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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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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天气晴朗,无风无雨,苏玖每日到庭院里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仿佛还是在闺阁的那段日子。
期间苏母来看过她一次,叮嘱她许多,坐了会儿匆匆走了,到底是闲不住的人,一会儿都坐不住。
“秋云。”
苏玖将在那边浇水的人喊了过来。
秋云应声而来,“欸,什么事?”
“给我找几本书来,什么书都行。”
她在颈间围了个绣纹绸缎丝巾,堪堪遮住后颈的伤痕。
“夫人嘱咐我不要让小姐低头,要向这样一直抬着。”
说着她仰头示范着那种抬首的姿势。
“那我这样看好了,把书举起来。”
她微抬下颌,做了个看天的姿态。
“算了,靠人不如靠己。”
她从树荫下的摇椅上站起,留下秋云在后面想阻止。
“书房在哪里?”
走了几步的人折了回来,转头问向秋云。
秋云默默叹气,罢了,左右她也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
寻着了书房,原来是在月栖阁旁边的小院儿里,不过几步路,但这院子里却有许多屋子。
推开木门,屋内没有烛灯没有打开窗户,昏暗暗的屋子里悄无一人。
苏玖把门敞开,先进去环视一周,桌岸上放着整整齐齐的几本小册子,砚台和墨条分别放着,看不出一丝有人动过的痕迹。
几列书架围着屋子,唯有一扇小窗可以透光。
她走近把小窗打开,透近午后的阳光,驱散屋内的死寂。
阵阵微风吹进来,掠过乌木石桌上的几本薄皮小册。
苏玖走过去,将墨条压在那上面,以防被吹散。
不想,还未把墨条压上去,那薄薄的纸便被吹了开来,她本无意要看里面内容,但视线一扫而过。
那翻开的第一页,熟悉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
那分明是她写的……
致兄长
近日安好,不知……
她颤抖着手伸向那被风吹掉的信纸,泛黄的书信被握在手里,她一一看过。
最后署名阿玖。
这是她寄给大哥哥的信,有时能收到回信,有时收不到,她只以为大哥哥忙碌来不及回信。
一个念头浮现在脑中,难不成是他……
她摇头甩掉那些让人难以置信的想法,又把那薄册子打开,每一页上面覆着的都是她给大哥哥写的书信。
足足有近二十张书信,她一个月最多寄去两次书信,大哥哥到西北约莫有一年多,大部分的书信都归拢在这里。
她以为按着大哥哥的性子,早就把那些书信扔了,从没想过还能被这般好好放着保存起来,书信的边角似乎被磨起了褶皱,有些字迹已不清晰。
她想不明白,即便大哥哥没扔,为何这些书信会在这里?
将军若是当初不认识自己,何必收着这些书信,但若是认识,她想了所有可能遇见的认识的人,都告诉她不曾见过。
蓦然回首,想起初见时和几次偶然的遇见,似乎又不是巧合。
偌大的汴京城,哪里来的那样多的巧合让两人遇见,那只有一种原因,他们曾经认识,是陆离刻意与她遇见。
他为何这样,目的是什么?
想不通。
她将那最先掉落的一张折好,其他的放在那本薄册子里,关好窗子,走时将那门带上,又仿若无人来过。
——
月亮渐升,天空将将转深之际,屋内只燃着一只烛灯,苏玖坐在床榻上,盯着那张泛黄褶皱卷边的信笺来回翻开。
恍然想起脖子上挂的玉坠,前几日的怀疑涌上心头,难道是他么?
想了一个下午,本就烧过的脑袋发胀,像要烧起来。
罢了,还是等他回来问个清楚,免得她自己胡思乱想或是冤枉了人。
她直接躺在床上,侧着身子,闭上眼想静一静,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想不明白的事情怎么也不会想通,不如睡一觉来的痛快。
她把信笺折起收着,放在她枕头下。
苏玖躺在外侧,是平时陆离睡的地方,他若是回来,见着她在他的位置,势必会喊醒她或是把她挪到里面,尽量睡浅一些……
手搭在枕头旁,正欲翻个身,无意间摸到了枕头下,忽觉有个东西在手下,她将那东西从枕间抽出来。
是个粉色的圆形荷包,白色丝线歪歪扭扭的绣着的梅花,旁边坠着两个流苏。
苏玖猛地坐了起来,执着那小荷包瞧着。
她记得清楚,这是第一次她学会绣荷包时做的,做了两个。
一个给了阿娘,绣的是朵荷花。一个给了那个小哥哥,绣着梅花,即便绣得再丑,也能分得清是什么图样。
她没有给自己绣,只想着往后还会绣很多,待她愈发精进的时候再给自己做一个满意的。
但她一向对不敢兴趣的事只一会儿的热度,这劲儿过了,便将这些事这些想法都忘得一干二净。
臂如绣花做荷包这件事,自那之后,她便忘了,再也没碰过这些。
怔愣间,她颓然地低首,真的是他啊……
玉坠,信笺,荷包,加之多次碰巧的偶遇,不得不信。
是了,就是他。
沉重的脚步声想起,她才堪堪回神。
“还没睡?”
苏玖尽力克制涌起的情绪,抬首和男人对视,只瞧着他面色凝重,仿若不是从前那般。
陆离眸光扫过,定在她手上握着的那个荷包上面,那是……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陆离拨开半敞的帘帐,坐在床榻边上,正欲碰到她头发,便被苏玖向前躲开。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阿玖……”
沙沙的声音自他喉间传出来,是掺杂的不一样的情感。
他回来的这样早,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该跟他闹么,问他为什么走,又为什么回来与她遇见?
苏玖阖了阖眼,来回几次,方才转过身,指尖用力攥着被子,“我先说。”
“嗯。”陆离应下。
“我们……曾经见过对吗?”
好半晌,他刻意错过苏玖凝着他的眼神,他有多少次想让苏玖这样看他,但不是在这般审问,原以为藏的很好的秘密即将暴露的这个时候。
“对。”
“你是他,对吗?”
即便已经确认就是他,但苏玖还想听着他亲自说出口,是她的执念。
烛影摇曳,尚未合上的帘帐飘影印在床榻里侧的墙上,窗外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在这时被感受地清晰。
深寂的夜里,两人对视着,含着不一样的情绪。
在那双昔日里总是笑看着他的水灵灵的眸子里,此刻却是浸满了凉意。
陆离故作镇定地别过眼,眼睫敛了下去,头一次装傻充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像极了平日里冷冷清清,不多说一个字的模样。
好一会儿,他掀眸看着苏玖,眉间显而可见的蹙起,满脸疑惑不知:“谁?”
“他”是谁?
苏玖忽然扯了下嘴角,挺讽刺,阖眼深深叹了口气。
她只知道那时的少年少言寡语,长得干净好看,是能在深夜带她去吃烤鸡的人,是她那一年里待在她身边最久的人。
她从未问过他的姓甚名谁。
她又抬首,直勾勾盯着面前那一直敛眸看着她手里攥着的荷包的男人。
苏玖举起那荷包,流苏穗子随着烛影摇曳,晃得人恍惚。
她换了种方式,悠悠问道:“这是谁的?”
在别人面前像只狼的男人在此时却像是待崽的羔羊,装作无意瞟了眼那个曾经一直戴在身上的荷包。
“你……”
“嗯,我的。”她指尖拂过流苏,停在绣着的那朵简单又丑的梅花绣纹上面。
是她扎破了手指,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知道这是我什么时候做的么?”
苏玖继续问,她讨厌骗她的人,一旦有人在她面前睁眼瞎说,她势必会揪出错来,不管是谁。
她只瞧着那双暗沉沉的眼,终是看出了些相同,深邃的眸子与那人一模一样。
“不知道么……”
她脸上忽然展露出笑意,指尖绕着流苏一扯,将那原本就松散了的粉色流苏穗子拽了下来。
“苏玖。”
陆离抬手按住她,手背上筋条迭起,面上说不出道不明的神情,眼里渐渐现出血丝。
苏玖把手从他掌下抽离,尽力克制发颤的声调。
“这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陆离。”
清脆的不掺一丝杂念的声音响起,陆离眼皮不可控地跳动了下。
“嗯。”他应声,这是阿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他,即便是在这样的氛围。
“不说是吗?”
“你还在骗我。或者说,从年前在苏府那次撞见就不是巧合,后来的所有都不是。”
她被谋划在一个网中,而她就在其中什么都不知道,还每天觉着自己做对了所有的决定。
她指尖紧紧掐着掌心软肉,以克制住快要溢出来的眼泪。
“我说的他,叫陆离。”
“你是么?”
“我……”
正当陆离出声应下之际,苏玖跪坐着,手伸到男人腰带处,胡乱地要解掉束着腰身的玉带。
陆离呼吸一滞,按住她作乱的指尖,“做什么?”
苏玖没理,只抬眸看了他一眼。
直接将手挣脱开来,微微起身,在他还没从方才的动作里反应过来时便跨坐到了他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