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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装票夹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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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小山村遥遥相对的小镇税务分局里,李云焕郁郁寡欢。
她是寂寥与憔悴的。
一个自己看上的人,眼睁睁看着被别人抢走了。她的心,连同她整个人被掏空了。
掏空了的,是一份美好,还有未来的憧憬和幸福;留给她的,仅有空空荡荡。空荡充斥着无尽的黑夜,酝酿绵绵恨意。品到的,是无尽的恨意。
第二天睁眼醒来,她还得和她想倚靠的人、抢走她想倚靠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
现实总是如此残酷,残酷得令人心寒。
三个人的世界没有变化。
依旧是同一个院坝,低头不见抬头见。
从她面前轻轻飘走的,是杨辉和聂云丽的招摇。
杨辉原本是属于她的。如今,被巧取豪压,离她而去。夺走的,还有愉悦她身心的快乐。剩下的,成了无时无刻的苦痛。
她默默地承受着爱的求而不得。
如今的她,一时成了一穷二白,满是挥之不去的空白与阴霾。她躲在两人的欢声笑语背后,蜷缩在一个人的角落里,夜夜难眠,天天泪痕。
泪水足以淹没日月。
混沌乾坤无法挽回流失的苦痛,只有任由泪水静静流淌。
可时间从不轻易为任何人稍作停留。
小镇迎来了雨季。
大雨将外出的人们浇得迷糊而潮湿。
王志山外出回来了。
他一踏进小镇,立即被不期而遇的大雨,浸湿全身。
大雨哗哗地,浇得他迷糊。
等他冲进税务分局,整个人喘息不定。
末了,他麻了把和着汗水流淌的雨水,再伸手去拿放在单车后头倚架上的票夹。
手在空无一物的倚架上摸了个空。他顿时愣了,不由地问:
“票夹呢?”
再次回头,票夹不翼而飞!
他顿时紧张了。一番回顾,他记得在上车前,他还将后依架的弹簧支开,夹稳了票夹,放下了心。再次拍了拍它,票夹多了清脆的声响,他上了路。可怎么回到家,却不见了呢?
他感觉大事不妙。查找后一无所获后,他当即脚瘫手软:
“天啊!我的票夹丢了!”
他呼吸急促起来:
“天啊,我该怎么办?”
为了票夹,他努力地回忆着种种可能遗失的场景。票夹是何时跌落的?是刚进小镇时单车在水坑里的颠簸,还是电光一闪时的惊恐?丢失票证是天大的事。他很快想到了种种的可能后果,以及上头的三令五申,严厉追责。
他的心抽紧了。
他冒着漫天大雨,再次出了门。
四下里一片漆黑。我的票夹啊,到哪里去寻找你的身影!
大雨中,他全身上下全是雨水。
找到开始下雨的供销社门口,一抬头,昏黄的路灯下,雨丝撕扯着夜幕,划成根根细密的鞭子,无声往王志山身上抽打。黑沉沉的天空,就像是要崩塌下来一样,将他压在天地的雨水之中,让他的眼前,只剩下白花花一片。
这一晚,王志山一无所获。
失魂落魄地回到分局,他手足冰冷,一夜未眠。
这一夜,他想好了可能的种种处分。
听闻此事的张兴福脸都绿了。
他要王志山回忆可能出错的任何细节。是的,头天王志山奔袭几十公里外出收税,他是知道的;出门前,他还抬头看了看天,隐约感觉天要下雨,多了一种不祥之兆。下雨天出门够呛,他本可以不把着公车,让杨辉拉他去一趟。对,哪怕是一次,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乱子。要是王志山丢了票,他张兴福逃脱不了该有的领导责任。如此想法,到了张兴福嘴边,咽了回去。从他的嘴里吐出的,成了片言几字:
“你,等着处分吧。别无他法。我帮不了你。”
在场所有人说不上话。
末了,董留成叹了口气,拍了拍王志山的肩,安慰着他:
“阿瓜,认命吧。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丢了就丢了,吸取教训。以后要是碰到这种天气,你也学着点,别出去了。工作不是一天能干完的,你不在乎一时。人要学会聪明工作。工作说大了是国家的,说小了是单位的,可处分却是你自个儿要背的。你是学会计的,这账,你会算。我知道你讲的是良心,可谁来为你的良心买单?”
王志山满心凄惶。
头一遭遇上这档子事,他既委屈又难受。
整个上午,他失魂落魄。
中午时分,税务分局走进了一人。来人大声地一遍遍在叫:
“王志山,王志山!”。
王志山有气无力,应了声:
“哎——”
从办公室出走出来,他看到的是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大妈。
老大妈和颜悦色,对着他道:
“你叫王志山?我在供销社门口,拣到这个,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说着这话,她递给他一个天蓝色夹子。只一眼,王志山看出来了,夹子不是别的,正是他丢失的那个熟悉的票夹子!
王志山呆住了:
天啊,这不正是自己丢失了的票夹子吗?
老大妈道:
“小伙子,你真是王志山?我老婆子不认字,看不懂是谁的本本?请识文断字的人看过,人家说盖在上面盖过章子,有‘王志山’三字。我问过人,应该是你们税所的票。我想,该是你的东西,就送过来了。噢,对了。我是在供销社门口拣的,上面还有泥巴水呢!”
王志山怔怔地,一动不动。大妈的表情亲切而温和,像极了三婶母亲。他心头一热,眼眶湿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泪水他昨晚流干了。如今,他只剩下了劫后余生般的幸运!
大妈留下票夹要走。
王志山不住地拖住大妈,忙不迭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人家,您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将来一定报答。”
大妈不为所动,轻描淡写:
“没什么好说的,小伙子。我看你是好人。好人有好报。你问我这些,不重要哇、不重要,不说了,我还要赶着去干活呢。”
送走大妈,王志山拿着失而复得的票,恍如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张兴福拉长的脸,缩短了。
认定的丢票无可挽回,他汇报给了县税务局,等着上面来处理。可眼下,事情来了反转,他得打电话重新更正。为此,他赶紧抓起了电话机,对着电话道:
“喂,胡英吗,我兴福。耽搁你几分钟,我再跟你说一下票的事情……”
所有人松了口气,为王志山庆幸。
时隔没有几天,税务分局丢票的事故,再次发生。
这次丢票的不是王志山,是聂云丽。
聂云丽脸色惨白,却一口咬定,票是在分局里丢失的,绝对不可能是在外头。
为此,每个人动手,将分局翻了个底朝天。
可找来找去,一无所获。
聂云丽吓得不轻。
董留成俨然票证丢失案的探长。他像破案一样,反复让聂云丽回忆着每一个细节,前前后后的,事无世细,一遍又一遍模拟着可能发生的一切,走过了可能的任何角落。
留给每个人的,最终成了失望。
聂云丽急得团团转。
杨辉更是满头大汗。
末了,聂云丽不得不向张兴福报告。
张兴福一声轻笑。他再不轻易相信“狼来了”的故事会二次上演。王志山的乌龙,让他吃了一回亏,同样的事情再急着向上头汇报,他着实不乐意。
他轻描淡写,让聂云丽再找找——说不准又在哪个地方,又不经意地找到了呢?一场虚惊不说,还要被上级笑话。王志山已经搞得我被动,你聂云丽再来一次折腾,是不是想让人家骂我半盘子?(笔者注:半盘子,当地方言,是指一个人脑子有问题,不清爽,对着同样的问题会不断地绕来绕去)
聂云丽欲哭无泪。
杨辉陪着她叹冷气。
出了张兴福的办公室,聂云丽一脸清冷:
“辉辉,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杨辉被她一说,愣了:
“什么没有这么简单?”
她说出了担心:
“按说,这票没有出分局。俗话说‘外贼好防、家贼难防’,拿走票的,肯定是家贼。要不然,好好的票,怎么像长了脚一样,说不见就不见了呢?一定有人背后做手脚。这人是谁呢?你帮我想想。”
杨辉眉头紧皱。他快速梳理着可能的每个人,道:
“谁跟我们有仇呢?只有仇记恨的人,才会做这样的手脚呀!”
很快,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人,顿时后背发凉!
一声叹息。
杨辉骂出声来:
“你他妈的,这个地方真不是人呆的!我就是找人去磕头,也要找关系,让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