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死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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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的一天夜里，临淄城中一位有名的占卜者家中来了一位访客。
“先生这么晚来找我，可有要事？”占卜者望着眼前的陌生人，有些迷茫。
“我是田忌将军手下的人，如今将军大败了素来有骁勇善战之称的魏国军队，名震天下，现在欲图大事，想要麻烦您断吉凶。”
占卜者大惊：“此为谋逆之事，我不敢断！”
来人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我也不勉强您。只是还请您切勿将此事透露给别人。”说着将带来的黄金给了占卜者，起身离去。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邹忌的门客公孙阅。公孙阅刚走，邹忌就派人来捉拿占卜者，说他为叛臣田忌占卜。
占卜者说：“田将军确实派了人来求卦，但谋逆之事，我未曾占。”
“邹相国对大王忠心耿耿，必容不下此等叛臣。如此，先生可否愿意跟邹相国一起在大王面前作证田忌谋逆之事？”
占卜者战战兢兢地跟着来人走了。
田忌的府中，田忌正在焦急地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今日大王召他前去，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他功高震主的忌惮。他出来之后派人暗中打听，才知道邹忌派门客公孙阅假借他的名义去占卜谋逆之事。如今他刚刚大胜了魏国，大王生性多疑，本来就对他有所防备了，如今，他更是百口莫辩了。他焦急地对一旁的孙伯灵说道：“孙将军，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田将军，如今最好的办法，是离开齐国，暂时避避风头。”
“不行！若离开齐国，我就更没办法对付邹忌了，他若派刺客追杀我，我该如何是好？再说，若他插手军事，齐国必亡！得想个法子，除掉邹忌！”
“若田将军一定要除掉邹忌的话，便只有带兵攻打他的府邸这一个办法了。但是这个办法太过冒险，而且若将军此时动手，更坐实了邹忌对将军的诬告，所以将军还是暂时离开齐国躲一阵子为好。”孙伯灵走上前去，拍了拍田忌的肩：“田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邹忌总有失势的一天，到时候，田将军再回到齐国，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我走了，你一个人在齐国怎么办？邹忌一直视你我为一党，就算是我走了，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孙伯灵叹了口气：“确实。实在不行，我就和你一起离开齐国吧…”
朝堂上，齐威王问堂下跪坐着的邹忌：“邹相国这么晚来求见寡人，有何要事？”
“大王，微臣安插在田忌府中的奸细来报，说田忌和孙伯灵打算立刻带领手下门客和卫兵，离开齐国。”
齐威王眉头一皱：“他们都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尤其是孙伯灵，寡人不能放他们离开齐国！”
“大王，微臣以为，他们此时离开齐国，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谋逆的计划败露而心虚的表现。他们掌握兵权，若他日佣兵造反也未可知。再说，就算他们交出兵权，倘若他们逃到别国，一定会为别国所用，到时候，只怕将是齐国的一大威胁。”
“那么依你所言，该如何处置他们？”
“大王，”邹忌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把他们困在齐国。田忌倒是不足为虑，只是孙伯灵，诡计多端，微臣听奸细说，今日他为田忌出主意，要带兵攻打微臣的府邸，捉拿微臣，只恐不日，他便会和田忌联合起来，攻打临淄，意图谋逆啊！”
齐威王大怒：“大胆！来人，速速捉拿孙伯灵，打入死牢！”
孙伯灵静静地坐在牢房的地上。牢房里不见天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被关了多久。每天倒是有人来给他送食物和水，虽然都是些馊掉的饭菜，但总归不至于饿死。只是来人从不与他对话，每次都是放下饭菜就走，而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人来这个地方。
原来，最折磨人的，不是死，而是无望的寂静。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牢房里阴冷潮湿，他受过箭伤的肩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想起从前，每到这时候，钟离姑娘总会在他身边悉心照顾他，为他熬汤药热敷，缓解疼痛。
钟离姑娘…
如果她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不知又要作何感想？
不管怎么说，应该不久后，就能再见到她了。
牢房的门突然响了一声，等到他的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亮光后，看到田忌站在门外。
“孙先生…”田忌的眼中有泪光。
孙伯灵激动地跑过去：“田将军，你一切可好？”
“我已经交出军权，早已不是将军了。”田忌苦笑道，“只是邹忌为了打压我，害你无辜受屈…你放心，我若得到机会，一定向大王说情，求大王放你出来！”
“田将军…”孙伯灵的声音哽咽了：“当年我刚到齐国，是你向大王举荐的我，这些年我一直不得大王重用，也是你力谏大王，在作战时采纳了我的计策，才让我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这些年我多得你照拂，感激不尽。你要好好的自保，不用担心我，只要你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我就放心了…”
“孙先生…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是难得的将帅之才，若没有你，齐国必亡！我一定会劝谏大王，为你平反昭雪！”田忌伸手拍了拍孙伯灵的手臂：“孙先生，我不能久留，你一定要保重！”说完，他对孙伯灵深深一拜，转身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牢房。
孙伯灵凝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牢房的门已经关闭许久，他还站在原地…
然而孙伯灵终究没有等到田忌为他平反昭雪。
其实他已经无所谓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是邹忌用来打压田忌的一枚棋子，也是齐国用来称霸诸侯的一枚棋子。
他原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可以凭自己的才华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也以为只要尽自己的努力，就能得到大王的重用，实现自己的理想，但现在，他知道，他终究无法摆脱王权，争斗，和强大的宿命。
在命运手中，他不过如蝼蚁般渺小罢了。
而或许，那一天，在对魏国的战场上，钟离春倒在他怀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在行刑官的刀斧即将落下的时候，他出奇地平静，甚至还带着微笑。
钟离姑娘，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