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加成处罚 ...
-
王志山一鼓作气,很快将村子跑了个遍。
出了姚小六所在小骡沟,他朝毗邻的小骡沟村赶去。
两村仅隔了一小块空地。再过几年,将完全相联,让外地人分不清哪是小骡沟村、哪是大骡沟村。只是眼下,两村相比,小骡沟村子更为富裕,杀年猪的人家居多,让他在村子里兜兜转转,绕来绕去,耗了大半天的时间。
等到他走出村子,已是下午五点钟。
身后的小骡沟村炊烟散尽,天气依旧一片清凉。
前方还有更远的尖沙咀村等着他。
没能吃上晚饭,王志山再顾不上肚中饥饿。他此时又渴又饿,只有吸了口气,攒下力气,上了路。
凭着与王兴正到过秦家凹村的经历,明白村公所各个自然村沿湖而居,沿湖而走,去了尖沙咀村。
尖沙咀村似乎少有王志山这样的大盖帽前来。人一进村,便有村民热心地与他攀谈。人人不设防,有问必答,毫无隐瞒杀过年猪的人家,甚至热心地为他指路。王志山不用找村长,便对村子里杀猪的人家有了谱,逐户敲了门。
村子虽穷,村民却透着少有的朴实。没有太多的话,他轻松收下了税款。上一户缴税人家听说他上第一次前来,主动带路,领着他去往下一户人家。
就在王志山以为一切顺利、不用改天再来时,令他担心的事情出现了:最后两户人家大门紧闭,无人在家。
他失望而返。
时间已是傍晚时分。王志山沿湖边赶去了秦家凹村。秦家凹村是最偏僻的自然村,他印象深刻,依旧是到过一次的崎岖山路,让他弃车而走。
进了村,这次他没有找村长,而是上了曾经到过的杨文东家。
在杨文东家,他找到了看着孩子、守在家里的杨文东媳妇。她努力地回忆着,说村子少有人家养猪。过年杀年猪供自己吃的,更是一户人家没有。
从秦家凹村出来,天色微黑。呼呼的北风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下海湖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无风湖边,风平浪静,与整个白天相比,少了刺骨寒意。返程路上,一路放松的王志山这才多了肚中饥饿,肚子再次不争气地“咕咕”直叫。
脚下少了力气。他放慢脚步,找了个平缓的沙滩,一低头扎进湖水,“咕咚咕咚”,喝了个饱。
湖水清凉,让他缓和了几分焦灼,多了恬淡的感受在心头。
他一屁股坐在沙滩,稍事休息,抬头望向湖中心。傍晚时分的湖光山色,暮色尚未降临。夕阳压山,淡红色的晚霞透出了桔黄的微笑,露出了恬静的黄昏。湖中心的一座小山,如同他一样孤独,孤零零地站在水中央,静默无语,守着投下阴影的青白的冰冷湖水,只剩下一片荒凉。
看着它,王志山不由地想到了儿时到这里的记忆。那是上小学时,学校组织的春游。一帮无忧无虑的年少同学,有老师作陪,首次踏上了这片湖光。人人对着小山上成百上千的猴子,一惊一乍,在旅游船只的带领下,领略图的,全是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感觉。现如今,反倒是成年了,少了彼时同学作伴、老师相陪,让他顿时多了萧杀的冷清,眼前只剩下了白水与灰蒙。
他想到了同事们。不知他们此时身在何处,是不是与自己一样,还在低头走在劳累的路途?年长的同事和师傅们,让他牵挂。出门前,他遇上了出门的张八一、李得淼。两人见他除了票夹子,什么也不带,大呼小叫,扬了扬肩上的军用水壶、腰间的干粮,以及单车龙头上挂着的雨衣,告诫他,“饱带干粮、勤带雨伞”;可王志山着急忙慌,一心赶路,哪有心思再折回去备那些“下乡必备家什”?现在想起来,同事、师傅们的提醒,善意而非多余,全是必要;自己不听劝,让他眼下只剩下了忍饥挨饿的份。要是再来一场雨,后果无法想象。他心中一阵后怕。母亲常批评他,“不听老人言、听亏在眼前”,是自己年轻,将自己置于不安全境地。多好的师傅、同事!有他们同在,自己这点苦、这份孤单,算得了什么?!想到这儿,王志山心头多了一丝安慰,一抹温馨。
眼前风景,让王志山一身轻松。
他实在庆幸一天下来,遇到的全是善良、守信的村民们。正是有了他们,让自己一个人的努力没有白费。
天色将晚。他不敢多作停留,找到路边停放的单车,匆匆上车返了程。
人赶到分局,天色黑尽。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的声响。
食堂早关了门。王志山走出税务分局,到夜市摊吃了点东西充饥,回过神来,全身乏力。他困得要死,一回宿舍便呼呼睡去。
第二天是赶集天。天空一片响晴,头天密布的乌云,被吹散得不剩下一丝云彩,露出了该有的柔和与湛蓝。
王志山又是一路狂奔,赶去了尖沙咀村。和头天相比,村子四下里明亮,不再灰蒙蒙的。凭着记忆,他再次找到头天没人在家的人家。
敲门时他满是忐忑的。他实在担心这一趟会不会白跑?
门开了,有人!
一切顺利。接下来,他又是一路狂奔,骑车紧赶慢赶,赶回了小镇。
小镇的农贸市场里,王兴正看到仿佛从天而降的王志山,气喘吁吁地站到面前,担心地道:
“小志山,你一个人去收的屠宰税?你可找得了人?那个姚六五可有带带你?”
王志山汗涔涔的,又热又饿。顾不上多说话,他径直去了农贸市场的一家米线摊,叫来一大碗米线,呼啦啦地吃了个饱,这才和王兴正一道,去收当天的鲜肉税。
清完了独山村公所,王志山清理屠宰税的任务,只剩下左营村公所。
第二天,王志山早早动了身。与他一同前往的,是王兴正。
两人骑车出了城,拐进了左营村公所。
村公所人头济济。一问,才知道是村公所召集各自然村村长开会,各村的村长们全在。
看到村长们齐聚一堂,王志山顺利凑齐了各村杀年猪的数目,记下了户主们的名字。
两人出了村公所,走去了各家各户。
村公所所在的自然村虽大,但杀年猪的人家不多。很快,两人在自然村转了个周。
已是最后一户人家。两人敲开了门,户主出来了。他的亮相,让两人愣住了:
“刚才,我们不是见过面吗?”
既是户主又是村长的人上前,陪了笑,说我们早上见过面。我家的确杀过猪。
这是什么村干部?拿我们的话当耳旁风?王志山执拗的个性上来了,冷冷地道:
“刚才在村公所我们不是交待过,凡杀年猪没有缴税的,麻烦你们通知一下各家各户,让各家到分局主动缴税吗?你这个当干部的,不带个头,反倒要让我们跑一趟?”
村长的脸色难看。王兴正一看两人较了劲,打起了哈哈,对村长道,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今天饶了你,下次自己抽时间自己去缴税,别胯长的一点路,让我们来一趟!”
村长趁势,递来两头猪的税钱。这一招对王志山不管用。他不为所动地盯着村长道:
“你忘了我们在村公所怎么定的规矩?不主动缴税的,加成征收一到五头猪的税!你这是知法犯法!好好的,放着在村公所不缴,偏要我们跑到你家里来!不行,你家两头猪的税,要加十成!”
村长不乐意了,说自己刚才没有带钱,这才惹得你们跑一趟,算了算了,你们别认真,十元钱的税,抬抬手,让我过去得了。
王兴正给王志山拼命使上了眼色,让他顺着村长的意思来,收下税走人;可王志山不干,与他扛上了。
双方争执不下。村长家里来了村民,是来找村长办事的。
村民看到屋里头站了两个身着制服的人,黑了脸,欲言又止,再不好出声。
现场气氛像是完全冰冻住了,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令人难堪。
村长在村民的面前不了台,脸色黑青,难看极了。
王志山不管这些,要村长按自己说的办。王兴正气得直跺脚。在几人面前,村长想到了村主任的严厉,服了软。他抖索着,重新找了十元钱出来,交了加成的罚款。
从村长家出来,王兴正一看四下无人,责备起了王志山:
“年青人,不是我说你,你搞什么搞?连村长家的税你都要加成,你不怕他以后有意刁难,我们工作难干?你可知道,收个屠宰税,我们得靠这些过去叫做‘保长’的村干部!农村人的税收,能收起来就不错了,你还去加什么成!你实在不该加成处罚。工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来日方长呀!你莫因为一点屠宰税,行左使右的,断了咱们以后的路!”
王志山不服气,与他顶撞上了:
“他该罚!在村公所,我们就有言在先:村干部要带头响应国家号召,带头诚信纳税,以身作则,起示范带头作用!我们才好做其他村民的工作。他倒好,不听,害得我们绕了半天,对于这样的人,不罚他罚谁?难不成,我们的话,就该被他当成耳旁风?”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赶往下一个村子的路上,两人争执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