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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尴尬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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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郭佳荷生日。
这个生日,王志山没有如期而来。
空空也如的邮政所大门口,如同郭佳荷的心,满是失落。
已是她到小镇的第四个年头。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个中的感受,于她而言,更像是一场单人旅行,孤苦中找寻着相伴,期待一起灿烂。
可两个人的灿烂,需要她一个人的寂寞来还。
想着与王志山的交往,她心头起伏不定。
两人交往的时日,彼此间能像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找到了温暖和依靠。她的心头,泛起道道涟漪。
那种心跳加速、脸颊微红的感觉,挥之不去。
她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有他相伴,郭佳荷冷却的心,迅速升温。
她珍惜和他一起的时光。不论是一起骑行,还是谈及上山、下地干活的辛劳,她不再孤单,更觉得天地间不再灰暗,多了璀璨和浪漫。
她想好了,她要与他牵手,共同感受日子的欢乐,哪怕是不如人所愿,也要让世间的高冷,弃之身后。
一次共同骑行回家的路上,她告诉他,再过几天,是她的生日。
之所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是她想改变。
一起到生日,她多了莫名的悲哀。每个生日,她孑然一身。
面前的空虚,她唯有默念“今天是我的生日”,感怀溅泪。之前,她经历过农村大集体的热闹,没有孤单的习惯。可上班后,一切变了。身边每个人,于她无视,她像是一个注定孤苦的人,没有鲜花、没有聚光灯,更没有掌声。
这样灰色的日子,她害怕。
期盼中,不见王志山的到来,她失望了。她不得不告诫自己,或许他忙,或许他有事来不了。
直到快下班时,王志山出现了。
王志山满头大汗,手里拎了一个布袋子。
袋子鼓鼓的,不知装了什么。
手提袋子,王志山打量着邮政营业厅的每一个人。
邮政所里快下班,他看到了郑小娇。
郑小娇比他执着。见他一出现,立即折了身,盯向他。
王志山径直走向郭佳荷的柜台前,擦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泪珠,举高了,将布袋子伸向柜台:
“我寄东西。特快、加急。”
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哪怕是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郭佳荷心里不好受,面无表情,伸手正要收包裹,郑小娇过来了,问:
“你是不是该检查难视下?”
布袋放在了柜台。王志山不紧不慢,拆开了,包裹包得严实,里三层外三层。
郑小娇嫌她慢,问:
“怎么不快点,是不是什么违禁品?”
王志山回答她,包裹没拆完,却反问她:
“我寄吃的。吃的,也算违禁品?”
郑小娇正要上前让他打开,有人叫着她,她回头应了声。叫她的是郑思明,她的父亲。在看了三人之后,郑思明冲郑小娇努努嘴:
“你还跟不跟我去你外婆家?时间来不及了,你快点。”
郑小娇停下了动作,用手指了指包裹,示意郭佳荷继续,小跑着,走了。
郭佳荷心乱极了。她递给王志山一个邮单,说话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想你也不会寄什么不能寄的东西,不查了。你自己缝合吧。要不,邮费挺高的。以前跟你说过,要寄包裹的话,我们包,和你自己包,价不一样。其实你不用加急的,也没有多大用——快不了多少。别费那个钱。”
收下袋子,郭佳荷称重后往包裹上“叭”地一声,贴上邮资:
“一千二百克。国内特快,每公斤三元,收你三块六角钱。”
王志山递给她钱,如释重负。之后,他神秘一笑,长长舒了口气,走了。
看着他离开,郭佳荷心里苦涩。
她面无表情,将袋子放到邮包堆里。
营业厅安静下来。
该收拾东西下班了。
郭佳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包裹上的寄送地址。字迹映入眼帘,她呆住了:
“天啊,寄给我的!”
这一分钟,她发狂似地跑出邮政所。
可外头空无一人,不见了王志山。
她重新折回营业室,望着袋子,发了呆。
提着袋子上了宿舍,打开来,是一块心形的生日蛋糕。
洁白的奶油、鲜红的几个字,鲜艳夺目:
“生日快乐”
蛋糕不是小镇上能做的。蛋糕巨大,足有上公斤,是小镇所无法企及的奢侈品。要得到它,只能提前上县城预订,价格不菲。邮政有规定,蛋糕如果不作硬包装处理,不能寄出。王志山以一个布袋子,将它包严实了,捧到了她面前。
凝视着蛋糕,郭佳荷的心在颤抖。
她缓缓点上蜡烛,对着火苗,一口吹灭。
蜡烛火苗燃起又灭,化作一道青烟,一点点升腾。升腾中,她的眼前,映出了王志山清瘦俊郎的脸庞,似乎在对着她柔声清唱:
“生日快乐!”
她泪目了。
这一晚,王志山来了。
他这次是李得淼陪着他来的。来前,两人为街头一家死活不肯缴税的摊贩,吵了架,口干舌燥。事情收场后,他猛然记起忘了一事,匆匆去了县城。
等到他回到小镇,天色黄昏。
李得淼热心,和他一道出门,赶到邮政所,上了郭佳荷宿舍。
门开了,郭佳荷人在宿舍,请进了二人。
二人坐了没有多长时间,李得淼看到王志山和郭佳荷聊得投机,不想做电灯泡,借口有事,提前走了。
天色黑尽。
宿舍再无人打扰。
郭佳荷起身,倒了杯开水给王志山。两手相碰,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分不清是茶水还是身体的温度。看着王志山火辣的眼光,郭佳荷本能地缩回了手,触电般激灵。
再次目光交汇,两人内心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带着误解了王志山的歉意,郭佳荷冲他莞尔一笑。
这一笑,笑得王志山的心都化了。这个世界上,羞色最美。特别是少女的羞郝,那是世上最美的颜色。
郭佳荷融化在王志山心里,恍若开出的一朵花,灿烂绽放。
他跟着笑了。
多年孤寂的内心,有了滋润,让他笑得清澈。
世界充满灿烂,在盛夏流火的季节别样流长。
郭佳荷紧挨着王志山,坐得近,四目相对。
长久的渴望,两双眼睛直愣愣地,都想记下伸手可及、却在心头一时模糊的脸。郭佳荷这次不躲闪,让他看得真真切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这扇窗,两人无声交流。
交流有多深,两人都能读懂,是灵魂深处自然流淌的柔绵。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两人的近距离交流,戛然而止。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推门而入,带着外头清冷的风。
他面色气恼,粗声重气,似乎与郭佳荷很熟。看到两人,稍作迟疑后,立即反客为主:
“噢哟,来客人啦?”
郭佳荷眼里闪过惊恐,“噌”地起了身,手足无措,面色发白,像是做错事一样,不吭一声。
男人的到来,打破了两个人曾经回荡温情脉脉,让房间粉红色的曲调,荡然无存。
王志山愕然。他眨巴着眼,一时搞不清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闯进来?他怎么要来这里?他是谁?什么身份?
他的到来,郭佳荷眼里满是哀伤与幽怨。
她低了头,不说话,瞬间多了忧伤。
忧伤的背后,是她内心起了风暴。虽然心有不甘,却如同风暴来临,铺天盖地,让整个天空陡然降温,再夹杂着强劲的北风,瞬间带走了曾经的温情与热度,肆虐着,将她打回冰冷。
王志山惊愕地看了看两人,特别是郭佳荷。她就怔怔地夹在两人中间,眼神惊慌,像是飞越的精魂从空中无助地向下坠毁。
男人不怒自威:
“几天不见,都交上新朋友了?傻站着干嘛,也不跟我介绍介绍?”
口气居高临下,盛气凌人。
他不请自来,却一屁股坐到了王志山原本坐着的沙发上,眼光上挑,斜瞟了王志山一眼,冷冷地道:
“还不倒杯水给客人?”
郭佳荷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末了,她走进了卧室,并随手关了门。她这一走,像是惊慌失措,又像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剩下两个男人,也不想说话。
后来的男人或许感觉别扭,坐到了沙发对面的椅子上,来了个面对面。
王志山奇怪地打量着来人,很是奇怪,这个男人是谁,来干什么?
男人跷了跷腿,想做一个跷二郎腿的动作,可很快放下了。一番努力后,他感觉粗壮的双腿似乎不能盘起来,不盘了,索性两腿大张,两眼直愣愣地,盯着王志山:
“你谁啊,在哪里发财?”
对方生硬的口气里带着挑衅,令王志山感觉不友好。他不知对方底细,反倒客客气气:
“我税所的,王志山。对了,还没请教您高姓大名呢?”
王志山的客气,反倒增加了男人的霸气。他“嘿嘿”一笑后,这才道:
“我,戴江,江北中学教书的,一个教书匠,过去叫‘臭老九’。”
戴江的不请自来,弄得王志山莫名其妙。他难以琢磨的身份,更让王志山摸不着头脑。只是眼下,不大的宿舍,成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尴尬,夹杂着种种猜测。男人们的雄性本能,排斥着彼此,谁也不想再呆下去,却谁也不想率先离开。
戴江望望卧室,里头没有声响。郭佳荷不冷不热,他来了脾气:
“你给我出来!有客人嘛,你躲里头干嘛!”
他命令式的口气,令王志山血往上涌。你怎么如此无礼?
可他一时摸不清状况,只有忍了又忍,没有发作。
戴江的话起了作用。在听到外头重复了一遍后,郭佳荷缓缓走出了卧室。她面无表情,一脸冰冷:
“你干嘛?要喝水吗?”
戴江看了看王志山面前冒着热气的开水,瓮声瓮气:
“那,你说呢?”
郭佳荷走到茶几前,伸手正要倒水,戴江冷冷地叫住了她:
“用我的杯子,我的大杯子呢?”
声音很大,不容置否。
郭佳荷手抖了抖。这个细微的抖动,王志山看在眼里,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十之八、九。他坐的位置,刚好能看清郭佳荷的手往前移,而那个位置,分明摆放着一个大杯子,在桌上并不醒目的位置!
王志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随后,他头脑一片空白。
他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整个人昏昏沉沉、晕晕乎乎。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