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税所》萧云川

120、纷纷扰扰

　　一餐饭的功夫，不长也不短。
　　两人貌似亲昵的言行举止间，多了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关系。
　　没有知道两人真正是什么关系。只不过小娟身上，少了一种难以言表的东西。这种东西，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董留成渐渐清晰。他明白了：小娟缺乏一种应有的气质。当她坐的时候还不太明显，但只要她站起来或者走路，会给人一种乡土的、甚至是卑微的感觉。
　　为此，他装作有意无意，打听女孩家在四川哪里、家里是做什么的？
　　果然，话一出口，他明白了，小娟来自偏远的农村，而且，眼下无业。尽管她很努力，甚至很是顺从，但最终，一个女人的气质，是需要外在的东西帮衬。没有外在，内在气质与生俱来，虽然有着后天的影子，但影响终归所限。所以，她在郑立江只会助长郑立江的居高临下，甚至是颐指气使。
　　一切也是无奈之举。
　　董留成吃完了饭，下楼上了班。
　　而郑立江说自己有的是假期，不慌不忙，没有下楼上班。
　　一番换装后，他在小娟的陪同下，下了楼。
　　两人下楼时肩并肩，一起出现在分局的院坝里。
　　小娟对一切陌生，不时东张西望。偶尔憋不住了，会小声问着郑立江，问这问那。她说话音极小，像蚊子一样，明显与她颀长的身材不相称。
　　与她走在一起，郑立江头一偏，便会将嘴唇凑到她的耳侧和脸颊边。
　　只不过在众人面前，二人明显地保持着克制，不做出过分亲昵的动作。
　　可两人郎才女貌，不可避免地招来了不少人。
　　年轻人在低头，假装视而不见；谷文武却不安分。
　　他兴奋地走近了，一脸红光在接近正午的阳光下闪着油亮，一对混浊的双眼，不停地往小娟身上扫，像是要一口吞了她。借着搭讪，他问郑立江这些天哪儿去了？可他倚老卖老，两眼不忘斜眼看向小娟：
　　“你咋不介绍下这个小女子？蛮漂亮的嘛！嘻嘻，说，她是不是你的小情人？”
　　真是老男人见到新人物，两人虽是一对工作上的搭档，话一出口，却全是这些话，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郑立江在皮糙肉厚的谷文武面前，红了脸，连耳根都红了。他“呵呵”笑了，明显得意：
　　“呵呵，老谷，你别乱猜。小娟是我表妹，趁着这几天我休假，来我这儿玩几天。”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不时往征收办公室的方向瞟。不用多说，那里头坐了刚与他分手的聂云丽。
　　可分手不超十天，郑立江便迫不及待，领来小情人示威了？
　　好在董留成站出来了。
　　他让大家别瞎耽搁了，赶快各忙各的去。
　　董留成的话在众人面前，有着不一样的份量。
　　虽然他不会如张兴福一样，以段子的方式来告诉每一个人办公室恋情的恐怖，却早在私下里，郑重告诉他的老同学郑立江：如果你要找到真爱，先把自己提高了。别一天到晚只会去陪张兴福，更别做一天到晚想着弄出什么幺蛾子。你没有背景，调自己出来还得送礼，有什么好显摆的？基层除了工作，什么都会于事无补。在基层，你要想过得好，得讲实力和实干。等你什么时候把工作搞上去了，什么时候，你才有资格谈办公室恋爱。否则办公室恋爱只会让你当战场！就你那点调情、撩妹的手腕，在家庭、工作面前，一文不值。你不要以为可以在一个单位乱搞，打着谈恋爱的幌子，重蹈第二个李梅花的路子。你得明白，你的那点哄骗小女生的手法，就像是坐在火山口上山盟海誓，一边屁股在天堂，另一边屁股在地狱！
　　来了董留成，郑立江不说话了。
　　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赶紧散了。
　　而郑立江与小娟手挽手，逛街去了。
　　分局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
　　杨辉少有地嘟囔了：
　　“这个阿色，色心不改。好意思带着一个哪儿来的女娃娃，来这里晃！”
　　不管怎样，小娟没有要走的意思。
　　傍晚时分，两人再次出现了。
　　依旧是出双入对。
　　这次亮相，小娟换下了雪白的的确凉衬衣，着了一件宽大的白色长T恤。长T恤包裹着她苗条的身材，映衬着本该有曲线，在两条修长、挺拔大腿的支撑下，滋润着青春气息，越发显眼。
　　两个人在分局的院坝里站了站。
　　趁着与小娟停留，郑立并旁若无人，把小娟的T恤拉了拉。
　　她圆润的小肩膀显露无遗，变得显山露水。
　　郑立江心花怒放。
　　一切像是在明目张胆地秀着你情我爱。
　　只是时间似乎不凑巧，此时已是下班时间。聂云丽一个人躲在宿舍里，没有出门，更没有看到这一幕。
　　要是出门，她哪里受得了这样？
　　这一幕，看得谷文武差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接下来，两个人似乎嫌腻歪得不够尽兴，偶尔下楼来上厕所，也是出双入对。
　　天色已晚。
　　小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令人暇想的一幕出现了。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天黑之后会是什么事情？
　　一切足以让人联联，并且做到浮想连篇。
　　杨辉再次睁大了眼：
　　“噢哟，这个阿色，带个女人来，他让人家住哪里？我记得他的宿舍只有一个床啊！是不是两个人，就这样睡上了？”
　　不用问，这话是说给聂云丽听的。
　　聂云丽呆呆的。
　　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让杨辉心痛。
　　他来她身边的次数更加频繁了。
　　来了之后，他少了与马文龙几人的说笑，总往聂云丽这头凑。
　　这是一种近乎直白的贴近。
　　聂云丽面若冰霜。
　　在她的冰冷中，小娟没有要走的迹象，相反一呆几天。
　　两人下楼、出门，形影不离。
　　小娟少了来时的清纯模样。她整个人变得柔弱无骨，软绵绵地，依恋郑立江。之前白皙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像是要下蛋的小母鸡。只要往众人面前过路，身后总会留下一股不知名的香水味，浓浓的。而只要过了众人的视线，她会立即变回温柔顺从，像是一只小绵羊，依偎在郑立江跟前。
　　每个人没有羡慕，全在感叹董留成。人人说他给郑立江起个“阿色”的诨名，不仅一针见血，还是骨灰级的！要不然，谁会有郑立江的本事，可以在婚前，在一众同事面前，公然与一个外地女孩泡在一起？
　　杨辉的话越来越难听，几乎到了骂脏话的地步：
　　“这个阿色，连婚都没有结，就这样一天天睡在一堆？他还能再不要脸点？”
　　这话勾起了聂云丽的无比愤怒。她“啪”地一声，将书诎旃郎希下トチ恕Ｋ坪踉谖约汉霉Ａ⒔飧錾恚呃⑼蚍帧??
　　她越是想，郑立江越是过份。
　　他竟然毫不避讳地用上了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上演不堪，报复我，要我活在痛苦里。可他浑然不顾的，还有成年人该有的廉耻！
　　天，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她失眠了。
　　一楼之隔的两个人，几天前还跟她是那种关系，如今，物是人非，竟然这么快移情别恋，还故意来刺激她，让她如此崩溃！她差点就成了一个随时可供他消遣的物品。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和他一样恶心、肮脏，完全没有一丁点的人设。
　　第二天再次上班，她变得郁郁寡欢，有心无力。
　　杨辉来了，没有招来她的好脾气。相反，她脾气坏到了极点，吼上了：
　　“你滚！我不想见到你，任何人我都不想！”
　　她崩溃了。
　　这还不够。她无法面对郑立江在她面前的公然炫耀。
　　恋爱中没有占有欲是不可能的。
　　理性让我们接受对方的异性好友，迎来融洽；更多时候，融洽难再，只能让人回避。
　　她想眼不见心不烦。偏偏对方就在眼皮子低下，不时晃动，像初春的苍蝇一样在你面前“嗡嗡”作响，挥之不去。他想让她心平气和，静静地看现场直播，静静的看他与异性眉来眼去，说说笑笑。看着这一切，一张冷漠面对一脸无辜，彼此间相互伤害，还成了重度内伤？
　　她近乎抑郁。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一个职场女子，为了追求美好生活，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不知道该怎么办？人没到手，却成了最受伤害的人。成年人生活不易，除了你的心跳，谁会明白你的心里，装了多少欢乐？多少悲伤？
　　每天除了在办公室节不得不与前来缴税的纳税人说上一两句话，剩下的，成了一语不发。
　　特别是下班时间，她一个人躲在宿舍里。
　　她不想见任何人，包括来敲门的杨辉。
　　杨辉为此愤愤不平。他找到董留成，要他评评理，这事情阿色做得地道不地道？末了，他忍无可忍：
　　“老流，你说这个阿色和小娟，倒底什么关系？”
　　董留成笑而不答。
　　在杨辉面前，董留成只能做到守口如瓶：绝口不提自己的家事，绝口不打听别人的私事。
　　套不出董留成话，杨辉气得破口大骂：
　　“这种事情，你们当领导竟然不管管！他阿色就是个色鬼，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败类！”
　　他越骂越气，恨不得将郑立江拖出来打一顿。
　　为了聂云丽，他差点捋起袖子上了。
　　分局的紧张空气，像极了会传染的瘟疫。
　　每个人被笼罩在一种不安的气氛里。
　　对于郑立江，人人褒贬不一。
　　上了年纪的，对于两人的变故，眼不见心净。
　　杨辉看不过，数落他们不管好坏、不分香臭，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麻木不仁；
　　没上年纪的，不站队、不表态。他们更多的，是顺其自然。对着杨辉，他们相信在郑立江与聂云丽之间，只是一场年青人的游戏。如今的年青人感情丰富，今天哭、明天笑，再正常不过，谁还没有过个年青的滋味？
　　一切似乎不能顺了杨辉的意，与他拗着来。
　　杨辉气不过，大骂不止：
　　“他妈的，怎么一个税务分局平时看不出来，关键时候会有这么多的墙头草！要是和平时期还好，要是换作战争时期，日本人再次打进来，还不得多出一堆汉奸、卖国贼！”
　　谁能借我一双慧眼，看透这人世间的情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