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者》赵二月

72、第七十二章

　　江落微敛着眸子看了一眼楼下，她身子微微倾斜，慵懒地歪在墙边。视线缓慢移到安莹身上后，如寒月般的目光令安莹有些沉不住气。

　　身后四人站在一旁，面对着安莹眼中的抗拒，江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没有权力管你，但我想我的这番话里并没有透露出我想管你的意思吧。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反应这么大自然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乱管闲事的可不少。”安莹不自然地拽着书包背带上的绳子，她移开眼睛，尽量不和江落对视，“你已经确认我是契约者了，还有别的事吗？我想你们应该很忙吧，在这里和我纠缠耽误你们的任务可就不好了。”

　　孔佑佑几人并不知道江落有什么打算，只安静地站在江落身边等江落开口。

　　江落点点头，“确实没事了，慢走不送。”

　　安莹警惕地看了江落几下匆匆下楼，几个小孩扒着栏杆目送安莹离开后，孔佑佑问：“她怎么了？我们确实不会管普通野生契约者，但实力和成长空间较大的会去主动邀请他们来妖契入职。她如果合适，人事部会向她发邀请的。”

　　江落走到落地窗旁看安莹离去的背影道：“她没什么问题，但你们见过哪个坐地铁的人身上带着武器？还是刀具。而且她身上的妖力波动很大，有很强的攻击倾向。”

　　武器？攻击倾向？

　　小白瞪大眼睛问：“啊，这……这是真的吗？”

　　孔佑佑觉得有点不理解，“等等，她带着武器？她是四阶契约者，召唤出契约兽后自然会有武器供她使用，干嘛还要自己带着武器？”

　　小枫分析道：“如果是防身用的话，那还可以理解，但地铁上带不上去吧。”

　　安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江落放下手中的纱帘转身朝楼下走去，“想要知道为什么，不如跟上去。但她目前应该会很谨慎，所以今天并不是最佳时机，两天后再去跟着她探究一番。”

　　“你现在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吗？”孔佑佑跟到楼下后问。

　　孔佑佑知道她不会做不划算的打算，她一旦对某些东西特别关注，就代表那件事必有什么猫腻。

　　她的敏感度是他完全比不了的，想要超越她也是难上加难。

　　脚下调皮的猫跑来跑去，江落蹲下身子抱起一只暹罗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她缓缓抚着猫身子开口：“三个月前，一个工地上发现一具男大学生的尸体的新闻你们关注了没有？”

　　三个月前的新闻？这怎么会记得？

　　几人面面相觑，孔佑佑品味到一丝不妙，连忙坐在江落对面问：“怎么了？和安莹有关？”

　　“那名男大学生是大四的，名叫齐思正，明年毕业，和安莹同校同专业，也是代理我案件的新手律师杜雨宁的学弟。”江落放下猫咪，暹罗舔舔毛从桌子上下来溜达到客人的怀里。

　　江落把收藏的新闻发送到群里，几人纷纷点开看。

　　新闻是三个月前的，上面讲一个男大学生的尸体在工地被发现，是从还在修建的楼房的32楼坠亡的。新闻上称死者大概是自杀，因为在死者的社交软件上发现了一些情绪消极的言论。

　　评论大多都是关于对当代大学生心理状态的讨论，以及一些对这名学生的讨论。

　　知情人说齐思正家境不是太好，他坠亡的工地就是他平常兼职的地方，寒暑假的时候齐思正也会去一些工地打工，平时生活简朴，脾气很好，学习也很好。听说他坠亡前一直在积极为考研准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有评论说是他考研压力太大，还有说是因为他家里亲人生病了他不堪重负，更有人笑称齐思正在工地自杀就不能让舍友享受保研资格了。

　　看完这些消息和评论，小枫皱眉道：“哎……看完觉得好可惜啊。看这些人说的，他成绩很好，上岸应该很稳，怎么会这样呢？”

　　“心理脆弱呗，听说考研的大学生很容易被小事困住。”孟尘尘托腮道，“考研和高考可不一样，考研全靠自我监督，我以后可不考研。”

　　孔佑佑撇嘴呛了他一句：“就你那样能考上大学就不错了，还想着考研，真够会做梦的。”

　　“呵，说的跟你能考上似的。”孟尘尘翻着白眼说。

　　“那到时候见分晓。”孔佑佑的成绩可是全校数一数二的，他也早就在为考个心仪的大学做准备，孟尘尘可是碰上钉子了。

　　正讨论着，江落在群里分享了一个人的主页，点开主页后发现这个人一直在质疑齐思正的坠亡一事，还在学校超话里发关于自己质疑的想法。

　　质疑齐思正自杀的人并不少，一部分人认为齐思正并不是所谓的“心理脆弱”，他的坠亡应该是和别的有关，但始终找不到更多证据，只能停留在质疑和猜想阶段。

　　这个主页的人很详细地对齐思正进行了分析，但完全支撑不了更多的猜想。博文的更新停在一个月前，后面也没再进行更新，应该是放弃了。

　　孔佑佑把这个人的主页翻完后道：“这个号应该是个小号，除了关于齐思正的话题讨论，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江落点点头道：“没错，这确实是个小号，是安莹的小号。”

　　“什么？你怎么知道？”几人异口同声问。

　　江落把手机上和杜雨宁的聊天记录展示给几人看，“杜雨宁跟我转告她的学妹安莹会把东西给我，还把她和安莹的聊天记录给我发送过来。我在短视频软件上推送的可能认识的人上面看过一模一样的头像，于是去那个人的主页看了一下，应该就是安莹。把她的视频看完，找到了微博的信息，于是就查到了她的微博账号，最后顺藤摸瓜找到了她的小号，就是你们看的那个人的主页。”

　　小枫竖起大拇指：“不用科技就能查到，你好厉害。”

　　江落继续说：“大号上有她的日常生活记录，能找到她和齐思正认识的博文，她对齐思正坠亡一事一直持质疑态度，小号上没有继续更新应该是坚持不下去，或者有别的想法。”

　　坚持了那么久突然放弃，孔佑佑也觉得应该是有别的想法。他询问江落安莹的大号，查询之后，他去翻一个月前安莹的博文。

　　小号停更的那一天，安莹用大号发了一条微博：

　　【我始终不愿意相信这就是普通人的结局，我不想顺从，我不想停下，我不想被捂着嘴巴。如果有一天正义和真相不能告知世人，那我便亲手扼杀邪恶】

　　“我想她应该是已经找到更多的证据，但是，她不能说，也不能去找。”孔佑佑分析。

　　江落打了个响指，“你没说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微微扬了下下巴，示意孔佑佑继续说。

　　孔佑佑接收到示意后低头再翻看几下安莹大号的微博，道：“但是猜想只是猜想，我们目前所谈论的一切只能做为对事件的发散思考，如果想要验证想法，必须展开更全面的调查。”

　　说着，他抬头看向江落。

　　他等待江落的发话，却见江落神色淡然地看着自己。

　　“你，你不应该告诉我们怎么展开调查了吗？”孔佑佑问。

　　江落淡淡笑道：“但我想你可能也有自己的想法，不如先说说看？”

　　孔佑佑指指自己，有些不太确定道：“你要我来安排？我？你确定？”

　　孟尘尘翘着二郎腿不耐烦道：“要你安排你就赶紧的，磨磨唧唧的。”

　　小白朝孔佑佑投向期待的目光：“江落姐姐要你安排你就安排嘛，别不好意思。”

　　一旁的小枫也点头道：“没错，说吧。”

　　面对众人的催促，孔佑佑的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服。许久，他深吸一口气道：“针对我们目前搜集到的信息可以得知，四阶契约者安莹带有潜在的攻击性，她针对齐思正坠亡的真相应该已经有一些了解。为了避免野生契约者扰乱社会秩序，我们需要申请对安莹进行暗中观察。首先我们要保持对安莹的跟踪调查，其次我们还需要对齐思正坠亡一事再次进行调查和分析，我们也需要找到真相。”

　　他说着，几人正专注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安排。这是孔佑佑第一次安排任务，不免有些紧张。他将目光投到江落身上，这个身穿雾蓝大衣的紫发女人竟然不似往日般臭脸，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多得的淡淡笑意。

　　想看她笑可真是难呢。以前的孔佑佑总是这样想。

　　但今天的这个笑，是给自己的吗？

　　孔佑佑攥紧衣角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我们要去对生前的齐思正进行调查，也要对安莹进行透彻的了解，同时也要保持对安莹的跟踪观察。还有更重要的是，齐思正坠亡的那个工地，我们也要去了解一下。接下来我会制定调查计划和分工，之后我会发到群里，请各位按时查收。”

　　一席话说完，歪在沙发上的江落带头鼓掌，剩下的三人也跟着鼓掌。

　　江落收起手机道：“好，那就等待你的分工和你的调查计划。”

　　第一次来进行安排，孔佑佑底气不足，他有些不自信地问：“等等，我，我真的要来做这些吗？你们真的要跟着我来进行任务执行吗？”

　　“不然呢？”江落快速去填写表格进行任务申请，“走吧，我带你们回去，回去后你赶紧把计划写出来发给我们。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安莹想干什么，得赶在她前面阻止她做别的事。”

　　几人听后快速跟着她回去，一回到聚集地孔佑佑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开始写调查计划。写到一半，他看向窝在客厅打游戏的江落，问：“这段时间，你一直让我们独立完成任务，就连这种任务也开始让我们自己做，你是不是知道自己以后要离开二队了。”

　　客厅里只有两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把客厅装满。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江落边打游戏边回答他。

　　“那天宴会，并不只是有八卦吧。”

　　江落放下手机，看向被笔记本遮住头的孔佑佑。

　　“宴会厅里确实只有八卦可以讲，但另一个宴会厅就不是了。”江落脑海里浮现李疏亦跟她讲的话，在另外一处，是区别于名流宴会的严肃会议，“不过管那些干什么？先把安莹的事解决完再说。就算我以后不在二队又怎样？妖契就那么大，跑不了多远。但你们可得赶紧提升实力，狩猎者以后会越来越多，代号C的手下实力未知，以后要忙的事多着呢，你们要是没有独自处理各种任务的能力，我可放心不下。”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问我，以后要是我不在，也可以继续问我。你是目前二队里面最认真，也是成长空间最大的，就是你目前还是个小孩，不太成熟。但是人总是会成长，你多锻炼锻炼就好。”她歪头继续补充，“还有就是，不要质疑自己的实力，别人的质疑你不要听，你也别总是跟别人比，做好自己的就行了。比昨天的自己更优秀一点，就是很大的进步。好胜心强很好，但不要玻璃心，也别钻牛角尖，真要是想不开，就来找我，我骂骂你。”

　　这些话让孔佑佑鼻子酸酸的，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令他讶异的是，她居然对自己的期望那么大，也对自己那么认可。一直以为她是看不起所有人的，但她居然一直有在默默关注自己。

　　她真的，他哭死。

　　他开始明白他和江落的差距并不只是在实力上，在态度和心理上他也是有很大的差距。

　　这就是大人吗？

　　孔佑佑忍着眼泪低下头，“好。”

　　“你哭了？”

　　“什么哭……才，才没有。”

　　“笑死。”

　　“不许笑。”

　　“好，不笑。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