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者》赵二月

68、第六十八章

　　故事结束后就是久久的沉默，几人早已停下狼吞虎咽，安静把黎朵的过去听完。

　　从黎朵和南宫云凌的讲述中可以知道，在黎朵青春期最灰暗的时刻，她靠着意念和想象坚持了下去。她想要改变现状、逃离现状和想要得到拯救的愿望让南宫云凌对她进行了回应——他有了意识。

　　至于那个梦，便是黎朵在绝望到要自杀之际，她内心深处的求生欲和仅存的一点希望让那份意识变得强烈，并让南宫云凌出现在她梦中，又在结尾处将想要改变的希望具象化。

　　她个人完成了自救，而那个强烈的执念也令南宫云凌逐渐具象化。至于霜寒三千为何要将南宫云凌突破次元化成人形，他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假如南宫云凌只存在另一个次元，对黎朵并没有什么影响，毕竟如今的她早已得到改变，生活安稳。但是如今他借助霜寒三千的力量成了特殊的妖怪，又想与黎朵产生交集，如果他心怀不轨，黎朵怕是有危险了。

　　毕竟南宫云凌诞生于黎朵的曾经的强烈求生的意识，他记得她所有的过去。

　　不过目前来看，南宫云凌确实只是想和黎朵见一面，而且，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才第一天上班就知道了人家的过去？”孔佑佑对江落所讲的黎朵的过去大为惊讶，这么细节还这么完整，不知道的还以为江落是跟黎朵认识多久了呢。

　　江落喝了口水，讲完故事令她口干舌燥，她吨吨吨灌了几口，“真诚就是必杀技。”

　　“那看来你也跟她交换自己的过去咯。”孔佑佑想起江落曾经说的她小时候幻想有爱她的父母，忽然他意识到江落的过去似乎是带着很多哀伤的，于是连忙道歉。

　　江落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继续道：“在了解黎朵之前，我觉得让她幻想中的人物和她对一次话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自己的oc能和自己见一面，并且那个oc还一直关心着自己，换谁都会开心的吧。但了解她之后，我觉得，没必要。”

　　“为什么？”孔佑佑问。

　　坐在地毯上的小枫沉吟片刻道：“我的想法是，黎朵从那段难熬的过去走了出来，南宫云凌又是诞生在她绝望之际的角色，如果让南宫云凌说出真相，不仅会勾起黎朵对悲惨过去的回忆，还会打扰她目前的生活。”

　　小白点点头，“对，我不觉得能轻松把过去讲出来就是完全忘记过去的痛。被伤害的过去会伴随人一生，她能轻松跟别人讲出来，只是她目前生活安稳，加上别人没有参与过她的过去，对她不了解，她也不会感到受到太多影响。但是南宫云凌不一样，他等于是黎朵过去的见证者，和‘别人’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江落打了个响指，对小白和小枫的回答表示赞同。

　　“所以让两人见面可以，但是谈论的东西需要在我们的把控之中，怎么样，你同意吗，南宫云凌？”江落忽然看向门外。

　　这时，门开了，南宫云凌低着头走了进来。他站到江落身边，神色复杂。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沉默许久，最终点点头。

　　“你有四天的时间去思考要跟她说什么话，周五晚上黎朵会离职，她会和我一起去猫咖坐坐，到时候我会让你们见面聊天。”江落说，“对了，我想提醒你一句，你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了，到时候可要把自己包装好，别吓到黎朵了，你之前的表现本来就不好，别在最后关头出岔子。”

　　身上近40％化为线稿的南宫云凌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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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十点多下班的路还是堵了很久的车。江落以个人无法胜任工作为由主动离开公司，简单收拾东西载着黎朵去猫咖的路上，黎朵兴奋地跟江落吐槽工作。

　　“那个AE我之前跟他吵过一架呢，什么人都能当AE了，可惜人家老油条又非常会甩锅，没办法喽。”黎朵坐在副驾上望着堵在前方的车，朝江落嘿嘿一笑，“江落你不知道吧，你第一天上班时不是背锅了嘛，我当时想着我反正要离职了，然后趁你被叫出去开会的时候我痛骂他了！”

　　“喔！难怪我回来的时候看气氛不太对劲，真是的，你做了好事也不跟我讲。”

　　“这不是讲了嘛~不过还好你不在那里待，那公司人员流动大又抠门，不离开的话，有的罪让你受！”

　　“哈哈哈那我这算是明智之举。”

　　“没错！”

　　红灯变绿，车缓缓爬着，江落跟着前面的车移动，问：“那你离职后想干什么？”

　　“先去旅游，出去玩一个月再回来考虑工作咯。”

　　“那也不错，开心就好。”

　　又一个路口，车在红灯停下。江落装作不经意间问道：“诶，我今天摸鱼的时候刷到一个话题，说如果你喜欢的纸片人到了现实世界，你会对他做什么，小朵，你有什么想法。”

　　黎朵沉思后答：“我喜欢的纸片人来现实世界啊，那我还挺不好意思的，可能会很害羞，很不自在吧，毕竟目前的我还不是太优秀，如果我足够完美，那可能会主动点。不过我最近入了一个新游戏的坑，又喜欢上一个纸片人。”

　　她说着，赶紧把自己喜欢的那个角色给江落展示，江落看了一眼笑道：“你这二次元老公天天换啊。”

　　黎朵滑动她保存的图片笑得一脸褶子，“那是肯定的啊，可不得天天换，但我对每一个都是真心的。”

　　“那如果是你的oc来到现实世界呢？”

　　这个问题让黎朵又思考了片刻，她关掉手机望着红绿灯变绿答道：“那他们可能会给我带来麻烦吧哈哈哈哈。”

　　“他们？”

　　“对哇，我的三个oc，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偏执又满手人命的精神病院的院长，看似守财奴其实很真诚的少年，以及有五种能力但无法控制的少女。”黎朵兴奋地回答，“不过我以前也有很多oc啦，但是都忘得差不多了，目前就专注这三个。”

　　“哦，这样啊。还挺有趣。”

　　“是吧！我画了他们的小日常，有时候还会写点文呢，等有空给你看哦。”

　　“谢谢太太分享。”江落很是捧场地应着。

　　南宫云凌是真的被忘了吗？不过想想也是，比起黎朵现在的oc，南宫云凌那个帅气高中生学长的人设太逊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江落觉得有点惋惜。等停好车后，她给孔佑佑打了个电话，电话接听后她让正在等候黎朵来的南宫云凌接听。

　　“让你准备的问题你准备好了没有？她过几天就去其他地方旅游了，你马上就要消失，可没有更多机会了。”

　　“我，我准备好了。”

　　“我不想多费口舌，总之你要记住，她的过去和你的身份不能谈，其他随意。”

　　“好。”

　　“还有——”江落顿了一下，她望着车库的车皱眉道，“答应我的事，你现在反悔，还有机会。”

　　“我不反悔。”南宫云凌沉着应着，“我的愿望达成就好，至于其他的……能为你们做出贡献，我感到荣幸。”

　　“那就谢谢你了，南宫云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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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江落面不改色的介绍下，南宫云凌成了江落朋友的同事的弟弟，一个17岁想要从事黎朵这一行的少年。他裹得很严实，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江落解释他最近过敏了，才裹成这副模样。

　　“想学设计？”

　　看着面前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孩，虽然看不见脸也很安静，但举手投足尽是耍帅。黎朵苦笑两声吐槽了一句“设计，狗都不干”，随后耐心跟南宫云凌介绍了一下她的专业，还谈论了一下未来报考学校该怎样选专业。

　　讲到一半，黎朵同江落说：“你这个朋友同事的弟弟我怎么总觉得有点眼熟？”

　　江落指了指南宫云凌道：“他裹得那么严实你哪里眼熟？”

　　“真的哦。”黎朵拧着眉回忆了许久才道，“就前段日子有个小孩老是要找我聊天，黄头发，瘦得跟多久没吃饭了，跟个精神小伙似的。跟我说话也没头没尾听不懂，感觉像被什么东西荼毒，以为自己是什么校园剧男主呢，真是好烦人。”

　　南宫云凌尴尬地低下了头，江落咳了一声笑道：“估计是太中二了，想撩妹又撩不动吧。”

　　“年纪轻轻就那么油腻，可别让我碰见他了。”黎朵摇摇头掏出自己的手机同低着头的南宫云凌道：“小弟弟，你加我微信吧，有其他学习和设计方面的事问我就行。”

　　江落摆摆手，“他还没手机呢，家里不让玩。”

　　“啊，这样啊。”

　　看着低着头的南宫云凌，江落起身，“咱们的东西还没上，我去催一下，你们先聊。”

　　说着，她快速下楼，然后跟南宫云凌使了个眼色。南宫云凌迅速接收信号，开始酝酿自己的问题。

　　他看着眼前的黎朵，25岁的她和14岁的她完全不一样，她和以前的个子差不多，容貌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整个人看起来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如今的她自信又有力量，开朗活泼，和过去那个孤独又懦弱的她有着云泥之别。

　　黎朵14岁无比绝望的教学楼天台上，植根于她心底那份强烈的求生欲唤令他生出了很多力量，他努力踏入她的梦里，去和她一起看她创造的世界，并带她看对她自己寄于渺茫希望所堆积的未来。

　　而后她做出了改变，他被困在一片洁白的空间里，只有她再次遇到令她绝望的事情时他才能再看见她。只是他只能看着她，没办法突破那个屏障，没办法走出去，没办法帮她。即便借助霜寒三千的化成人形，他也帮不了她什么，还只能给她造成困扰。

　　但他很开心，为她感到开心。现在的她总归很快乐，她过着她想要的生活，她不需要别人，她在好好生活。

　　察觉到对面的人在看自己，黎朵好奇道：“小弟弟，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南宫云凌点点头。

　　“想说你就说嘛。”

　　南宫云凌张张嘴，戴着墨镜的他看不清她的颜色，嘴唇翕动之后，隔着口罩，他清澈的声音响起，“没什么，就是想到过几天会下雨，到时候家里会很潮，湿乎乎的。”

　　“等太阳出来了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哈哈对，潮了就多照照太阳嘛，再说，雨也不会一直下。”他说着，忽然一阵眩晕令他瘫到在桌子上。

　　黎朵大惊失色，连忙要去扶他，这时江落上来，迅速拉起南宫云凌。

　　“小弟弟，你还好吗？”黎朵关切地问。

　　江落面不改色道：“有点低血糖，我得带他去医院，不好意思啊黎朵，你先在这里坐着，我们去去就回。”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先坐着，咖啡快端上来了。我要是回来得晚，你就先回去吧，等我们有空再聚！”

　　说着，她带着南宫云凌快速离开。扶着他以惊人的速度来到大厦顶楼，然后连忙把裹住他的装备去掉。他的头发都已经变得抽象起来，那张精致的脸一半透明，一半因掉色变得诡异，他的一半身子化为水彩，轻轻一碰，像捏着一张纸。

　　“你快消失了。”江落迅速拿出玻璃罐，看他身子轻飘飘的，打开玻璃罐的手又顿住了，“你的愿望达成了吗？”

　　他想起刚刚和黎朵的对话，笑着点点头，“谢谢，达成了。”

　　他看着清冷的月，莫名的，流出许多眼泪，“雨会下，也会停，潮湿的青春没有阳光，她便做了自己的太阳。我有千千万万句想和她说的话，但总觉得，这样就够了。见她和不见她，现在的她都很快乐，我也没什么奢求了。”

　　那些眼泪把他脸上的颜色冲得乱七八糟，本来精致的脸现在不仅变成薄薄的纸片，还是个颜色乱跑的纸片。

　　江落沉默许久，随后把罐子拿起来低头道：“既然愿望达成，那我便要做我们约好的那件事了。”

　　“江小姐。”南宫云凌歪着头看向江落，“能为人类做出贡献，我很荣幸。”

　　江落没有和他对视，只在指尖聚了一团风，“还有吗？还有想说的吗？”

　　“动手吧。”

　　话音刚落，聚起的风迅速袭击南宫云凌，只在一瞬间，一团浅金色的气体被收入玻璃罐子中，不那么刺眼的青绿色的光闪过，一张画着少年的纸飘落在地。

　　江落合上盖子装好后把那张纸捡了起来，纸上的少年整体和南宫云凌差不多，但是明显不如她见到的南宫云凌精致。

　　她抬头看向月亮，指尖捏着画。

　　霜寒三千……

　　与其说是南宫云凌回应了黎朵，倒不如说是霜寒三千回应了南宫云凌吧。

　　短暂的思考过后，她拨打了乔木的电话。

　　“南宫云凌的妖形化我已经拿到了，你有空过来拿。”

　　“好！辛苦姐姐了。”

　　江落冷静地强调，“记住，研究数据要和我共享。但如果这份妖气和霜寒三千无关的话，那就不用跟我多说了。霜寒三千是【母上】联系最密切的妖，你们那边有【母上】本体的研究数据，想必很快就能出结果。”

　　“嗯嗯，放心吧姐姐，这个研究是你申请的，肯定会给你完整的数据。”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