律娅……

      傲慢,也有傲慢的资本的伊尔迷,从不认为自己会被一个一眼能看到底的无趣女仆所动。

      可偏事到临头,那些他以为的从来不是他以为的心思,察觉到了也无法挽救或者挽留,于喷薄的热流里,一瞬间颠覆了主仆的隶属关系。

      她是她命运的主人,他是他罪恶的奴隶。

      伊尔迷剩余的体力不足够他支出念能力,支撑自己的防护。他的女仆弱小的身躯也决计撑不到他冲到她身前阻拦冲击波的一刹。

      按伊尔迷以往的做法,运筹决策,应当在此时退下,回头再来收拾舒律娅残缺的尸体。

      可他的身体违抗了他平日有条不紊的理智,大脑背离了他具有章法的准则。在视线捕捉到舒律娅转身离开之时,伊尔迷的脚就踏进了烈焰飞扬的火场。

      高温、气流,红火、烈焰,足以使冰山沸腾,岩石消融。铁水也会在这块激荡的炼狱之景内蒸腾,眼前闪现的琐碎过往,细细数来,竟像是大梦一场。

      全程没有表情、没有情绪的女仆,近乎宁和地踏进了火场正中央。像是以自身为诱饵,邀请自愿上钩者步入名为死亡的陷坑。

      他对世初淳抱有什么样的情感,伊尔迷从来都不曾在意过。
      是逢场作戏,还是单纯想要掌控,胸臆满溢开的,得不到就燃烧得心火旺盛的占有欲?

      客观条件允许,舒律娅恰好被他指定为女仆。
      主观上,舒律娅事事得让人教导,是纯净的、朴素的,待教化、打磨的原石。
      别人说什么她都信,何其的愚笨,也从未有过怀疑。

      她不晓得反抗为何物,除了后来两人发生的一些争端。

      她是他能完全掌握的所有物。
      她是他称心如意,单此一个的女仆。
      她是他的战利品、便利物,是他伸出手就能拥入怀抱,凑过去就能一吻芳泽,品尝到她嘴里糖果味的最佳甜品。

      二人有关键的利益链接,这是舒律娅的核心价值。伊尔迷坚定地笃定这个概念。

      人和物品不一样,不能这样简单粗暴地划上等号,明码标价。人与人之间不能这样衡量。伊尔迷不明白,他永永运远不会明白。

      肉眼可见的家具尽数在燃烧,地板蹿出的火舌吞掉了五分之三的空间。室内横冲直撞的气流一经接触,足以立即烤熟人的皮肉。

      伊尔迷与女仆隔着一道长廊的距离,中间是累累火海。
      轰然一声爆燃,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裹挟着暴动的气流,让整个寝室化成了燃得旺盛的炉镗。

      本该是八风吹不动,不为揍敌客家族与力量之外的尘俗诸事所影响的人,可伊尔迷在意识过来前,他已经踏进火海,要去抓住折返在回死生间隙的女仆。

      他最后抓到的,只有一把没落地就化成飞灰的头发。

      以前舒律娅为他穿衣服,被他的钉子勾到,与他的头发连在一处。找剪子耗费时间,舒律娅为图快捷,就干脆一把扯断了两人缠在一起的发丝。

      舒律娅曾说过,在某个古老的国度,流传着两个人的头发能联系着就能长长久久的诗句。她说完,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手下的动作利落干净,断得毫不犹豫,想来是万万不想与他有什么牵扯。

      伊尔迷想着,就着低头的姿势,凑近了她。
      舒律娅一回头,两人的唇齿相贴,他咬破她的嘴唇。
      女仆愣了一下,仰着头要往后退,被他右手揽住了腰。

      他问:“痛吗?”再贴过去,舔掉唇瓣溢出的血珠子。
      他埋在舒律娅的肩头一会,抬起脸,加深了这个吻,用的是她哄骗那个被囚禁的东西的说辞,“亲亲就不痛了。”

      以前的繁枝细节不以为意,宛若进食时,吃鱼喉咙卡到了鱼刺。人囫囵地吞了下肚,慢慢积累成了想起来就能穿肠烂肚的积石。

      倘若他对舒律娅的情感,可以称之为爱,爱是占有,爱是横暴,爱是全面压制,无底线地操纵,爱是自我满足,挤占掉对方的生存空间,将人的灵魂与内在完完整整地吞噬掉,与自己完美地融合。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所谓的,以爱之名?

      而冲天的火光焚毁女仆的肉身,烧光他的所有疑问,舒律娅眼角下交错的蝴蝶蹁跹,领着她的灵魂,飞向自由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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