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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卖了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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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柳蓓蓓所在的影视公司因着制作的电视剧要去山区拍外景,作为场记的她也跟着大伙一起出发了。
虽然山区条件艰苦,工作也不是她所学的专业,但柳蓓蓓适应很快,人缘也不错,跟剧组的人嘻嘻哈哈笑闹之余抽空看会儿书日子倒也过得很快。
只是在拍完雨中的一场戏收工回来之后,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丢了。
在这山区,手机是与外界联系的唯一工具,突然丢了让柳蓓蓓急了起来,跟导演说了一声便匆匆返回拍摄场地找去了。
大雨中,天黑的象锅底,她将小手电咬在嘴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在乱石旮旯里翻找着。半人高带着细小锯齿的杂草将她的手和胳膊划得全是一道道的血口子,手指因为不断搬动石头查看缝隙下的角落也磨破了皮,甚至还因为心急被石头砸到了拇指。但她却全然不顾,疯了般的寻找着。
父母平常没事不会常来电话,但她担心方以陌,虽然知道他这个月一直加班不会经常发短信打电话,但还是怕他万一来电见不到回复会着急。
可是,这个乱石坡实在太大了,柳蓓蓓找了两个多小时还是一无所获。
倾盆大雨打的她的脸上木木的失去了知觉,那顺着手电流进嘴里的雨水,更是让她淋了个透心凉。
剧组的人见她离开很久还没回来,一起冒雨寻了过来。等找到她,已经冻得嘴唇发紫浑身打颤了,大家不由分说赶紧架着她下了山。
泡了个澡,又强按着吃上药,见她发了汗同事们才稍稍放心。然后,便开始骂她无脑,“你傻啊,雨这么大即便找到手机也完了,还费什么劲?差点把自己折腾残了。”柳蓓蓓一想,也是啊,刚才是急糊涂了,只想着看不到回复方以陌会着急,竟忘了这茬。
两天后,剧组到镇上补给,柳蓓蓓赶紧买了新手机补了卡。急急的用已经挤成乌黑的拇指按键开机,挑了两人最温馨的一张照片放上做墙纸,正欣赏着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真是方以陌发来的,但是只有一句话:
我后天结婚。
第一眼,柳蓓蓓还以为是别人发错了。等再次确认了发信人又不由失笑起来,这小子昏上瘾了,都昏了一次还要再昏,想长睡不醒是吧?真是皮痒了!
柳蓓蓓跟方以陌已经领了结婚证半年了,引用导演的话,那就是:他们现在是持证上岗,合理合法。只是俩人都忙,一直没定下举行仪式的日子。原本她只想通知一些亲近的人请个客就行了,然而她的公公却不同意,说这是一生中的大事,一定要选个吉日认真办好,于是一直拖到现在。
就在她笑着准备回短信揶揄一番的时候,提示音传来。是她的同学兼死党薇薇发来的短信,也只有一句话:
蓓蓓,方以陌后天跟副省长的女儿结婚!
就这样,柳蓓蓓坐了两天两夜的车,水米未进不眠不休的赶了上千里路终于赶上了他的婚宴。
就这样,柳蓓蓓跟这个爱了五年的男人彻底成了路人……
那响亮的耳光让曾经的种种全都定格成了黑白。原来,他们之间早已存在的某些微小到以为可以忽略的差距其实一直是暗藏的丘壑,一点变化就会使其演变成巨大的鸿沟,难以逾越。
所有的争取和努力,竟都抵不过命运开的一个玩笑,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世事便变换了模样。原来,所有的结局早已经写好……
柳蓓蓓将留了多年的长发一把剪掉,她对自己说:从现在起,一切从头开始!散落飘零一地的碎发,细短的茬不小心扎进掌中,斜斜的刺进肉里,她怔怔的看着,那密密的黑色象万根锐利的钢针嵌进了心底。
发上的雨水滴在拿着剪刀的手背上,有一滴灼痛了她。柳蓓蓓知道,那不是雨水而是她落下的泪。
她应该相信那些经验之谈:
爱,从一个感觉开始,在快乐中得以延伸,却终随眼泪逝去......
既然结果如此,不管是方以陌被迫听从父命另有苦衷,还是真的对她已经厌倦,都无所谓了,她决定从此放下,不再怪他不再恨他,也从此不再……爱他。
然而,说归说想归想,但要真正做到却是很难。
参加完婚宴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柳蓓蓓便去了游乐场。换了满满一袋硬币,开始疯狂的砸兔子。每砸一下,缀上一句“死的好!”......
游乐场的小管理员战战兢兢的看着炙热的太阳下柳蓓蓓挥汗如雨开山劈石般的彪悍动作,听着她从牙缝里挤出的字眼,吓得快要哭了。
其实柳蓓蓓也好不了那里去,砸来砸去老是落空,这让她越来越恼火,胳膊举得高高的,锤子落下尘土飞扬,拼了命一样。
“切——”身旁传来一声嗤笑。
正七窍生烟的柳蓓蓓循声侧目,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顶着一头耀眼阳光的高个儿大男孩正拿一双戏谑的桃花眼斜瞅着自己。
抬头的一瞬间,柳蓓蓓觉得自己的眼睛给晃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高挺的鼻梁制造出的立体暗影勾勒出了棱角分明的轮廓,或是那一头柔软舒朗的卷发,或是蜜色的肌肤......总之,柳蓓蓓在看到他之后瞳孔瞬间放大,而后,不得不眯起了眼才看清那人挂在嘴角上的一丝鄙夷。
“就这水平还敢叫嚣死的爽快?”
这是在故意找茬?柳蓓蓓心情烦躁的哼了一声,手中的锤子威胁似的高高举起。
“5”
柳蓓蓓手一顿,怔住,捂什么 ?
“砸啊,9”
看了看冒出来的兔子,举锤子的人明白过来。
“1”
“咚——”
“8”
“咚——”
……
“哈!”居然百发百中!
小管理看看一个动口一个动手配合默契的两人,又看看快要解体的游戏架子再也捱不住了,冒着生命危险窜上去护上了他的兔子洞,哽咽着,“姐,这机器贵着呢,别砸我的饭碗啊,咱换个更好玩的行不?”
“行!”柳蓓蓓也干脆,将手中的锤子一扔拍拍手走了。
她的胳膊已经震得又酸又麻想砸也砸不动了,正好华丽退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柳蓓蓓不用回头也知道还是刚才那小子。
“这东西是你发明的?”
又是一声嗤笑,“这种机械的东西都是用程序控制的!只要有脑子,看看就明白。”
骂自己无脑?也是,以前就不聪明现在更是糊成了一锅粥,否则也不会......刚才只觉着胳膊酸软的柳蓓蓓,现在忽然连腿也迈不动了。
正在这时,一群俊男美女笑着跳着冲着他们一个劲的招手,活力四射的样子让柳蓓蓓看的眼睛微酸。如果现在自己也在她们这年龄重新来过,那么......她一定一定要绕开那个叫方以陌的人。
然而命运的残酷就在于它的不可预知性,再让柳蓓蓓不忧不惧的等待爱情恐怕是不可能了。
“学姐!真巧啊,忘了吗?动画大赛我们一起参加过的。”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柳蓓蓓吓了一跳,见眼前一头短发的男孩不断兴奋的介绍着,半晌,才恍惚记得大学时大约是有那么一回事,但人已经没有丝毫印象了。
“走,学姐,难得遇见,一起聚聚。”
就这样不由分说的把柳蓓蓓推到那几个大学生身边。柳蓓蓓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而后听他催促落在后面的人,“宋朗,快啊,麻利点!”悄悄挤着眼。
男孩的举动让柳蓓蓓忽然间又记起了这个找茬的叫宋朗的家伙好像也是一起参赛的校友,还在闷头想着便在一阵闹哄中不及推拒就被动的走进了一个小酒吧。等到坐下,觉得外面太阳太大自己也正累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就是个酒吧吗,现在就是龙潭虎穴摆在眼前她也敢闯。
事实证明,敢闯龙潭虎穴的人不少,但能否敢于承担闯过的后果那才最重要。
柳蓓蓓多少能喝点酒,虽然酒品一般。
宋朗点了一杯长岛冰茶递给她。
这酒看起来很漂亮,象果汁,柳蓓蓓一眼就喜欢了.尝一口,淡淡的酒香里有一点微甜,继续喝下去酒的味道才逐渐显现,仿佛一层层褪去了羞涩的伪装,逐渐热烈到令人欲罢不能……不错!喝了一杯之后,起身又要,却被宋朗阻止,顺手塞来一杯橙汁。
柳蓓蓓挑眉看过去,这人真是太爱多管闲事了,很令人讨厌!
宋朗狭长的桃花眼一横,似乎在说:那又怎么样?!
不过是校友罢了,这么嚣张跋扈实在是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出拳。于是柳蓓蓓伸手很不客气的将他扒拉到一边,发红的眼睛一瞪,“再说话小心挨揍!”宋朗果然闭嘴,在角落里双手抱胸侧头看着她。柳蓓蓓扭头要来了长岛冰茶正要喝,突然手腕一疼掌中的杯子已被人夺了去,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点的酒进了宋朗的肚子。
今天真是事事不顺!柳蓓蓓盯着另一只手里的果汁咬牙切齿。杯边那小小纸伞上站立着的卡通动物象一只大尾巴狼,酷似身边与她对峙的某人。
柳蓓蓓重重将果汁拍在桌上,“我的脾气真的很不好,你最好小心!”说完走到吧台,总算拿到了长岛冰茶。喝了几口再回来,脚下已经有些不稳,迷离的目光注意到那只大尾巴狼正坐在张牙舞爪嬉闹的人旁,沉默的低着头慢慢晃着杯子里的冰,长长的睫毛微垂着,带着几分孤独落寞。
那几个还在玩着幼稚的劝酒游戏的人大声喊着,拉她和宋朗加入,吵得她的头嗡嗡的。勉强坐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抬起胳膊摇晃着五指对大家说,“不.......喝了......该回家了。”
“哈,输了,输了,快签字!”
“写上你的名字。”
柳蓓蓓托着沉重的脑袋糊里糊涂的在一张塞到自己眼皮底下的纸上划拉了一下,然后将笔一扔,扫了一圈才定在正在出神的宋朗身上,“酒是你点的......你负责......”然后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在眼睛彻底闭上之前,她似乎听到一个遥远却明显十分恼火的声音,“逞能......”
后来,柳蓓蓓才知道,这种看着漂亮喝起来柔中带劲甜中带苦的长岛冰茶还有着特殊的含义。只是当她知道时已经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了。
也是在后来她才知道这一闯之下竟然莫名其妙的将自己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