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意尽欢》占得一味愚

14、酒盏如空 偶遇双对

　　因为生病夏日不能用冰，懿欢有些烦躁，索性烧退了又昏沉了几日，反正不是懒在床上，就是榻上，:“我好困……”
　　君启嘉这个小团子又顶着倆丸子头，拿着蹴鞠在她榻前晃来晃去:“姐姐你已经懒了十日了!一个小病而已，早该起来玩了。”
　　榻上的少女扯了扯身上薄被，“那给我冰。”
　　“不行。御医说你成日这么懒着，起码还有两天才能用冰。”他向懿欢比划着。
　　这五岁的孩童都知道她是小病，三五日就能好，结果还懒出问题了，嫌药苦嫌天热，整日任由身体困倦睡去，那么估摸还要两日才能全好。
　　“姐姐，你动动吧。”说着蹴鞠就啪一声轻打在她眼前。
　　懿欢下意识闭眼睛，“别动我，小心我真起来揍你。”
　　一听此话，姐姐要起来陪他了!团子来了劲儿，又往她背上轻砸，砸完捡起来又砸……
　　“没完没了是不是!有点痛了!”被小男孩玩心一缠，多来几次忍无可忍，懿欢立马掀了被子起榻，就要追着着他抢着砸回去。
　　四月一进来就看见自家小主只着轻薄的夏日里衣跑来跑去，“主子!”
　　场面一度混乱。四月拿着外裙就要给懿欢穿，可懿欢又要追团子，团子又滑得像泥鳅。
　　啪!又砸中了懿欢。
　　她冲上去就要打回来，“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去!张牙舞爪捆在未央宫门前!”
　　团子被夺了蹴鞠，眼瞧着懿欢高高举起，他又够不着，只好装委屈:“姐姐还要捆我在门前，像四哥捆那些女子一样吗？多没面子啊。”
　　“什么女子?”
　　“就是你送的女子啊。”
　　原来那些宫女里还真有极想爬床的，待了几日没有召见，想趁着四皇子沐浴时献媚，却被四皇子踢了出去，让在宫门前罚跪以儆效尤。”
　　“姐姐会觉得没面子吗?。”
　　懿欢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要觉得没面子?”
　　“因为那是你送的人啊。”
　　“不会不会。”她摆摆手，她不仅不觉得没面子，不知为何还有两分开心。
　　说着她舒坦地把蹴鞠递还给团子，“给你。我去更衣了。”走时拍了拍他的脑袋，“起驾!”
　　“姐姐!”听到小名，一如既往的生气。

　　中途她却又折返回来，抿了下嘴巴，看向团子。
　　君启嘉没好气坐在凳子上，打算等她，“姐姐不是更衣吗。”
　　“等会儿穿。姐姐先问你一个问题啊。”她义正言辞，一副理不直气也状的模样。
　　“什么?”团子睁圆了眼看她。
　　“嗯……就是，你看看我。”
　　“嗯?”
　　“就这样的我，生病的，好不好看。”懿欢让他评判，“我美不美。”
　　君启嘉有些无奈:“我才五岁……姐姐”
　　“你答就是了。”
　　他看不来她神经兮兮的样子，故意道:“不好看。不美。”
　　少女生气，拍了拍他的脑袋，“没眼光!乱讲!”
　　“果然五岁还没有什么审美!”
　　四月赶紧拉着自家主子往里走，“快穿吧主子，成何体统啊。”

　　懿欢却还要慢慢沐浴更衣焚香，让四月梳了个别致的发髻，她对镜画眉梳妆，就要选胭脂。
　　叶蓁蓁进来就看见这一幕，惊讶道，“我以为你还在床上装着半死不活呢。咦……转性了啊。”
　　“你来的正好，给我选胭脂。用哪个好呢。”
　　叶蓁蓁笑着坐在她身旁，伸手轻抬她的下巴，语气风流:“让我瞧瞧这位小娘子。嗯……不施粉黛已是绝色啊，这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何须刻意挑选呢。”
　　懿欢抬手将蓁蓁的手拿下来，转头照镜子，“是吗。”看着又人忍不住自我认可，“我觉得你说得没错。你我的容貌，自是姝色。”
　　蓁蓁笑，“你今日怎么了。”
　　“没怎么，那我生病时候呢。你来过的。我生病时容色如何。”懿欢看向她。
　　“病美人病西施，恰似春风相欺得，小生自生满心怜爱、疼爱啊。”说着蓁蓁还演了起来。
　　懿欢点点头，哼。君启璟胡说八道，她才不丑!自己也是，明知自己同他玩笑话多，当时也并不在意，平日自己也没那么在意，此刻想起竟还较真儿上了。

　　“你今日怎么了。让团子约你出去蹴鞠，结果他自己在院子里玩起来了。你还在里面梳妆。”
　　“许是他等急了吧。”懿欢给自己找补，绝不承认自己因为君启璟的戏言突然重视容貌了，“女孩子嘛。多少有突然爱美的时候。”
　　叶蓁蓁:“可都说美而不自知最撩人。美而自知的怎么办呢。”
　　“话本子都这么说吗。”懿欢随意问道。
　　蓁蓁叹，“对啊。你没看那些情节吗。往往女主人公都是不知道自身美貌反而让心上人觉得可爱又可怜。”
　　懿欢摇头，“人有自知，好坏美丑，对错是非，总不能对自己模模糊糊吧。我觉得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啊。”
　　“这你就不懂了。身处爱情时，就是这样，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懿欢听她长篇大论，无奈:“那爱情可太麻烦了。你这时候想不自知而去撩动谁，会不会太早了。”
　　蓁蓁拍了拍梳妆的桌子，“不早!知识越早学越好!不知道哪一天就用上了!”
　　嗯。这知识够特别的。平日夫子女官授课时，也没见这么认真过。
　　“随你吧。”懿欢只好依她，听着她说话本子上的知识点。
　　蓁蓁拉着她的手臂，“我已经想好下一次见他，怎么穿怎么打扮了。若是秋日回来我就穿青色那套，冬日的我还在让人新裁衣……但我要出其不意的，装作不知道自己很美的样子……”
　　懿欢打断她，“这个我懂。这叫女悦为己者容。”
　　“对!”

　　夜色当空，一黑影在御花园里挖土，一人在旁看着。
　　“你小心些，别弄伤自己了。”声音宛如新莺出谷，自带恋爱中的娇滴。
　　“公主别来。会弄脏。”男子声音低沉浑厚，就要阻挠女子帮忙的动作。
　　“不脏。”她走进一步，看他。

　　“咳咳。”叶蓁蓁不知何时出现，“说了明晚一起挖酿好的酒，五公主怎的还先来了。”
　　身后的懿欢慢吞吞走上前，还啃着西瓜，“定是和你忍不住想提前偷喝了呗。”
　　君姝走上前，将帕子递给懿欢，“正是。”
　　懿欢接过，擦了擦嘴:“不是埋的对面那棵树吗，你挖错啦。”两树隔着一条小路，倒也近，君姝怕不是记错了方向。
　　“没有……”
　　懿欢习惯地颇有耐心听君姝慢慢讲话，“嗯?”
　　“我又酿了一坛在这棵树下……”
　　“哦。”她又啃了一口瓜。
　　叶蓁蓁走来:“可公主不是甚少饮酒吗？”
　　懿欢叹，“定是宫中无趣，日子都只能靠酿酒打发啦。”
　　说着那名高大的黑衣男子就将君姝的酒挖出来了。
　　“你们这埋的够深啊。”懿欢道。
　　那男子正欲拿起，却听熟悉一声，“放下!”

　　懿欢转头，看见了君启墨和那小倌。他们还手牵着手。
　　“你是提前来偷酒，还是御花园约会啊。”懿欢调侃。
　　“看架势，他是打算约会偷酒两不误。”叶蓁蓁道，毕竟君启墨空着的那只手还拿着铁锹，折扇都没手拿了。
　　“我来拿我和云生酿的酒。就是这棵树下的。”
　　原来他们二人也埋了酒在这棵树下，因着明日是和懿欢他们约定好的挖酒。他们想起了旁边这棵树下还有他们自己酿的酒，就过来挖了。
　　只是见着这比他还高大的男人欲拿他的酒，他就要呵斥，“为何动本殿下的酒!”
　　这男子气质沉稳，不卑不亢，“这是公主的酒。”
　　“姝儿，这是你的暗卫?”君启墨问。
　　公主素来都不擅学武，于是皇帝和贵妃自小就给她选了暗卫，近身保护，不得稍离。
　　“是。皇兄。他叫雁南。”声音破小，故作自然，补充道，“我的人。”
　　黑夜里瞧不太清自己妹妹的神色，君启墨也没细想，“想来你是把他当玩伴了。暗卫都取名了。”说着转头对雁南，“公主柔弱，你要时刻保护公主，不得二心，明白吗？”
　　雁南上前一步行礼，“公主的安危是我的此生的使命，雁南绝不会有二心。”
　　由于男子上前，面容被月光和灯笼稍稍照耀，他的眼眸黑若曜石，深沉若幽渊，刀削的面容，身材高大，站在本就娇弱的君姝身边，体型差异颇大。
　　“倒有两分姿色。”君启墨点评，“那你也不能偷我的酒。这酒你拿来也没用啊……”
　　云生扯了扯他，“公子。那不是我们的。我们的酒坛上刻有依兰花。”
　　原来他们的酒还埋得更深，言语间君启墨已经为在云生面前展现自己的气概，动手用铁锹挖土了，挖了一会儿没挖到，让雁南一起帮忙。
　　听此，雁南却先请示五公主，“公主。”
　　“去帮三哥吧。”她道，却又忍不住心里补充:别帮多了，会累着。

　　懿欢喂了叶蓁蓁最后一口西瓜，等着他们挖出他们的，她们分一杯羹，悠哉悠哉，还不忘点评:“怎么埋那么深。”
　　君启墨没抬头，“你不懂。”
　　云生看着懿欢解释道，“公子测过，这棵树这个位置，还有埋这个深度的酒刚好，最香，效果……也最好。”
　　“效果?”懿欢、叶蓁蓁、君姝都忍不住发问。
　　云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嗯……”
　　“酒有什么效果?活血化瘀?痛镇舒缓?那那么大太医院摆来干嘛……”叶蓁蓁心直口快，忽而想到什么，“莫非……”她有些惊讶。
　　云生点点头，“如您所想。”
　　“三皇子，你真是……名不虚传啊。”叶蓁蓁调侃，“还要这种酒助兴，看来也不是很行嘛。”
　　云生想解释，又觉得有些尴尬无措，“并不是不……行……”他毕竟同蓁蓁她们不熟悉，一时不知如何表达。
　　懿欢有些蒙，“什么什么，什么啊。”她扯着蓁蓁衣角问。
　　叶蓁蓁手上提着的小灯笼被扯得晃来晃去，她笑着对懿欢说，“看见灯笼上画的没。”
　　灯笼上面的女子在烛光摇曳下闪烁，忽明忽暗。
　　“摇曳红烛帐暖春宵，依兰迷情落夜沉沉……”
　　原来如此。蓁蓁此话一出，她也有些明白了，替蓁蓁战术性咳嗽，“酒都让你玩明白了啊……”
　　一旁的雁南听此话却是站在了公主身旁，伸手挡开她和蓁蓁的距离，像是什么话不该让自家公主听见。
　　蓁蓁看了有些想跳脚，“我其实也有点尴尬好不，我就是随口一说。”
　　懿欢拍拍蓁蓁的手，宽慰她别急。
　　这时君启墨拿出挖出的两坛子酒。
　　“谁不行!我和我们家云生好着呢。情趣懂不懂，在场全都不懂，还说。”刚挖好就为自己正名。
　　懿欢不管什么功效，花了时间不能白等，“既有两坛，见着有份，分我一坛。”
　　“你都没及笄，拿来无用，不给。”君启墨可不想。
　　叶蓁蓁连忙开口，“我及笄了!我要。”
　　君启墨，“你羞不羞你。”说完顿了顿，看向叶蓁蓁，“不是我说……你能用谁身上，用父皇身上……那可是杀头大罪啊。”
　　“谁说我要用你父皇身上……我收藏着和欢儿喝。”
　　“不给!半坛都不!”
　　懿欢倒也无所谓。不给算了，明儿那棵树下还有酒，自己埋的多挖些好了。
　　蓁蓁却像来了劲儿，还是要，看着一旁的君姝雁南，开始讲理，“人暗卫还帮你挖了呢，费心费力的，不能白挖的。”
　　君启墨就要开启舌战，一旁的云生却是柔声，对着五公主道“多谢五公主和这位公子，只是我们还有一坛已有赠酒人，不然定然与诸位分享。”
　　君姝一听只是温婉礼貌，轻声说不必，说着就要告辞，和暗卫回去了。

　　见着君姝走了，蓁蓁还颇有些好奇，对着君启墨一行人问，“这都……真有赠酒人选啦。是谁啊？”
　　君启墨抱着酒欲言又止，还是悄声开口说要想办法送给太子。说那日去东宫，听闻自家太子哥哥竟把没有同暖床宫女同床之事，故意说成已完事。听说那夜一开始太子已经愿意宫女伺候了，那宫女姿容甚好，百般引诱想伺候，到最后太子却停下了。
　　这还有两年就及冠了，一个正常男人又是宫中殿下，早可以有此需要了，而今还这般欲盖弥彰，他同太子素来交好，做弟弟的难免有所猜测担忧。
　　懿欢听了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君启璋竟……君启墨还让懿欢日后成了皇后多照料些，看看要不要请太医。
　　蓁蓁这下不要酒了，称还等什么成皇后啊，颇有义气地说要一起想办法帮帮太子。
　　君启墨轻喝住她，“婕妤你能小点声吗!”

　　君启墨和云生走在回宫的路上，云生手中的灯笼将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君启墨故意靠紧云生，影子也相依相偎。
　　“公子，你一个皇子也同妃子们关系那么好吗。”一个婕妤，一个命定皇后，日后名义上的中宫母妃。他今日第一次同她们打照面，而这都是自己心上人在宫中的朋友。
　　“说来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玩起来也都忘了身份。”
　　“公子重情。”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重情。但是云生，我真的长情。”
　　他扣紧他的手，他知道二人的身份云泥之别，云生总有太多的担忧，所以他总想着随时随地让他宽心些，他会一直陪他。他不停输出着他对他的承诺和爱意，抚平他的不安。
　　“云生，叫我的字。”
　　薄雾层层弥漫，漾开，熏染出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湖边二人很是动情。
　　最后隐忍难耐地回到了宫中，坦诚又炙热。
　　只听一声声喘息低吟，难忍出声，“海楼……”
　　二人未曾饮酒，却如有酒香飘溢，味道肆意弥漫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