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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第 310 章把我从这腐化的世界唤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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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做了一个小测试。
测试多么多的时空堆叠,是否能够唤醒织田作的意志,教迷途期间的红发青年突破个人的局限,领悟到与黑手党相挂钩的女生真意。
测试世初是会留在这个有织田作的时空,还是履行无数的她对他许下的诺言,完成他们共赴盛宴的约定。
测试世初是选择未来还是过去,选他还是中也。
同时也在测试在中也未来首领的资质,看他会不会再次中计被调离。
织田作之助、世初淳、中原中也三人,如太宰治估算的那般,站在各自的立场上,或主动、或被动地做出了时下在他们看来合情合理的最优选。
织田作选择现在,坚守自己的职责,敌视、抗拒着与黑手党有千丝万缕关联的危险人员;中也选择未来,舍弃了他要他执行任务背后涵盖的远大含义,去拥抱在他人看来似乎不切实际的虚妄;世初淳选择过去,尽管目前还在摇曳,但大幅度偏向坚守住曾经向他做出的承诺……
人无法违背心底的索求,尽管拼命遏制,它也会不死心地追着你屁股后头跑。直至那些曾经试图逃避的影子,翻转了个子,形成命理的责难,叫你避无可避为止。
太宰治后退,鞋底踩在生与死的交界。
明明他才是那个一心寻死的人,血色却快速从女生脸上褪去。几乎在他后退的时分,她就在朝他迈步,而从前他向她靠近,她又禁不住避让,你来我往,真是件稀奇的事。
能够接受自己去死,却不忍身边的人献身,乏力到安慰不了自己,偏屡屡投身于挽救他人的命运。是个奇怪的人。
他每次望向她,心口就会蔓延开奇妙的感受,终于再难压抑。因早前的有意识抑制,临末了,疯狂反扑,故而表现尤为高涨。
扼杀的情愫全数苏醒,过往的岁月汇成长河,浸泡他的身心。
不惜抛弃新的人生,前来奔赴他的异乡人,他杀害过,折磨了,设计了兵不血刃的陷阱,借刀杀人。而后不停折叠的时空,更改路径,催生出不当有的情谊,最终致使他下定决心,送她来到自己身旁。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世初遵纪守法地做着三好市民。纵使他的居心袒露无疑,她仍然来了,不顾及救下他,亦或者和他同生共死两个选项都很烂。
世人孜孜以求的爱,渴望的程度能否抵过受到的损害。或者说早慧伤神,难免过于锱铢必较,否则等到繁华散场,未免徒增寂寥。
与女生明显惊慌的形象相反,促成当前局面的始作俑者,面露微笑。
仿佛卸下来有生以来担着的沉重包袱,整个人轻松惬意,安逸得不得了。
他冲着学生的方向,张开双臂,看上去像是要等着一个迟来的相拥,又像是坠崖的飞鸟伸展翅膀。
他脸上舒畅的笑容像是年少每次对她恶作剧得逞的模样。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有了件值得庆幸的事,连阴沉的天气都变得晴朗。
并不是所有人都聪慧开明,行事机智灵活,有翻云覆雨的能力,能决胜千里之外,定夺乾坤。
电车难题选哪方得以存续,实则普罗大众才是那个被绑在轨道上的人,只能在上位者的裁决下,目睹厄运的车轮从自己的躯壳无情地碾过。
在涉足黑恶的地界,世初的所作所为从慢吞吞地忍受、退让,到灰头土脸的受伤,咬着牙勉力地生存,吃力地进步,乃至于最后敢于攻进五角大厦,于笼罩横滨黑夜的黑手党首领叫板。
一点一滴,他全看在眼里。
不知不觉之中,他开始期待她的走向。等回过神来,已习惯性地将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
他见证她成长,也深谙她在黑恶势力面前无能为力的形象。
没有武力、智慧的加持,女生的美貌成了摧毁自身的神兵利器。放不下的道德包袱,又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有意无意磨损着她的人心软。
做不到对弱小的生命置之不理,甚至甘愿为自己平添困扰。
他绝不可能……
绝不可能……
同她在一起的时光,消磨到头,回首时竟会觉着欢畅。
在三人慌乱的表情里,进入最终考验的太宰治,闭上双眼。
人向后倒去,不去目睹自己的学生生死一线会做出怎样的决断。
想要知道答案的话,缘何闭上眼睛。不想得知答案的话,为什么不惜以试验为名义,寻得那飘渺不定的真理。亦或者生死爱恨,于他而言,只是对这横亘千秋的悖理违情的不竭提问。
原谅他口是心非,到最后还要试探尝试着向他走来的人的立场。
要她毫不犹豫,要她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诚意。
要她千万种选项中,瞄准他,直奔他而来,一心一意,不再规避。
他要她。
鲜艳的红围巾飘起,仿若剪辑视频里的慢速播放。太宰老师跳楼前的几个举动,在世初淳的大脑内重复放映,一瞬间,纷杂的思绪全数消散。
下意识的行动快过蒙在鼓里的理智,女生操纵装置,作离弦的弓箭飞驰而下。
穿过朝夕相处,震愣地伸出手只摸到她的发尾的芥川龙之介,穿过经常给痴傻的她玩耳朵、尾巴的白发少年,在两人近乎凝固的神情里,随着遮蔽横滨乃至整个国家黑夜的男子一同下坠。
活着是恐怖的,难以预料明天会采取何等凌迟方式。死亡能划下永久的终止符,其经过阴诡困苦。
因而常言道要苦中作乐,熬过一天是一天,日子是熬出来的,慢火炖粥,凑合着过。少有人能恣意地寻欢作乐,从不用委屈自己。
是兽人世界里的老师在这儿,是否能游刃有余地解决诸多疑难,而不是在这里走向生命的终点?是堕落天使的话,能否在天父的宽恕下幸免于难,不是折断希望的圣翼后向下坠毁?
这个世界若不是无数种可能性的一种,会不会又大家伙其乐融融,和平相处的大团圆实时上演……
那么多的如果,拼凑不出一个所有人能够共同抵达,没有谁人掉队的彼岸。
兴许凡事都不能尽如人意,唯有贪得无厌者妄想到永远。
要是织田作之助在的话,他抱着她,她就不会那么怕。
他要是能拍拍她的背,哄哄她,哪怕拿枪崩了她,死到临头,她都没有一丝怨言。
可是织田作之助不在,他不记得她,他仇视着与港口黑手党有瓜葛的人员。
以前是中也,现在是织田。她分明不是港口黑手党的正式员工,却接连身边人的缘故备受牵连。
可因为喜爱着,所以离不开。提起勇气要强行割断,缠绕的红线溢出鲜红的血,淋得她两手红红,眼眶也红,心思还在,难免藕断丝连。
就像织田作之助做快递员时,他出门工作,留她和太宰治在家。有手有脚的她和重伤的病患,她必须要承担起责任来才行。
猛然启动的立体自动装置在零点几秒的时间,迅速切换装载的轴体。世初淳的手抓住了太宰治的风衣,艰难地环住了下坠的人。
好了,接下来……
悬着的心刚刚有了着落,依附在四肢的机器当即土崩瓦解,要她脚下踏空。由织田作之助打出并贯穿机械的损害处,迅猛地消耗空了移动器械的寿命。
侦探社人员造成的子弹孔碎片,贴着她的脸门袭来,犹若冷面的监护人站在暗巷尽头朝她发射子弹,她不能回避亲近者带来的挫伤。
覆雪的大地一片苍茫。
太宰老师和她说过多少次呢,“世初,你会选择我的吧。”
他也对她说过,“你没有办法拒绝命运。”
那到底是什么是命运?
认清楚生下来就是为了遭受磋磨,在悲哀中了结自己的性命?
抓住太宰治的世初淳,双手环住老师的腰,翻转了个身,把自己垫在身下。一举一动,仿若那天遭到芥川龙之介袭击,抱着无良教师从床上掉下的复刻。
然后,她被更加用力地抱住,回报的力度强大,带着浓烈的喜悦。
猛烈的风刮得她睁不开眼,唯独被啃咬的嘴唇痛感明显。咬她的人似愉悦,似庆幸,又带了不愧是你,到最后还是那么随心所欲的无奈。感慨她遵从本能,总是在错误的路上一错再错。
带着那么点挫败感,她的唇齿被撬开,血腥味带着一颗胶囊滚珠,在交缠的激吻里咬开了,苦涩的粉末刺得她直躲,那劈头盖脸的吻就停顿了一瞬,转为轻风细雨的安抚。
是一遍遍啄吻着,靠亲昵的接触确认她的存在。有如那年仲夏夜,少男少女闷在被窝里,用嘴唇摸索。
接着全部的感知都被剥离,如同重回母体的包裹。她坠入温暖的羊水之中,意识轻轻地飘了起来。灵魂轻盈,脱离沉重的躯壳,任由该有的、不该有的牵挂都散落。
她是海平面漂浮的冰川,终将在碎裂中重拾起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