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水边的白莲花

27、入网

　　侯侈交接了随身的细软粮草人马等，带着一些珠玉去了妺喜的府邸，他用一块琼琚打通了守门的寺人，请他传话：“小臣带来了珠宝美玉，奉与夫人。”
　　妺喜正在与兄长洛侯一道饮酒，听说侯侈来了，洛侯笑着说：“多亏此人搬空了帝桀的粮仓，内怨既生，焉能不败？”
　　妺喜皱眉：“这些珠玉本就是夏后之物，硕鼠窃国，倒来讨好卖乖吗？”那收了琼琚的寺人不敢做声。
　　洛侯笑道：“何必生气呢？妹妹既然不喜，为兄替你出气。”
　　侯侈在外头等待许久，最后看见几个士兵出来，还以为是妺喜礼贤下士，骨头一软，就要下跪，士兵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拎起了他，架着他上了一辆车。
　　侯侈摸出一枚玉玦，塞给身旁的一个士兵，小心问：“这是要去哪里呢？”
　　那个士兵收下了玉玦，同情的说：“城外泮水。”
　　侯侈心里咯噔一下：“去泮水做什么？”
　　“夫人听说你是个忠诚的人，派遣你去服侍龙王。”
　　侯侈脸色骤变，立刻就想挣扎，士兵们早有准备，拿出一根荆条，把他捆的动弹不得。
　　侯侈大声求饶：“我是奉相邦之命，给夫人送礼！为何杀我？！”
　　一个士兵又拿出一块破布，堵住了侯侈的嘴。
　　没过多久，他们到了泮水，士兵们找来一条小船，凿穿后把侯侈放了上去，那个收下玉玦的士兵弄来了一些芦苇，细心的垫在他的身下，还把他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仰躺着。
　　侯侈用眼神求饶，那个士兵笑了笑，带着其他人下船，然后把破船往深水处推了一把。
　　侯侈只好仰面看着高远的苍穹，天空湛蓝，点缀着柳絮一般的白云，一群鹜鸟飞过，发出清脆的叫声，他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疑问：关龙逄死的时候，看到的也是如此美景吗？
　　他没来得及思考。
　　一只鳄鱼爬上了破船。
　　船翻了。
　　鹜鸟继续向前飞，飞过泮水，飞过莽莽群山，它们熬过了漫长的寒冬，要回到以前栖息的地方，繁衍后代。
　　高山上，瑶姬在一群彩女的护送下，前往南巢，她也看见了这一群鹜鸟，忍不住驻足远眺，跟随的一个彩女名叫浮烟，她笑着说：“你在看什么？”
　　瑶姬说：“我在看那群鹜鸟，它们飞的那么高，要是摔下来，该多痛啊。”
　　浮烟说：“飞鸟是不会摔下来的。”
　　瑶姬想想也是，就继续往前走了，又走了一段路，山势越发的崎岖，瑶姬有些气喘吁吁，问：“这里是哪里？还有多远到南巢？”
　　浮烟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只回答了前面一个：“此处名为有仙山，前面是有仙崖。”
　　瑶姬说：“这个名字很好听。”
　　浮烟说：“崖上长了很多仙草，你可要去看看？再晚可就要凋谢了。”
　　瑶姬想了想，同意了，于是一起往有仙崖走。
　　有仙山的山顶有一块开阔地，下面便是有仙崖了，瑶姬看见崖边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
　　浮烟说：“那就是仙草。”
　　瑶姬看了看，对浮烟说：“我去采摘一些，沿途晒干，你回去以后带给大王吧。”
　　浮烟躬身行礼，答应了。
　　瑶姬于是往崖边走去，仔细打量，发现所谓仙草，只是一些散落在地上的彩贝，她不禁笑了，自言自语：“谁把彩贝洒在这里？真是浪费。”她俯身去捡，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婆娑声响。
　　她转过身，看见彩女们张开了一张大网。
　　将去路遮掩的严严实实。
　　她愣住了，手里的彩贝跌落在了地上。
　　浮烟站在网后，轻轻的说：“欲左，左，欲右，右，不从，乃入吾网。”
　　左右皆是悬崖峭壁，深不见底。
　　瑶姬脸上浮现出惊讶与悲哀，她沉默了一会，笑着说：“当年，我便是这样劝说琬琰次妃的。”
　　浮烟没有说话。
　　瑶姬又说：“你们知道谁是琬琰次妃吗？她是我见过最美也是最聪明的女人，当年，就是我和她一起救大王出夏台的。啊，不，我没有功劳，如她所说，我是个傻子。”
　　浮烟依旧沉默。
　　瑶姬最后说：“我再傻一次吧。”她慢慢的往罗网走去，拿着网的彩女们一动不动。
　　她终于到了那张罗网前了，她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撕裂它，但只是徒劳，那张网是用最坚韧的葛草编织出来的，彩女们默契的走动，很快把她缠在了网中。
　　她们用罗网把她抬了起来，仿佛蜘蛛困住垂死的蝴蝶。
　　瑶姬垂下了手，看着她们抬着她，往崖边走去。
　　她知道结局的，于是尽可能的看一眼人间，她看见衰草连天，草叶间，彩贝光亮夺目。
　　她突然想起自己送给琬琰的彩贝，也是一样的精美。
　　主上太浪费东西了。
　　她这样想着，然后坠入了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