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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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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标会结束后,沈韫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顾朝弋。
虽然两人的友情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但不用隐藏自己的情感,小心维系二人的关系之后,沈韫反而觉得比以前自在许多。
书桌上堆着一堆文件,沈韫毫无动作,只是盯着桌上的手机屏幕发呆。
消息一条又一条地跳出来,一串又一串,来自四海八方的不同人,所说的内容却都大同小异。
“朝弋,你在哪儿?出来吗?”
“顾少爷,这段时间怎么联系不上你?”
“我这里新得了一幅画,要来看看嘛?”
“顾总……”
“顾朝弋……”
“朝弋……”
消息框一个个弹出来,又瞬间被新的消息淹没,手机底部显示着“人脸识别失败”的字样,沈韫划开输入密码的界面,尝试之后,得到了锁机三十分钟的结果。
他咬紧牙,恨不得将手机扔出去。
他恨顾朝弋身边总是这么多的人,就算只能得到顾朝弋的冷脸,他们也像狗一样巴巴地贴上来。
加不了微信,就从其他渠道骚扰他,一群人对着他的朝弋虎视眈眈。
如果他能打开顾朝弋的手机,一定会把这群人全部删干净。
沈韫烦躁地将手机塞回抽屉,瞥到抽屉里一瓶棕黑色的塑料瓶,他犹豫一瞬,将瓶子拿起来,握在手中。
里面的液体无色无味,是半年前他去酒吧时,一个陪酒的男大学生送给他的,说是他们圈子里风靡的药,一滴倾情。
沈韫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自诩对顾朝弋的感情是纯洁的不容玷污的,顾朝弋是他纯洁无瑕的宝贝,这种东西是对他高尚爱情的亵渎。
但沈韫还是留下了这瓶药,或许真像顾朝弋所说,他骨子里就是低贱卑劣的,从第一眼喜欢上顾朝弋,他就不甘心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在此之前他一直保持着距离,也从没想过要对顾朝弋做出这种事情。
都是因为在他的生日宴上,顾朝弋说要去伦敦,如果合适的话,他会去那里留学。
或许一两年,也或许会在那里定居。
顾朝弋父母正值壮年,他们已经给顾朝弋留下了足够他挥霍一辈子的财产,所以顾朝弋可以不用在乎家业的继承,自由自在,来去如风。
他毕业后曾在顾家公司实习,但待了两个月就离开,创立了自己的广告设计公司,仅仅半年时间,这家公司成为一匹黑马,现在已经是许多大厂的合作对象。
而顾朝弋又抛弃了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公司,去大学进修艺术,学了几个月失去兴趣退学,却留下几幅被拍卖出高价的作品。
他想搞音乐,随手写的歌霸榜各大音乐平台,有娱乐公司想请他签约,他却不喜欢被人评价,直接拒绝。
他才二十五岁,已经享受过旁人不曾拥有过的多彩人生,他像是被命运眷顾的宠儿,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他看上去玩世不恭,但是世界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沈韫从回到沈家开始,一直卑躬屈膝,讨好严肃的爷爷奶奶,顺从暴躁风流的父亲,顶着私生子的头衔,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只不过是想离他更近些。
他本来打算等到继承沈家之后,就向顾朝弋表白,可在他为这个目标努力的时候,顾朝弋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若他不做点什么,他或许会永远失去顾朝弋。
沈韫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他一生所追寻的对顾朝弋来说不值一提。
在机场外,递给顾朝弋下了药的咖啡的时候,沈韫就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觉悟,他和顾朝弋的友情,沈家的未来,都可能会断送在他手中。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做些什么,他与顾朝弋永远都是陌路人。
今天的招标会,他见到了顾朝弋的表哥,一个算不上十分亲近的远房亲戚,就靠着顾家手指缝中露出的一点赞助,靠着顾家的威望,竟然也到了和他同台竞标的地步。
而且他还输了。
沈韫住进别墅,也是不想面对他父亲的质问,但躲也躲不掉,今天在公司,那老东西大摇大摆地走进他的办公室,将他狠狠训斥,不给他留半分颜面。
他是想着顾朝弋,才忍下了将他掐死的冲动。
顾朝弋是他的支撑,他的动力,他的一切。
他要得到他。
沈韫打开监控,时间调回到鹿远刚从顾朝弋房间出来的时候。
他在顾朝弋房间里待了二十分钟。
沈韫看着时间,唇角挂着冷笑:他都没有在里面待过这么久。
他为顾朝弋做了那么多,甚至还比不上一个下人,鹿远不过是替顾朝弋挡了一刀,竟然就获取了顾朝弋的另眼相看?
沈韫每天都在查看监控,他清楚地知道鹿远每天进入顾朝弋房间的时间和次数,他的疑心越来越重,甚至怀疑里面两人在做什么苟且之事。
但是转念一想,顾朝弋又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底层人?
或许只是拿他解个闷。
沈韫后悔没在顾朝弋房间装上监控,那样做会惹怒顾朝弋,后果他是承担不起的。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是不能承受的了。
如果他注定没办法完全拥有顾朝弋这件珍宝,那就在他身上,心上,刻下他永远的痕迹。
*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鹿远望着餐盘上滋滋冒泡的汽水,好像听到自己的良心被煎烤的声音。
过了今天他就完全自由了,领着高额的遣散费,离开这个城市,去过他自己的生活。
但鹿远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亲眼看到孙沽往这被汽水中倒了什么东西,而顾朝弋将要面对的又是什么。
今天顾朝弋又提出要吃汉堡,鹿远从没给他吃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吃。
相比起小零食,这种大件的东西显然很难避人耳目。
就在鹿远跟厨房商量的时候,孙沽出现了,出乎意料地请了别墅上下所有人吃汉堡。
如果不是看到孙沽往里面倒药,鹿远真的会以为他吃错药了。
和汉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份保密协议,送完这顿饭,他就要离开沈家,也彻底离开顾朝弋了。
这本是鹿远所期待的,可是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要怎么做,才能帮顾朝弋逃过这一劫?
离开别墅之后立即报警,可行吗?
或者直接联系顾家,他们会相信自己的话吗?
在救援到达之前,顾朝弋能挺住吗?
鹿远知道那是一种强效M药,一滴就能让人四肢发软,而孙沽刚刚似乎往里面倒了一整瓶。
和他主人一样都是疯子。
鹿远思绪万千,照例敲敲门,打开之后看到顾朝弋站在门口等他,眉眼间带着笑意。
“老远就闻到了味道。”他道。
鹿远扯了下嘴角,“您还真是嗅觉超群。”
“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就……说是你想吃的。”
鹿远低着头不敢看他,顾朝弋心情很好,来圆桌前坐着,像等着老师发饭。
放下餐盘的时候,鹿远的手都在微微发颤,看着顾朝弋毫无防备地插上吸管,他感觉一阵呼吸困难。
“顾先生……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鹿远顿了顿,“我明天要离开这里了。”
顾朝弋停下动作,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去哪儿?”
“去X县。”鹿远随口说了个他绝对不会去的地方,“我弟弟生病了,我要去照顾他。”
顾朝弋:“等他病好之后,你还会回来吗?”
“……或许。”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谎言。
顾朝弋神色放松了些,“缺钱的话,尽管向沈韫开口,或者我给你一个地址,那里的人不会拒绝你。”
“……”
他越是这样,鹿远越觉得良心不安,顾朝弋再怎么张扬暴躁,其实内心还是一个善良的人。
而他又对顾朝弋做了什么呢?
看着空了大半的汽水,鹿远心头涌起坦白一切的冲动,但是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终,他只能在顾朝弋担忧的目光中落荒而逃,而沈韫已经在二楼楼梯口虎视眈眈。
“你做得很好。”沈韫走上前,带着胜利者的笑容,“下午给你们放假,晚上收拾收拾东西,明早再走吧。”
“……”
鹿远僵在原地,听见他走上三楼,用钥匙打开房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那声音那么刺耳,刺得他心头几乎滴出血来。
“你个混蛋——”
头顶传来一声怒喝,是顾朝弋的声音。
手上的金属楼梯扶手冰凉刺骨,鹿远一步一步,缓慢地朝下走去,终于在抵达二楼之时,身上那股无形的束缚感消失,鹿远不再犹豫,毅然转身,大步踏上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