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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着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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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晌午,苏玖浅眠一会儿,便起身到了苏母常在的院子。
这院子无人居住,皆是些花花草草的,还有母亲的一些珍稀草药。
姜氏瞧着苏玖闷闷的模样,不知是为何,这次可不是她把苏玖唤来的。
待苏玖给她新栽种的花儿浇的水都溢了出来。
“阿玖。”
这一声让苏玖回了神,手一抖,壶里的水全倒了出去。
姜氏心疼,这可是她向别人特地求来的小花苗,这么一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的成。
姜氏嗔她一眼,并未责怪。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苏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汗,应道:“没想什么,有些热。”
她面含亏欠地看着姜氏:“阿娘,这……”
指尖指着那盆还在滴水的地方,“还能活吗?”
浮在泥土上面的水慢慢向下渗出,有些洒落在石坛边沿。
“不碍事,阿玖去那边歇一歇吧。”
姜氏无声叹息,想也知道她这样是为什么,说来让谁会每日乐呵呵。
只是没成想阿玖会这般模样,一起用膳时也只吃几口,一句话都不说。
“阿玖!”
院门外响起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听着声音是容婉清,发呆看地上草虫的苏玖抬起头,瞧着容婉清风风火火的跑到她身边。
她先行给姜氏福了福身子行礼,恭敬道:“伯母安好。”
姜氏笑应。
容婉清一手拉起坐在小木椅上的苏玖,拜别了姜氏,一路向外跑。
“清清去哪儿?”
苏玖提着裙摆跟上。
“看戏。”
——
这边茶馆楼阁上,一扇靠近南街的窗子大开,燕雀在这屋檐下扎了窝,时不时飞来飞去。
苏玖支着脑袋仰头,只瞧着窝里几只嗷嗷待哺的燕雀,她百无聊赖的揪着袖口。
清清已经带着她在这坐了半个时辰,只和她说看戏,看哪家子的戏。
“等到最后的才是大戏,这儿看得可比戏院里的精彩多了。”
这窗子恰能看到宁国府的半个门前和宅院里的一小部分,想必她口中的戏便在这里。
院内树影婆娑,依稀看得见几个藏蓝色官服的官兵,有小厮急切奔跑,婆妇大声嘶吼的声音传来,引得过路人纷纷停下脚步,看着那高耸的院墙。
苏玖转头和容婉清对视一眼,好戏要开场了。
她端起茶盏,慢品其中的清香甘甜,眼神飘到那立着两座石狮子的门前。
妇人的喊声传来:“我要见国公爷,不能就这样被你们抄了家!”
“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这般毫无缘由,我们谁犯了什么错捉走便是,为何要把府里搅乱成这样!”
“宁国公府可是百年世家,容不得你们糟蹋!”
一句句喊声穿过院墙,驻足的人越来越多,南街一向安宁祥和,几年出不了一件大事。
宁国公夫人声嘶力竭的声音飘到附近每一个人的耳朵,还要儿女仆妾抽噎着的哭声,一时间恍若人间地狱。
和从前宁夫人咄咄逼人的气势,宁霜儿不依不挠高傲的纠缠相比,此时却更显得无能为力。
忽而有道尖刻凉薄的声音:“圣上有旨——”
骚动纷停,包括于街上仰头张望的百姓,自然而然的看着伫立在国公府门前廊下的王公公。
这可是圣上跟前的掌事太监,现下看来,加之其内的哭喊声,想必是这屹立百年的府邸要倒了。
“宁国公宁通海,勾结外敌,扰乱内党,将其关入内牢,家眷流放——”
还没念完,宁夫人疯了似的爬上前去,抓住王公公的小腿,嘴里嘶喊着什么,嗓音已是沙哑透了。
“宁夫人莫急,还没念完呢。”
王公公后退两步,费力甩开。
“其女宁霜儿,妄图谋害一品诰命夫人未果,将其关入牢狱,等候发落。”
只听得内院一女子啊了声,约莫是王公公同时带回来了宁国公,不停地央求着。
苏玖扭头,看着袖口上亮晶晶的丝线,坐看人高楼摔的感觉,挺好。
只是没想到,宁国公倒下的缘由,就有一则与她有关,昨日宁霜儿还恶狠狠的瞪着她,今日若是再见了她会是何种神态。
若她只是嘴上不饶人便罢了,只怪她心思恶毒,动了杀人之心。
只是容婉清怎知今日是宁国公府出了事,这事发突然,任谁都不知道禁军前往的竟是宁国公府。
苏玖盯着容婉清,试图看出些什么。
容婉清嬉笑一声,似是看出了苏玖的疑惑,“我夫君现任大理寺卿,他同我说,我便来找你了,先前她为难我,有意无意贬低我母家。”
“啧,太嚣张了,圣上面前估计都能咬人。”
说罢又念起近来未见苏玖,不知她伤势有没有痊愈。
“阿玖的后颈现下还疼么?”
沉默半晌的苏玖终于开口:“不疼,涂上药膏,痕迹都快没了。”
苏玖撩了撩披散在脸侧的长发,黄昏时的日光洒在她半边脸上,白皙柔嫩的肌肤似乎蒙了一层浅淡的粉晕,手掌捧在脸上,纤细指尖划过脸颊。
凝视外头半晌的容婉清恰看到这一幕,忽而觉得这面前的苏玖似乎与从前不同,现下长大了,简直是愈发漂亮。
一时间看得失了神。
“看什么呢清清。”
苏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回她的清醒。
“喏,看下面,戏看完啦。”
容婉清蓦然起身,手指轻捏了捏苏玖脸颊。
轻叹:“手感真好。”
苏玖拿过一旁团扇打掉她作乱的手,轻哼了声。
——
路过宁国公府前时,人已经散去很多,只零零散散几人还在观望,从正门看去,一片狼藉。
走近时,那几人还在窃窃私语,丝毫未曾注意到过路之人。
苏玖从容婉清手中拿过团扇,状似无意的摇了摇,半遮住脸颊,放慢步子从几人身旁路过。
粗犷男子手里还拿着刀,出口却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一品诰命是前阵子才封的啊,宁家怎么敢。”
“不过是仗着那百年荣耀,祖上的功德全没了。”
另一书生气的人摇着折扇,“陆将军昨日启程不正是因为揭穿了宁国公勾联西北附属国,若不是这般,怎又会这样急的出征,士兵百姓怕是多有怨言。”
“不过早晚的事。”
苏玖已分不清是谁说的话,只听得几句,有关陆离,她头脑嗡嗡作响,走过了这几人,逐渐加快了步子。
容婉清紧跟上,“阿玖,怎得走这么快。”
苏玖转身把团扇塞给容婉清,急切道:“清清,我有事要先回去。”
说罢风一样的离开。
容婉清在后面瞧着她身影,不由的愣住,什么事啊突然这般。
无奈的摇摇头,终究是不放心,跟在后面去了苏府。
“大哥哥!”
进了苏赫安的院子,苏玖便着急的喊出声。
本在书房内的人听见声音,忙推开门,正撞见要进去的苏玖。
“什么事这样急?”
他扶住被门槛拌了下的苏玖,轻皱了皱眉。
随即便松开了攥着她袖子的手。
“哥哥……”
“你知不知道,陆……他为何走得这样急?”
可见得苏赫安眸子暗沉下去,逐渐瞥过眼,转了身,“只说是西北那边出了事,其余的我也不知。”
一只手猛的拉着苏赫安的衣角,让他不得不停下。
“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可怜兮兮的立在那儿,身影遮住了半边透进来的昏黄日光,只从颤抖的声音便能听出来她的无助。
苏赫安没转身,不忍看她。
“阿玖,不需要你知道什么。”
好半晌,听不到背后的动作,他才转过身子,轻揉了揉妹妹的发顶。
“你只要安心在家等着他凯旋而归。”
那只牵制住他的手慢慢松开衣角,落魄的身影低着头踏了出去,一声没吭。
苏赫安没法子,只当她离开了。
小妹自小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矫情,但若是认真的想些事情,她便会认死理,直到想通了,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究为好,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走到窗边,拿起墨笔。
约莫半个时辰,天色渐黑,圆月高挂在半空,窗前拂过微风掀起桌上的案件。
“咯吱”一声,房门推开。
苏赫安才踏出一只脚,便觉脚下碰到了什么物件。
低头一瞧,那一小团粉蹲在那儿,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
苏赫安大惊,忙唤起她:“阿玖?”
他顺势蹲下,瞧着她穿的单薄的衣裳,就这般不管不顾的蹲在风口处,碰到她露出来的冰凉的手背,不禁神色慌乱,继续唤着她。
苏玖从膝窝里抬起了头,眼泪粘在长长的眼睫上面,比方才还要红的眼尾湿润,嘴唇翕动着,只能发出沙哑的轻音。
“哥……”
苏赫安扶着她缓缓站起,又转过去要进屋子。
苏玖牵扯住他,可怜无助的眼直盯着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可以救命的浮木。
苏赫安终究不忍,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见不得她一丝难过。
“去拿件外衣。”
不多时,一件厚实的外袍披到了苏玖身上,“去吃晚膳。”
苏玖老实的跟在后头,始终微低着头,看着前面人一步步踩在地上的皮靴,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她不安的心上,失神般跟着他向前走,穿过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