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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少年心性 ...

  •   且说,坐在轿子的钱蓉听闻这话后,刹那间后背冷汗连连。忙叫回侍女往家赶,又派人去寻她家老爷,吏部尚书李杜宪。

      主院的门窗关得密不透风,夫妻俩坐在内室桌前,钱蓉将今日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李杜宪听得直皱眉,当听到“地方上有人抱怨吏部录取京城学子太多”时,他一拍桌面站了起来。

      钱蓉在旁边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问:“老爷这是作甚?”

      李杜宪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她,一连说了好几个“你”,最后“唉”了一声,道:“你糊涂啊你啊!”

      钱蓉不明所以,捏紧帕子,看着他在屋中来回踱步,晃得她头晕眼花,“诶哟老爷啊,别转了!妾身到底是哪里说错话了?”

      李尚书绕到她面前,板着脸严肃地问道:“你再仔细想想,“京城中举的学子多”这事,到底是你先提的,还是瑄王妃先提的?”

      钱蓉被问得心一虚,又细细思索一番,方道:“老爷,这事当真是王妃自己提的。我本说的是京城子弟科考也艰难来着。谁知王妃就提起了这话?”

      “那你又是怎么答她的?”李杜宪问道。

      “妾身,妾身称赞王妃经多见广,比许多地方小官都有见识。这,这有何错啊?”钱蓉向来做事风风火火,是个急性子,此刻他不说,她急得话都说不利落。

      “错就错在这了!”李杜宪气得胸闷,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地方官上奏科举人数不均这事满朝皆知。但前些天,我和吏部侍郎于述连同吏部其他人联名,给皇上递了陈情。上报了各地主要书院准备科考的举人之数,又报了盛京各书院的举人之数,后者比前者多十倍不止。”

      “相比之下,反而是更偏重外省招来的学子。这才能显示出我吏部并未在科举一事上偏袒京中子弟。皇上阅后也准了。”

      提起这事,李杜宪又叹又气,直拿手敲桌面,压低声音道:“你呀你,几句话就被那瑄王妃绕进去了。”

      钱蓉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事已至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再悔也不能如何。

      李杜宪沉思片刻,问自家夫人,“你瞧着,这瑄王妃打听科举是为什么?”

      涉及儿女之事,钱蓉一个内院妇人自然比李杜宪更敏锐。

      因着说错话,她招人去拿了壶热茶来,讨好地给李杜宪倒了一杯,“老爷,朝堂之事我一个妇道人家糊涂得很。可瑄王妃今日的意图,我倒是看出些端倪来。”

      李杜宪啜了口茶,没好气地道:“卖甚关子,还不快说。”

      钱蓉不再含糊,把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地讲出,“瑄王妃今日请我看的戏是《荆钗记》的前半部分,讲得就是富家女弃巨富,嫁穷小子的事。再者我听她言语里,似乎对寒门子弟颇为赞赏。”

      她瞥了眼周围,头凑过去,小声道:“想来她大概是想在中举的寒门子弟里,给长乐郡主觅个夫婿。”

      李杜宪一惊道:“有这事?长乐郡主金枝玉叶,她怎么会——”

      “老爷啊,这做母亲的心思,你们男人哪里懂得。”钱蓉打断他,扳回一局,眉眼上扬,笑道:“长乐郡主虽是金枝玉叶,可瑄王做岳丈,却不是个好相与的。日后若夫妻之间生了矛盾,瑄王就算动手,又有哪家敢去皇上面前喊冤?”

      “再加上瑄王自己不纳妾,也不许女婿纳妾,可谁又知道长乐郡主能不能生养?若是不能,那夫家岂不是要断了香火?”

      见李杜宪眉头松动,钱蓉添油加醋继续道:“所以啊,京城里但凡有门面的人家,都不愿儿子娶个祖宗回家。婆母难做不说,儿子也受委屈。就在上月,连一向和瑄王府交好的淮阴侯也为世子娶了正妻。”

      “瑄王妃虽明面不表,然而,可怜天下父母心,妾身猜她肯定也为这事犯愁。找个中举的寒门子弟做婿是当下最好的法子了。”

      没想到女人家的事也有如此多门道,李杜宪把手搭在桌子上,追问道:“这怎么说?”

      “这回也换老爷糊涂了。”钱蓉得意一笑,“老爷想啊,寒门子弟没根基,仕途上需要瑄王助力,自然不敢不对郡主好。背后亦无家族撑腰,于继承香火一事上,哪怕有意见,也只能忍气吞声。”

      “无论娶妻还是嫁女儿,父母首要想的都是让自己孩子好过。自己肚子里落下来的就是最金贵,左右不过是这个理。”

      李杜宪笑着,捋捋下髯,“夫人所言,虽不文雅,道理却是真的。”

      “老爷这是嫌弃我了?”钱氏嗔道,把碎发别到耳后,拿眼幽幽地去瞧他,“那今日我还特意暗示了,这次状元是勋爵人家,老爷可是要怪罪于我?”

      “为夫岂敢。”李杜宪挥手让下人退出去,自己坐到钱蓉那边,捧起那双柔夷,放到鼻下嗅了嗅。

      他一边深吸气,一边道:“状元之事,我早就透了口风给淮阴候。你如今让瑄王妃知道也好,一来卖顾家一个好,让王妃知道淮阴侯那日大办酒席是因为这事。不是有心拂郡主面子。二来,榜上名单已定,也断了瑄王府为亲女改换寒门子弟入三甲的念想。”

      钱蓉一边迎合他,脱衣落钗,一边细声说:“妾身以为瑄王府不会做这事。”

      李杜宪手覆柔软,舒服地眯眼,胡子一抖一抖,“会不会做,眼下都不妨事了,名单早已呈给圣上。咱们收了谁家钱,就为谁办事。哪怕是他瑄王来,空手也难教鬼推磨。”

      钱蓉还待说什么,便被堵住了嘴。

      光天化日,太阳还没落尽,尚书府屋里就响起了不寻常的声音,外面的下人们则该守门的守门,该备水的备水,不见半分慌乱。

      *

      两月时光一转而至,春闱放榜的前一天,瑄王带着女儿回了盛京。

      到底是少年心性,在外面玩过两个月,萧婉儿的郁郁之情散了大半,一回府就拉着瑄王妃叽叽喳喳地讲她这些天跑马,捞鱼,摘果子的事。

      她讲了半天还不够,又像只麻雀似的,蹦蹦跳跳地前后院张罗,把从京郊园子里带回来的瓜果分给王府的各处管事和下人。

      瑄王妃端坐正厅,笑眯眯地看女儿忙前忙后。

      等回到自己屋内,她那双柳黛眉下的眼角才显出遮不住的疲态。

      瑄王洗完澡从净室出来刚好瞧见,换过衣服坐下,就问她怎么了。

      瑄王妃知道自家夫君那脾气,只原原本本地把请李夫人的事说了,话还没说完。

      旁边瑄王拍桌而起,嗔目看向她,“李杜宪那老匹夫,妒贤嫉能,朝里一大害虫!你请他夫人来府里作甚?!”

      “你没见过金子啊!还收他那破玩意儿!”

      瑄王妃这些天本就为了女儿的事殚精竭虑,眼下话还没说到点上,这只不长脑袋的“大老虎”竟然发飙了?

      她瞪圆眼睛看回去,心下一气,一扇子招呼过去。

      那扇子碰到瑄王身上都不比蚊子叮咬疼,不过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暗示着他夫人要生气的信号。

      瑄王摸摸鼻子,悻悻地坐下,鼻腔哼哼地嘟囔一句:“哼!妇人就是短见!”

      瑄王妃又踹他一脚,瑄王不服气地哼哼两声,手却很诚实地捧起她桌下的腿,放到自己腿上,轻轻揉。

      算了,这莽夫,一辈子都这个德行,没道理气着自个儿。

      瑄王妃又瞪了眼他,旁边侍女有眼色地给她倒了杯茶,她喝了一口,方娓娓道来。

      “王爷觉着,当今圣上对李杜宪是什么态度?”

      瑄王思索一番,沉声道:“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了。”

      “是了。李杜宪担着吏部尚书一职,却不能为国臻选栋梁,甚至还暗中卖官鬻爵,扰乱科举。恐怕,这次春闱里面的腌臜事就不少。”

      瑄王妃被按得舒服,索性把两只腿都搭在他腿上,向后靠进贵妃椅,摇着扇子,继续道:“只是这李杜宪泥鳅似得,滑不溜手,再加上朝里不少达官显贵都与他有勾结。这事要是硬来,很难抓住他的大错,而不痛不痒的惩罚,显然不是皇上想要的。”

      瑄王听了半天,手下动作不停,抬头问道:“你都知道他没藏好屁,还上赶着把她往王府领?皇兄误会我怎么办?”

      瑄王妃忍不了了,拿起扇子在他脑袋是连敲两下,“王爷,你动,动,脑,子,啊。”

      “皇上现在正愁抓不到他的把柄!眼下李夫人的娘家哥哥又想给庶子琢磨个门路参军。你把人招到麾下,放咱们眼皮下盯着,明面上能让李杜宪他们放松警惕,暗地里,还能找准时机,牵一发而动全身,朝里,军队里里应外合,就能把那伙人一网打尽。”

      “这才是替皇上解忧!”不解恨,再敲一下。

      瑄王给她揉着腿,琢磨了一下,摇头:“不行,行军打仗无小事。不能让那种没真本事的人进来。除非...除非让他去伙头兵里做饭。那也不行,万一他下毒怎么办!”

      瑄王妃无语,默默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瑄王凑过去,被她一把揪住耳朵,“王爷不仅要招他进军队,还有给他个要缺。一会儿进宫述职,你就这样跟皇上讲......”

      *

      大内皇宫,御书房——

      龙涎香烟雾袅袅,当今大魏皇帝萧烨坐在桌案后面,听完自家皇弟的一番话后,脸上露出了很微妙的表情。

      他起身,走到瑄王身边,转悠了两圈,左瞧右瞧,看得瑄王十分不自在。

      “皇兄看我干嘛?”什么眼神?靠那么近,批奏折批得眼睛不好使了?

      “哦。”萧烨手里扇子一折,云淡风轻地站直身子,“无甚。朕只是好奇,皇弟何时长脑子了。”

      在瑄王暴跳之前,他又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皇兄最近得了些上好的酒,正好你来了,咱们喝两杯。你晚些回去,朕一会找人去王府跟王妃说。”

      瑄王这才点点头,挺起胸膛满意地跟他走了。

      一夜醉酒,第二日一早,五更声刚响,瑄王就被枕边人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掀开一只眼皮,瞧见自家王妃正忙着叫人梳洗,问:“你去哪啊?”

      瑄王妃一边整装一边答他:“今日春闱放榜,我去看看。”

      春闱?放榜?跟他家有什么关系?清安那小子不早几年就考过了吗?

      瑄王萧远的大脑一时转动不过来,但还是撑着胳膊起身,“我陪你去。”

      瑄王妃想这也事关女儿终身大事,带着他也好,毕竟男人看男人是另一种眼光。她点点头,叫人拿水进来服侍。

      二人梳洗一番,乘上马车去了贡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少年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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