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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   一整个冬日陈秋月都在水田乡和临沽城之间往返,直到积雪消融她也没能帮陈泥找到一家私塾。

      某个深夜,门忽然被敲响。陈泥出去应门,却见常秀才站在门外,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穿着一身白色的丧服,对着陈泥苦笑了一下。

      “是谁啊?”陈秋月在里面问道。

      “是常先生。”陈泥一边说着一边把常秀才往屋内请。

      常秀才坐在木椅上喝了一口水,然后用有些嘶哑的声音问陈泥:“你想不想继续学下去?”

      陈秋月正在用针缝着她磨破了的布鞋,针脚又粗又乱,听到常秀才的话,她一下子戳到了自己手,随后立马替陈泥回道:“她想,你这孩子,你说话啊。”

      陈泥被陈秋月用肘子撞了一下,她问:“常先生,其他人都回私塾念书了么?怎么又忽然要开私塾了呢?”

      常秀才叹了一口气:“没回来,就你一个人。”

      “只教我一个人吗?”

      “对。”

      “为什么?”

      “你来就是了。”

      那天常秀才没有在陈泥家中坐多久就回去了,像是只为了通知陈泥明天可以继续来上学而来的,后来陈泥才得知常秀才刚出嫁没几个月的妹妹死了,陈泥记得那个女孩的样子,她长了一张笑眯眯的脸,总是问陈泥学了什么,陈泥给她说的时候她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她总是会点头,然后给她一颗糖,用赞叹的语气道:“你太厉害了,你比他们都说得好。”

      水田村里都传言她是在夫家病死了,但陈泥还听到了另一种说法,有人说她是被她丈夫活活打死的,她丈夫发现她不干活在偷偷看书学认字于是准备抽出一根棍子教训一下她,没想到一下子打到了她的头,就把人给打死了。听闻常秀才去官府报过官,官府的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他妹子嫁出去了,那便是别人家的人了,要打要杀他们管不着,再说最近案子尤其多,他们实在没空去管一个乡下女人的死活。

      每天陈泥都会背着书箱去上学,空荡荡的教室里面只有她和常秀才,即使如此,常秀才也教得很用心,就像从前一样。可因为没了收入常秀才的衣服越穿越破,人也越来越瘦,有一次陈泥瞧他碗里全是野菜,一点荤也没有。

      他本可以去城里奔个好前程的,他又为何要留下来教她?

      陈泥依稀记得当年陈秋月拽着她入学时常秀才坚决不愿意收她入学,可他如今却因为教她留了下来。她抬头看向站在讲台前的常秀才,他拿着一本书对着陈泥讲解着,神情严肃坚定,陈泥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觉得这样的神情很熟悉,她经常在陈秋月的脸上见到。

      终于有一天,常秀才拿起陈泥写的文章,然后对着陈泥欣慰一笑:“你写得很好,我已经教不了你了。”

      陈泥有些惶恐:“你的意思是你不教我了?”

      常秀才微笑道:“不是不教你了,是以我的水平已经教不了你了。”

      前所未有的迷茫的包围了陈泥:“那之后呢?之后我应该怎么办?”

      常先生遗憾的摇了摇头:“这是你的人生,你可以做很多事情。”

      陈泥颓唐的握着自己写得文章:“可是我是个女子,即使学了这些我却什么也干不了。”

      “不是这样的,陈泥。最起码我会告诉所有我认识的人我最出色的学生是个女子。很多人会知道女子也能上学,也能学得很好。”

      在常秀才的注视下,陈泥背起书箱往外走,她心情沉重的踏出了私塾,走了几步却被身后的常秀才喊住,她回头,见常秀才匆匆追了出来,他开了开嘴,想要说什么,最后朝着她的方向喊道:“对不起!”

      “什么?”陈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当初你入学和你还有你娘说的那些话,我说得不对。”他匆匆道。

      陈泥有些愣,其实当初他说得那些话她都快要忘记了,他其实可以不用专门道歉的,她想和常秀才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却发现常秀才已经走回了私塾里。

      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常秀才,有人看见他背着个包裹离开了水田村,至于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有人说他想去都城给他妹子讨个公道,之后发生了什么陈泥再也没有其他消息。

      陈泥这个年纪正是应当婚配的大好年纪,和陈泥年龄相仿的姑娘都陆陆续续的嫁了人,听着屋外的唢呐声,陈泥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写文章作诗,她的女红很差劲,对服侍公婆和丈夫的礼仪一概不知,没有人会来提亲,她所拥有的只有这一堆堆写满字的废纸,家徒四壁的屋子和一个脾气暴躁的母亲。

      通常她写完就把自己写的东西拿来烧柴火或者随便扔掉,有一天她发现陈秋月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她打开陈秋月床下的箱子,在里面发现了所有她以为早已经扔掉或者被火烧掉的文章。

      这些纸通常都被她揉作一团,或者已经被火烧掉了一个角,陈秋月从来都不会阻止她这种扔掉文章的自暴自弃行为,她总是冷眼旁观,时不时讽刺的说她要是早知道陈泥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就不会供她念书,就是因为她要去念书所以浪费了家里好些大米。

      陈泥气愤的看着这一箱废纸。陈秋月把她写的东西都捡回来干嘛?她又想搞什么鬼?陈泥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她了。

      此时有人敲响了家里的门,陈泥打开门,见外面站了好些人,他们俱是一副文人雅客的装扮,其中一个人走向前对陈泥拱了拱手道:“请问陈泥兄是住在此处吗?”

      “你们找陈泥?”陈泥有些惊讶,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对呀。”

      “我就是陈泥。”

      “你是陈泥?”他们震惊得面面相觑,有些人似乎并不相信,他们从袖子里掏出一些写满字的纸凑到陈泥的跟前,“这些都是你写的?”

      陈泥低头一看,见上面是陈秋月狂野的字体,陈秋月这个人竟然一声不吭把她写的东西全都重新抄了好多份,陈秋月是什么时候抄的,她一点也没有察觉。

      “临沽城里所有的文人雅士都收到了这些东西,我们觉得这位陈兄十分有才华却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循着地址找来却发现所谓的陈兄竟然是女子。”有人在人群里打趣道。

      竟然有这么多人赏识她的才华,这让陈泥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家中狭小坐不下那么多人,这些人给了她好些请帖让她来临沽城参加各种宴席和诗会便全都离开了。

      傍晚,陈秋月回来了,陈泥质问陈秋月为什么不经过她同意就把她写的东西到处乱发,陈秋月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你真小气。”说完她瞥了一眼那些堆成小山的请帖,语气尖酸:“你写得东西那么糟糕他们还给你发请帖?我要是你才不会去丢人现眼。”

      出于一种赌气的心理,陈泥没有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她开始流转在一个个宴席之间,一开始她十分惶恐,她很怕自己写的文章作的诗词像陈秋月说得那样糟糕,自己在那些文人墨客面前只是个笑话,可她发现她写得东西让他们很感兴趣,越来越多人愿意与她结交,把她宴请到家中请她吟诗作赋,她逐渐变得越来越有自信,写起东西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她每天从宴会上回家都会带回许多好吃的东西或者宴会主人给的礼物,她把这些东西像战利品一样摆放在陈秋月面前好像在说:你看,你又错了,我写得很棒,他们都很欣赏我,而你只是一个冥顽不灵的乡村老女人,你什么都不懂。

      陈秋月很厌烦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她从来不会吃上一口那些珍馐,也不会用那些珍贵的物什,她依旧固执的吃着那些难吃的东西,缝补着破旧的衣物。时不时她会像个幽灵一样站在陈泥身边冷冷道:“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么?这些东西让你忘了自己是谁了?”

      有时候陈泥会装作没有听到她这些话,但有的时候陈泥会尖锐的反驳道:“反正我希望我和你从来都没有半点关系。”

      陈秋月的脸上总是挂着一种阴险狡诈的微笑,但每当陈泥这么说的时候,她那种心有成竹的笑容会消失,那个总是气定神闲天不怕地不怕的陈秋月在那一瞬间会被这句话给溶解掉,藏在她身体里面的那个陈秋月会露出来,带着一丝疑惑和惊讶望着陈泥,这个时候陈泥会再次重复这句话,这样陈秋月就会闭上她的嘴巴沉默不语很长一段时间。

      实际上,陈泥说得话并不是气话,她不喜欢陈秋月,从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喜欢,她尤其讨厌下雨天的时候陈秋月的身上那股古怪的气味,那种气味像是从烂泥里弥漫出来的,腐朽而潮湿,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很少邀请那些她结交的朋友在家中做客,她的家太小也太破,陈秋月满口粗鄙的脏话,这一切都让她难受。有人问起当初到处发她写得东西的那个女人是谁她也只是敷衍的告诉他们这个人是个远房亲戚,不懂礼数也很没教养。

      席间有人神情疑惑,陈泥认出此人曾经到她家中拜访过一次那次她不在,是陈秋月去接待的他,他似乎想要说什么,陈泥感觉自己的谎言即将被戳穿。

      那人道:“奇怪,那位夫人并不是像你说得那样,她很有礼貌,谈吐也十分不凡。”

      陈泥有些心虚:“她还告诉你什么别的了么?”

      那人想了想道:“没有,她只是说她是你的一个远房亲戚,和你其实没有什么关系。我当时很遗憾,我还以为这样优雅的夫人是你的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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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于8.24入v,入v章节25章,看过的宝宝可以不用购买了哦! 下一本开:《太上皇他风华正茂(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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