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墙茉莉》逐宁

11、傅一·1

　　傅一常常想，他跟时早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时早身上有他没有想象过的热情与活力，她开心乐观地生活，她善良、大方，对待所有人都很好，并且不奢求任何回报。
　　爱人好像是她的本能一样。
　　只是傅一偶尔会想，不奢求回报，难道意味着一点都不在乎吗？

　　怎么可能呢。

　　上了初中，没过几个月，时早就交上了新朋友。刚开始的时候，她很开心，傅一也替她开心。
　　只是，慢慢地，傅一察觉到，她的笑容少了很多，心事多了许多。
　　但她什么都不说。

　　受到对方冷遇了，她不说；被对方甩脸色了，她也不说；明明被放了无数鸽子，碰见自己仍然逞强说玩得很开心。

　　傅一隐隐约约明白，时早在努力学着自己解决问题。
　　所以即便他坐在后面，撞见过几次两人的事：时早的委屈、对方的冷漠，他看得一清二楚。
　　即便他不满，仍旧没有插手。

　　如果那天没有在电影院撞见张璇，他仍旧不会多说一句。
　　可他偏偏碰到了。

　　从厕所出来，是一个长长的走廊。

　　傅一往前走，听到拐角处传来几句讨论。
　　一个女声问：“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同桌？”对方应该是点了点头作为回答，过了一会儿，女声继续问：“你怎么不直接告诉她不想跟她做朋友啊？”
　　傅一起初并没在意，直到张璇的声音出现，傅一停住脚步，听到她有些烦躁地开口：
　　“哎呀，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

　　声音在看到傅一后戛然而止。

　　傅一看到对方脸上慌乱的神色，神色如常地瞥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张璇下意识压低了自己的帽子，拉着同伴急匆匆地就要走。
　　下一秒，她听见已经走开的傅一冷声道：“你最好不要再找时早了。”

　　说完，张璇身形一僵，朋友疑惑地回头，刚才路过的男生已经没影了，朋友挠了挠头：“璇儿，他是在跟谁说话？”
　　张璇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谁知道呢，莫名其妙的……”

　　等傅一走到大厅，刚好看到时早撑着头，无精打采地在发呆。
　　一看就知道，刚刚肯定碰到过张璇了。

　　傅一站在不远处，盯着时早的后脑勺，她总是带着一只小狗发夹，往常发夹上的小狗总是很神气，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也跟主人一样垂头丧气的。
　　看了好一会儿，傅一才走了过去。

　　时早一看见他，就强装兴奋地坐直，揉了揉眼睛，说：“你回来啦！”
　　傅一说不出话来，只能生硬地点点头。
　　好在时早确实不怎么在状态，进场之前，他始终一言不发，她也没察觉到异常。

　　傅一不是故意不想说话，只是有太多莫名的情绪堵在心里，让他理不清头绪，有太多想说，可又不知道怎么说、如何说。

　　电影讲了什么，傅一不太清楚，他看得断断续续，期间一直在用余光观察身旁的人。
　　看到时早从刚开始紧绷的样子，慢慢开怀大笑起来，傅一才感觉到松了口气，专心看向银幕。
　　但是没赶上开头，剧情也看得不连贯，搞笑没品出味来，傅一只觉得荒诞。
　　他没忍住，“呵”了一声，听见时早笑得更加开怀。

　　黑暗里，傅一知道被取笑了，不太自在地低下了头，又在下一刻，难以自制地弯了弯嘴角。

　　春天的夜晚是一年当中最舒服的时候，艺术中心离小区不算太远，他们慢慢悠悠走了回去。

　　晚风不急不躁地从二人身边飘过，傅一能感觉到，时早心情不错。
　　她走一会儿，突然踮起脚开始追着树叶的影子。
　　路灯打在树荫间，投下斑驳的树影，傅一低头，看到少女的影子和树影纠缠在一起，分辨不出什么是什么，像一副抽象画。

　　恍惚间，傅一想起了刚认识时早的时候。
　　他们长大一点后，时早已经很少像小时候那样蹦蹦跳跳又踩水坑又追光影的。
　　有一回，林阿姨接他们放学，问她最近怎么不追着水坑跑了。
　　时早有些害羞，支吾着说：“不稳重。”
　　想到这一点，傅一下意识地，又弯起了唇角。

　　等他再抬眼，看见时早已经跑到了下一个路灯下，她扬着大大的微笑，对他挥手：
　　“快过来，傅一。”
　　直到那一刻，傅一突然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只要时早开心就好了。
　　他只希望，时早能够开心。

　　再开学的时候，张璇刚返校，就在教室门口跟他撞了个正着。
　　她满脸尴尬，不自在地走开了。

　　昨天下午，听时早跟林阿姨聊天，傅一才知道，张璇又放了时早的鸽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告诫过对方，张璇无论如何不会再找时早了。
　　但他没想到，对方会完全没当回事。
　　他也没有想到，时早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勇敢。

　　回家路上，处理好张璇的事，时早高兴地说个不停，傅一聚精会神地听着，虽然下着雨，他却难得的觉得放松惬意。
　　等回到家，两人将在电梯分别，傅一才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做，他急匆匆地叫住时早，飞快的跑回家取了样东西。

　　是一个粉红色的礼品袋。
　　里面装着时早的生日礼物。

　　这是傅一很久之前就看上的一个小狗礼盒，里面是形态各异的陶瓷小狗，小狗贴纸和小狗杯子。
　　他几个月前从国外网站买的，本来能够提前邮过来，但是突然告知没货，又耽搁了好几天。
　　昨天才送到他手里。

　　他把盒子递了过去，时早看了眼，袋子里的盒子上是栩栩如生的小狗。

　　傅一有些忐忑：“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时早惊呼：“好可爱的小狗！”
　　傅一轻咳一声，问别人喜不喜欢自己的礼物实在难以启齿，但是他又很想知道——
　　时早会不会喜欢，他真的很想知道。

　　就在傅一内心还在交战之际，他听见时早笑眯眯地看着他，对他说：

　　“谢谢你，傅一。”
　　“我真的很喜欢。”

　　回到家，外边的天色已暗，傅一却并没有急着开灯，冯女士今天加班，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等到冯娅回家，打开灯，看见自己儿子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傅一！你干嘛呢！在屋里为什么不开灯！”

　　傅一才如梦初醒，“腾”地一下站起，又吓了冯娅一大跳。
　　等他回过头，又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木头脸，他淡淡地回答：“哦，我忘了。”

　　冯娅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看见自己儿子无视自己的目光和表情，同手同脚回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傅一：可是她说她很喜欢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