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泠泠泠月

6、第 6 章

　　所谓测试，让甘白亦头疼到爆炸。不如换个地方，让自己透透气，于是她到茶水间倒杯水。

　　“呀，我当是来了哪个身材曼妙的美女客户，没想到，竟然是我们能力超群的甘总监。”背后是B组庞总监那独有的戏谑。

　　好烦，冤家路窄。甘白亦皱了皱眉，“庞总监今天那么有空？”

　　“自然是来关心你，”庞总监脸上邪秽的笑容毫不掩饰，直直向她贴来。

　　甘白亦眼疾手快，闪身躲过了他的靠近，把自己和他拉开了一米以上的距离。

　　“蒙庞总监错爱，我们也不是那么熟，没必要浪费你的关心。”

　　“上次的投标方案做得怎么样？”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想看她的好戏。

　　“还行。”

　　“女人太有能力会吓退其他人，要知道适当示弱才是你的武器。”

　　“多谢提点！”这家伙应该生活在封建社会，现代不适合他，谁来赶紧把他传送走。

　　“上次钥匙的事，你不如再考虑一下，这周日，来我的别墅，我帮你把方案做好。”他气定神闲，笃定了甘白亦一定会答应，她没有招投标的经验，必定要求助，不然铁定只有失败，最后落得卷铺盖走人的下场。甘白亦那么聪明，自然应该知道权衡利弊。

　　“不用了，周日我已经有约会。”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他。哪怕辞职，她也不会插足别人的家庭，况且她压根对这跟她唱反调的家伙完全没有任何好感。

　　“哦？甘白亦，我竟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庞总监也不惊讶，在他映象里面甘白亦这样的工作狂，根本找不到男朋友。他认为甘白亦百分之百是在诓他，害羞找借口拒绝他罢了，耍花腔的小把戏。

　　甘白亦没有搭理庞总监，只下意识的把视线移向徐光熙的工位。此刻他的工位空空如也，她眼神黯然，有些失落。

　　“白亦，你是在找我吗？”耳边是徐光熙温柔的声音。那声音像一道耀眼的光芒，足够驱散她周遭的阴霾和昏暗。

　　徐光熙紧紧搂着甘白亦的腰，温和有礼的朝庞总监点头示意，手上的动作却是占有和霸道，毫不客气的在宣示主权。

　　甘白亦被迫依偎着他，以往冷静从容的脸上此刻却是一脸娇羞，在庞总监看来二人俨然就是热恋之中的情侣无误。

　　庞总监毕竟也在商场打滚多年，对于这个不熟悉的小子还保有必须的礼貌，就怕招惹了不得了的大人物。“这位是？”

　　“我是白亦的男朋友。”徐光熙语气铿锵，毫不犹豫。这个庞总监，跟同事私下议论的一样，猥琐爱占人便宜，一双贼眼的视线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甘白亦。竟敢惦记甘白亦，徐光熹打心底不爽他。

　　“哦？”庞总监讶异于眼前这位的坦荡，这小子衣着普通，看着像是刚刚工作不久，甘白亦会看得上他吗？庞总监不死心的试探，“听说你们周日要去约会？”

　　徐光熙也不钻他下的套，脸上满是警惕与防备，挑衅道，“怎么？我同白亦约会要经过你的同意？”

　　“哈哈，”只能通过大笑来驱散尴尬，“说笑了，只是出于对同事的关心，毕竟招标会议可是箭在弦上，如果这次失败恐怕会影响甘总监的职业发展。”

　　“不劳你费心了，”对方句句针对甘白亦，明知道工作是甘白亦的软肋，还总是以工作威逼，咄咄逼人，徐光熙语气有些不耐烦，“如果她需要帮忙，自然会有人帮他！”

　　眼见这小子即将失去耐心，再聊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急流勇退。庞总监自然识趣，找借口退下了。

　　“徐光熙……”怀里的人儿抬起头，不解望着他。平时温和有礼的徐光熹，这会却选择为她出头，语气尖锐，不像他的性格。

　　徐光熙低头满意的微笑，这次她竟然没有主动挣脱他，像见鬼一样逃开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许这句话，真的有道理。

　　“周日有空吗？”也许这正是测试他的好机会，否则她想不出要怎么开口相约。

　　徐光熙倒是吃了一惊，“我以为这只是你搪塞庞总监的借口。”

　　“没空就算了。”难得她这么主动，对方却没有当真，太尴尬了！算了，就当没说过吧。

　　他温柔的圈紧怀中的她，眼神温和而坚定，“第一次和你约会，无论如何都有时间。”

　　甘白亦约徐光熙在公司附近的情人街见面。

　　甘白亦说要去找人化妆，所以提前从家里离开了。

　　等徐光熙赶到情人街的时候，甘白亦已经在约好的私人影院楼下等他了。

　　她今天一身白色的羊绒大衣，清丽脱俗。妆容也不像往日简单，看起来就是用心打扮过的。女为悦己者容。甘白亦相当重视这次约会，相当重视他，因着这个认知，徐光熹在心底得意了好久。

　　“抱歉啊，让你久等。”

　　“无妨，是我来早了。”她跑业务出身，向来都习惯了等待。来早或者来迟，她都不太介意，只要人能安全到达就好。

　　“白亦，今天特别漂亮。”

　　被这么直白的称赞搅得有些不好意思，甘白亦把脸别过一遍，“简单打扮了一下。”

　　“我们今天是看什么电影？”既然约到了这个位置，想必甘白亦心里面早就定好了目标。

　　“超体。”

　　“那么古早的片子？”

　　“怎么，你看过了？”

　　“你是吕克贝松的粉丝？”

　　“不是。”

　　“寡姐的粉丝？”

　　“也不是。”

　　他哑然，既然都不是他们的粉丝，还那么执着，甘白亦一定很喜欢剧情了。

　　果然是如徐光熙所料，甘白亦观影全程非常认真，甚至在剧终之时，徐光熙在她的表情里面看到了她对女主的同情和怜悯。离开剧场的时候，她眼睛里面分明还有闪闪的泪花。

　　徐光熹撕开纸巾递给她，“我不知白亦竟然这么感伤。”

　　甘白亦点点头，感谢他的贴心，微微擅抖的声音透露出她尚在起伏的情绪，“徐光熹……”

　　“嗯？”

　　“你会不会，会不会觉得女主是个异类？”她吞吐一下，在心里斟酌着用词，“或者是个怪物？”

　　徐光熹哑然一笑，“怎么会这样想，你不觉得有超能力很酷吗？”

　　“只觉得很苦。”她心下戚戚然。超能力者像爽文一样开挂的生活，只存在电影电视剧里面，而现实之中，生活非但没有一帆风顺，反而苦难只有自己知道。

　　“一场电影而已，跟我们距离太远。”徐光熹柔声安慰她。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她的言灵不能让她为所欲为吗？他见识过她的言灵，那是他梦寐以求的超能力，他其实不太懂她矫情的原因，但该配合她的演出，他必定装傻到底，否则她恐怕会看出他接近的企图。

　　姜云口中的情人街，其实甘白亦来得比较少，之前工作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间，确实也没有情人需要来约会。

　　发现那个言灵摊子真真实实摆在那里的时候，甘白亦着实惊讶了一下，传说中的这地方还真的存在。

　　那是个很简陋的摊子，就一张小桌，盖着一张象征神秘的紫色桌布，桌布上龙飞凤舞，绘着各式各样高深莫测真假难辨的标志图案，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学龄前孩子兴之所至的随手涂鸦。

　　有个女人披着深黑色的袍子，一顶紫色的兜帽压在她的头上，帽檐压得很低，隐去了她的一双眼睛，让人看不真切，只能勉勉强强看清楚她的鼻子和嘴。

　　故弄玄虚，一看就像是骗子，甘白亦皱眉就转身要走。

　　徐光熹倒是很感兴趣，他拉住要走的她，“不看看热闹吗？”他指了指在摊子前面坐下的一对年轻男女。

　　男的紧紧握着女的手，他们双手交叠一起递到那个言灵面前。

　　“我想求大师赐下言灵，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那个言灵不说话，只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支付二维码。

　　甘白亦顿时感到好笑，原来言灵大师也需要赚钱吃饭，要这么神，怎么不去打劫运钞车，还在这里摆摊赚这些蝇头小利。她在为这位言灵大师担忧，这样街边行骗下去，何年何月才能发家致富，频率太低，还不如去骗那些达官显贵，他们所求更甚，只要所说的满足他们心中所愿，自然金钱无虞，也不会有人细究这位言灵大师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见到面前那个男的已经展示付款信息，言灵大师满意的跟他确认。接下来自然是做她应该做的事情。

　　她双手附上那双男女交叠的双手，低下头，帽檐压更低，低到让人连她的鼻子都看不真切，只看到她的嘴唇微动。

　　“我代表宇宙的力量赐福给你们，让你们相伴一生。”

　　没有狂风袭来，没有电光火石，也没有心电感应，甘白亦没有感受到任何宇宙的感召，只觉得特别好笑。笑那位大师装腔作势，也笑那对男女愚昧无知。感情的事情，自己如果不努力争取，单单是寄托于街边江湖术士的只言片语，那么其他那些为了所求目标倾尽全力的人们，也太可怜了。

　　那位言灵大师慢慢移开手，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耗尽了一身真气，哑着嗓子对面前年轻男女说，“可以了。”

　　那对年轻男女当即深情相拥，男的掏出戒指求婚，女的害羞点头答应。

　　言灵大师消耗真气，祝福这对男女，而他们在圣光沐浴之下，步入婚姻，修成正果，一切看起来那么顺利成章，又那么浪漫。周遭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鼓掌声。甘白亦没有被他们求婚的气氛所打动，她只感觉这两个也是骗子团伙的成员，和所谓大师演戏的目的不外是欺骗旁边围观又不明真相的人。

　　“白亦，我们也去求大师赐言灵吧！”徐光熹很兴奋，他大概之前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骗局。也是，这样的骗局，还有群演配合，环环相扣，很难让人不会脑子一热，稀里糊涂钻进他们精细设计的陷阱之中。

　　“我不信这些。”如果是其他骗局，那上当就算了，顶多吸取教训，争取下次不要被骗。她就是言灵本尊，没道理还要在这里跌倒，要是师兄知道，恐怕是要被他笑死。

　　甘白亦转身要走，却被徐光熹拉住，就在他俩争执拉扯的时候，“那位小姐，”那个言灵大师在众人之中，独独指向了甘白亦，而甘白亦还维持着想离开围观人群的动作，在周遭众人看来，她就是一个不相信大师能力，心思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大师却独独选中了她，简直是以德报怨，大师目的是跟这位不信邪小姐的信仰发出战书。

　　“我可以免费送这位小姐一句言灵。”

　　甘白亦不识好歹，翻了一个大白眼给她，“不需要，谢谢。”对于骗子，连好好说话的口气，她都吝啬给与。

　　“小姐，莫非是惧怕言灵？”如果这位大师是骗子，那一定是学过心理学的高段位骗子，竟然能一眼看出甘白亦的心病症结所在，还懂得激将她。

　　“没有没有，”徐光熹笑嘻嘻打圆场，还没等甘白亦挣扎，她已经被他强制拉到摊子前面坐下，尽管她看起来很不耐烦，也不影响他兴奋的激情。

　　徐光熹学着之前那对年轻男女的样子，缠着甘白亦的手，伸到那位大师的面前，一脸期待，“还请大师赐下言灵！”

　　甘白亦挣脱不开自己的手，只能用眼神狠狠瞪他。她已经明确表示不信这些招摇撞骗，他还要一意孤行的拉着她一起疯。在他看来，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不不不，看他好奇的样子，看着不像是笃定爱情天长地久，而是对这世上竟然有这种特殊超能力充满好奇。

　　他，果然和以往那些人对言灵的看法没什么两样，甘白亦好像掌握人生剧本的编剧，她已经猜到他好奇之后紧接着就是嫌弃、惧怕和逃离。

　　那位大师的手覆上他们两人交缠的双手，大师的手冰凉，不像正常人手心的温度，更有些像冰，甘白亦被冻得浑身一机灵，大师觉察到她的手微微一颤，嘴角勾勒出不可觉察的微笑。

　　“你们两个各自心怀秘密，但最终会破除误会，修成正果。”大师说。

　　甘白亦内心毫无波澜，她皱着眉，悻悻抽回手，跟她意料之中一样，对方果然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感谢大师。”徐光熹不知道是内心毫无波澜还是压根不相信，脸上还是挂着他招牌的微笑，礼貌的向那位大师道谢。对于大师那番话里面的真意，不知道他有没有当真。

　　对于彼此的秘密，甘白亦心里还是清楚明白的，她自然是跟他隐瞒了她是言灵的事，但是至于徐光熹的秘密，又是什么呢？他完全没有被戳中内心的表现，反而表现得落落大方，也许那个大师就是个骗子，也许徐光熹压根没有任何无法言说的秘密。

　　也许是她多心。

　　从言灵摊子出来，他们沿着情人街的小铺一路往下走。漫无目的。

　　甘白亦还是难掩心里的疑问，忍不住问他，“徐光熹，你相信言灵？”

　　徐光熹倒是很坦诚，哈哈一笑，“不相信。”

　　“既然不相信，还要去光临那骗子的摊子。”甘白亦从头到尾都觉得就是一场骗局，干脆把言灵大师的称呼都改成了那骗子。

　　“白亦，你今天有些尖锐，不像以往那么处变不惊。”徐光熹观察着她咄咄逼人的样子。

　　被徐光熹揭穿的甘白亦哑然，意识到不能说再多。遇到跟自己言灵能力相关的事情，她往往很烦躁，不能冷静自持。言灵，总会让她想起糟糕的过去，还有混乱不堪的如今，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将来。

　　“我不信言灵，”他说。甘白亦神伤的表情提醒着他，她心里有很多关于言灵的秘密，倘若他这时候去深入探索，怕是会招来甘白亦的警惕和方案，他必须要找补回来。

　　“我只是觉得言灵是美好的心理暗示，是值得去努力奋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