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多情只有春庭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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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闭眼。”我费力地握紧柳轩的手，只觉得头重得不能再重：“我不能睡下去，你也不能。” 因为我多怕你，一睡经年。从此再不睁眼，只剩下我一个在这世间独守着大半年来你带给我的一切。别忘了，我们还有一家属于我们的店，我们还有一池未开的菡萏没有观赏，我们甚至都没有携手度过韶华年月，怎么能就此停步不前？
“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我如此对他说，只期望着他如往常一般淡然地冲我微笑点头。他轻声答应，声音虚弱到几不可闻。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
今日乱我心多烦忧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明朝清风四飘流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
知多知少难知足
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
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花花世界鸳鸯蝴蝶
在人间已是颠何苦要上青天
不如温柔同眠”
我唱着唱着竟不觉冷了面颊，湿了眼眶，歌声唱到最后如哽咽一般难以入耳。柳轩却慨叹道：“真好听。”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一霎那间又涌泄而出，他的笑声却越来越微弱，“傻姑娘，我这是夸你呢，别伤心。”我当然知道你在夸我，可是这样凉薄的歌让我忽然想起了萧亦、萧迟和兮竹姐姐的故事，想起来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爱恋和生死未卜的天人永隔，我就仿佛看到了我们的结局。
隐约听到他强忍的咳嗽声，我突然后悔起曾经和他一起喝竹叶青的时候没有长醉不醒，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生离死别，就不会这么残忍地让我看着他……
“叶儿，你听我说。”我握紧他的手乖巧地一声不吭听着，“你们以后应该不会有麻烦了，只是小心锦绣庄，不要锋芒太露。”我微微笑：“要么是我们一块儿没有麻烦，要么就是我们一块儿有麻烦。”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大声咳嗽出来，似乎要把全身上下的气力都咳尽，他说：“好。”他又是在我没有想到的情况下答应了，只是上次我有把握说服他，这次他一旦不答应我却只能妥协。我们双手交握不再说话，这半世逍遥再也求不得，然也够了。
沉重的门发出刺耳的声音，月色倾泻进昏黑一片的困着我们的方寸地。这时候我才听见打斗声，兵器相触激出的火花刺痛了我的眼睛。
“你忘了我们当年歃血为盟的誓言了吗？”极为压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当日领头杀手在说话。看不太清楚是何人在与他们打斗，听他这么一说我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也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了吗？”来者低沉的话语出口以后，兵器碰撞声未绝，却无人再开口出声。
“哐——哐——哐——”三把剑落地的声音伴着急速后退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沉重的呼吸声，半晌有人出声：“你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他们是你什么人？”
“他们是什么人你们都没问清楚就敢下手？”来人的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见过，似乎挥了挥手剑归鞘的锐利声音还未听清便已经归于沉寂。
“什么时候开始，你杀人已经要问及对方的身家了？什么时候开始，你都学会给自己留后路了？”明明是最好的逃离的时间，却没有任何机会。柳轩的呼吸声逐渐微弱，我想打断他们的叙旧，又不敢惹怒了他们。
“难道在你们眼里，所有的将要被杀的人都是应该被杀的吗？”来人抽出剑刷刷两下砍断了缚住我和柳轩手脚的麻绳，转而抬手扶起了我，我将柳轩的手递到他手中，自己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既然已经不是楼里的人，又何必卷入这件事呢？”领头人叹了口气，“你从我们手中救一两个人又能如何呢？还是会有接二连三的人死于我们之中任意一人的手中。”
“看起来他是想到我会来救他们，所以才把你们这几个人聚在一块儿来当说客？”来人嗤笑一声，“可惜他打错了算盘。”说罢，其余三人已是被点住了穴道。
“快走吧。”他俯身背上柳轩，快速地向前冲去，“跟紧了我。他现在不能长途跋涉，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我尽量提起更多的真气，运起三脚猫的轻功紧随其后。月光下，我看不见他的正面，只偶尔能窥见侧面，一双鹰隼般的眸子黑如墨玉，他的眼睛和萧迟倒是有几分相似。
“到了。”我精疲力竭地半撑着门框看着他熟门熟路地将柳轩安置在床上，然后点燃了蜡烛。
“理由。”我现在一个多余的字都已没有力气吐出，潜意识里觉得不须道谢，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像是受人所托，况且他的目的何在我也并不清楚。
“没有理由。”他停顿了半晌，直视着我道，“你们且在这儿安心住下，算算日子，这儿的主人也该来了，他会照顾你们。”说罢在我的注视下快速地消失无踪。
我叹了口气，环视了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屋子，端起木盆到湖边接了一盆水，将布沾湿坐在了床边。柳轩的眼睛紧闭着，衣服上的血迹已然变得暗沉，胸口处裂开的衣服下，妖异的深红让我呼吸一滞，眼泪不自觉地簌簌而下。为他脱了上衣，用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他的身子在这期间无意识地战栗着，似梦魇着又似沉睡不醒。擦干净了伤口外延的血，我拿起黑衣人走前顺手留在桌上的药。
掀开盖子放到鼻子下嗅了几嗅确定是兮竹姐姐曾经与我说过的金疮药才慢慢地撒在柳轩的伤口处，好几次他的身子都剧烈地痉挛着，我都以为他会疼得醒过来，但他没有。在我为他缠绕纱布的过程中，他的额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水，我甚至都有些怀疑这屋子的主人也是个杀手，不然他的屋子内怎会有如此多的跌打损伤药和烧酒。
我的手划过他不堪环抱的腰，突然就生出一种再也不想回去就这么地老天荒的感觉。为柳轩盖上被子，掩地几乎密不透风，然后累得终于瘫倒在他身边的空余处，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腰——柳轩，是不是我现在一闭眼，马上就可以地老天荒？
第二日早上我醒来时柳轩还在沉睡中，我安心地出了门去打水。昨日已经按着兮竹姐姐教我的方法为柳轩把了脉，脉象除了微弱些以外并无大碍，可见那一剑刺得并不重，或者是那个杀手收手得快。总之，现在是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了。可是刚穿过几丛桃花来到湖边我便如五雷轰顶，怪不得昨日来时便觉得莫名的熟悉感浮上心间，没想到竟是来到了桃花溪边。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一年多前极力想遗忘的地方却又百转千回地绕了回来，你说这是不是命？造化弄人啊，她的衣冠冢还在对岸与我遥遥相望。
“云叶？”一贯温润如玉的声音捎带了诧异叫我，我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用回头便已经知道了在我身后的是谁。
“所以说，这间房子是你的？”我并不惊讶，若非是他，又有谁会在她的对岸远远观望。他就是这样的，我从一开始就明白，就算是要保护她，他也不会选择让她不愉快的角度，而这，就是他守护她的方式。
他含笑点头，踱步至我旁边，眼神在触及对岸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朦胧：“今天是她的生辰。”
我愣了一下，轻笑着摇头：“我明白了，她在这间屋子里住过。”仿佛是电光火石，我便已经洞悉一切，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守着一座空房子而不是直接去对岸呢？
“连你都长大了。”萧亦抿唇苦笑，“一年了，连你都长大了，她怎么还是这样乐此不疲地跟我玩捉迷藏呢？”
“兮竹姐姐一定有她的道理，或许等到时机对了，她就会出现了。”我不禁宽慰他。
他依然如我们初见时一样，在长风猎猎下衣袖翻飞人却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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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当年的小姑娘已经长到快嫁人的年龄了，真是快啊。”萧亦看了一眼躺在自家床上的男人轻笑着调侃我。我也微微一笑：“我也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地遇上个好人。”
“他受得伤不算太重，静养些日子伤口就会愈合了。”他眯着眼，优哉游哉地取来了烧酒，为柳轩拆开了纱布用烧酒擦拭了一遍伤口，然后又撒上了些金疮药：“这是你师姐亲手制出的金疮药，效果比一般的药好很多。”
他的眼中尽是温柔，而我的眼中早已只容得下柳轩：“他没事就好。”
“哎呀，咱们的小云叶都有贤妻良母的影子了。”他又调笑道，忽而眼眸一黯，“他很幸运。”
我微微笑着看着床上一无所知的柳轩，淡淡地再做一次纠正：“是我很幸运，能遇上他，是我最大的幸运。”
萧亦静静地盯了我半晌然后笑开了眉眼：“你沉稳了很多。”
“是他教会了我很多，也带给了我很多。”如果能许下来生，那我希望得是，他能过得平凡些、幸福些，比现在快乐些。
“如果你师姐能听到你这番话语，应该会很高兴。”萧亦端坐在粗木凳子上低叹。他每每提到她时，眼中的动情总是明显到惹人侧目。
“她更高兴地会是你还是在你们曾经一同生活过的地方静静地等着她。”
——江湖上传言萧亦自小钟爱兰花，却无人知晓兮竹姐姐的画作中除了木兰还是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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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亦走了，我还是守在柳轩的身边看着他的伤口一日日地结痂人却依然昏迷不醒。犹记得当日我看着萧亦的背影时对他大喊的一句话：“找到了她就别再让她有离开的机会了。”他们都是有苦衷的人，却不知道两个人之间有再多的苦衷和难言之隐也不能改变既定的折磨。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欢乐一场，举樽同饮一场，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不然还要等到垂垂老矣后后悔吗？
“叶儿。”久别的轻唤声忽然响在耳际，我竟然有些不敢置信。缓缓转回身去，眼睛刚好对上柳轩澄澈的双眸。
我脱口而出：“好久不见。”说完了却又慌张地跑出去打水。
正准备为他擦拭身上时，我却又开始扭捏作态起来，这人晕着的时候怎么看都没事，这人都醒了，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合适啊？
柳轩却是仿佛看穿了我的小心思一样大义凛然道：“反正都已经看光了，再来一次又有何妨？”于是我狠狠地将他上上下下清理了一遍，直清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_<。
“让你担心了。”嬉皮笑脸过后柳轩马上恢复了正经，“让你受苦了。”
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又不是什么大小姐，这点儿累都受不得。你没事不就好了。”
他忽然笑得妩媚动人：“既然你都已经看光了，并且不觉得受苦了，那你得对我负责。”
我忍住把手上的布甩到他脸上的冲动，咬碎了银牙：“说什么呢你！”
他伸出右手拽住要开溜的我：“我是认真的叶儿，咱们回去就成亲吧。”我看着他一贯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脸上呈现出的诚意，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我爹娘还没同意呢。”
他低声笑起来，直笑得我红云满面：“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说真的呢，还不知道他们同不同意呢。”
“只要你同意不就好了，大不了咱们私奔嘛。”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