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苍狗》柏恩行

15、拾伍

　　“不回教室陪阮非，做贼似的跟着我干吗？”左渡揪着他的衣角把人拉出来。

　　“我也想去校医院。”小孩壮着胆子道。

　　啧，这小孩是看着他不敢收拾他恃宠而骄了？又不是不知道医院是什么地方，嚷嚷着想去是要闹哪样？！

　　“哥哥你不能骂我的，我得守信用，我答应了非非要去帮他看看班长。”叶淘垂着小脑袋，盯脚尖赶忙给他解释。

　　行，不就是去医院吗，弄的跟他欺负小孩，不解人情一样。

　　…

　　叶淘透过隔离观察室的窗户，拍了张穆渐鸿的照片传给阮非。房间里的班长挂着点滴，沉沉睡着，没过多久阮非打来了视频电话，为了怕影响到其他病人，叶淘调了静音，把镜头对着玻璃窗，让阮非能静静的看几眼穆渐鸿。

　　穆渐鸿的信息素血检安排了加急，大概半小时左右，左渡从检验区窗口拿到了穆渐鸿的血检报告单。

　　血液中Omega信息素含量74%。

　　受Omega引诱信息素影响，导致易感期提前。

　　左渡默不作声，拍了张照片发给邵主任，他很注重处理这些事儿。

　　这件事说小也不小，虽然学校每年都会出现Omega忘记发情期，Alpha忘记易感期闹出来的事儿，但利用第二性别隐患故意惹出事端可是大忌。就像今天的穆渐鸿，要不是及时撤离馆里的Omega，以他优质Alpha的信息素，影响一半Omega强制发情完全不是问题。

　　很快，邵老师打来电话。

　　“确定吗？”

　　“校医院检验的还能有假？要不邵老师您亲自过来盯着再验一遍？”

　　“你小子吃炸药了！我没怀疑检验单真伪！比赛场上不是Alpha就是Beta，穆渐鸿突然易感期了搁谁都难信是Omega信息素影响的。”邵老师也憋了一肚子气，本来弄的好好的，决赛完他差不多就能和这群兔崽子说拜拜回家度假了。现在好了，别说提前放假，假期能不能空出时间休息都是个问题。

　　轮番换着地方挨批，收假来还得给这群不省心的崽子们再次强调生理问题。

　　纯纯大冤种不是！

　　“我现在快到体育馆了，你小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人我让庄家骏看着了，邵老师，麻烦您这次真的上点心。篮球比赛每年发策划的时候查缺补漏一下，那姜普钻空子都请校外场助了！还有，场助注意一下，我怀疑是个Omega，而且可能快到发情期了。”

　　左渡把报告单折好揣兜，挂断电话夹着手机，后背倚到冰凉的墙上，疲倦涌上眉心。

　　好烦…

　　接壤而来的是焦躁，烦闷。他扯了两下衣领，发现是球衣扯不开后，下意识起身往贩卖机走。

　　校医院贩卖机物品种类充足，左渡一眼扫过去，找到了他需要的，点开手机扫码，摁上烟草类一栏即将付款，突然身后的一声“哥哥”让他晃了神。

　　左渡手指向右移，换了饮品类，随后出口“哐哐”的掉出两罐可乐。

　　小孩乖巧的喊完他后便不做声，静静等待左渡转身朝这边走过来。

　　“要喝吗？”他递了一罐上去。

　　叶淘眨了两下眼睛，“哦”的接过。

　　碳酸饮料“呲”的冒气，小孩捧好左渡开过的那罐，站在他身侧轻轻呡了一口。气泡绵密的在嘴巴里泛开，散去后又有点清甜。

　　左渡三两下喝完了一罐，捏扁了易拉罐丢进垃圾桶。

　　“来找我干嘛？”他的语气在两人关系缓和后初次清冷疏离。

　　今天心情不好，可能会没耐心应付小孩。

　　叶淘眸子清澈水灵，稳稳放好可乐，从校服上衣兜里摸出来两根棒棒糖，捧到左渡面前，天真软糯的道：“我来给哥哥送这个。”

　　从哥哥取完班长的检验单之后叶淘便留意了他的去向，他不是有意听到哥哥跟邵老师的对话，但确实是十分想知道哥哥接下来的情绪走向。

　　得知他需要戒烟后自己身上一直备着棒棒糖，叶淘希望永远用不上，可现在反而又很庆幸今早出门前带了几根。

　　“傻瓜。”左渡抿嘴，沉声笑了两下，用力揉揉小孩的绒绒贴手的发顶。

　　叶淘大度，丝毫不在意称呼。他才不和现在需要安慰的哥哥一般见识，莹润的指尖很认真的拆开了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随后小孩垫脚示意左渡张嘴。

　　甜腻熟悉的味道惹得某人连连蹙眉。

　　叶淘抱住了他。

　　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

　　小孩环住他精瘦的腰，攥紧了左渡后背球衣，小脑袋抵在了他的肩窝处。跟以往抱法又不同，叶淘使劲踮着脚尖，努力让自己变得更高去同左渡平视。

　　纤长细密的羽睫因为艰难发力扇动的像个小扇子，时常掩藏住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潋滟动人。他真挚烂漫，试图敞开胸怀把一颗诚恳的心抛给左渡。

　　“哥哥，你难过的时候也能靠靠我的。”

　　他不喜欢自己弱不禁风得外表，总会让人误以为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被关爱，被怜悯的小孩。他明明也可以和卓辽他们一样强大啊，Alpha又怎样，Beta又怎样，不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感支撑的人。他也能在下雨天帮别人撑伞，有人难过的时候可以给个依靠。

　　左渡动容，抿抿缺水干涩的唇，眉目间笑意不减。略微伸手护好小孩纤薄的背，沉闷的笑了一声：“你说的？那我可靠了啊？”

　　叶淘还没来的及点头，如山一般的重量突然向他这边倾斜。他连连后退，直到重重抵到了本就离得不远的墙面上。

　　“撑都撑不住，还想当依靠啊？”左渡敛眸揶揄，望向怀里人的眸光难得正经而柔软，贴着小孩后背的手轻轻揉了揉又问：“撞疼了没？”

　　叶淘埋在他怀里使劲摇头。

　　“乖点儿，站直了，让我靠靠。”

　　他说完突然慢慢屈下身子，卸力一般把下巴支到了小孩消瘦润滑的肩头。明明是一起生活的，可小孩身上似有若无的山茶花味连柠檬海盐的沐浴露都挡不住。

　　淡雅，清幽，是并不腻人的浅甜香。

　　左渡的精神世界仿佛被洗刷了一番，清明战胜了疲倦和焦躁，重新主导了身体中枢的大脑。他把小孩搂紧了一分，嗓音沙哑却无玩味：“下次想当依靠不用垫脚，费劲儿。哥哥需要你的时候会弯腰。”

　　…

　　阮非在第二天一早被允许进入陪护室探视穆渐鸿。

　　Alpha的易感期通常只有一天，注射抑制剂大概半天左右便会过了观察期。

　　穆渐鸿凌晨睡不着，靠着垫子翻看了会书倒是有了那么几丝浅眠的蕴意。直至维持坐姿闭眼深睡一觉，突然被身边压抑的抽泣声惊醒了。

　　腰腹处承着重量，阮非跨坐在他身上紧紧环抱着腰。怕是哭的声大会吵醒他，委屈巴巴的憋红了小脸埋在穆渐鸿胸前，眼泪洇湿了一片。

　　穆渐鸿好笑，动了两下让他靠的更舒服些。两人确定心意后，对方的易感期和发情期牢牢记在彼此心里就怕出现意外。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又怎会不了解阮非，恐怕Omega昨晚上自责的根本没睡多长时间。

　　“我没事儿，不哭了不哭了。你看看小脸都花成什么了，我们阮非不是最爱漂亮了吗？”穆渐鸿一边笑着，一边用指腹抹掉Omega红肿眼眶涌出的泪珠，没起到安慰阮非反而哭的更凶了。

　　汹涌的悲伤没敛住，突然而至的几声“嗝”又把场面转向滑稽。

　　“我没记住你的易感…嗝…易感期。呜呜…”

　　“没事没事，又不怪你，我易感期本来就不该这时候来。”

　　“我还…嗝…我还骂你…呜呜…”

　　“我该骂，我该骂，谁让我干事之前不跟你商量。”

　　“我还，我还掐…嗝…我还掐你了，呜呜…”

　　“掐就掐呗，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我不该怀疑你出…嗝…出轨了…”

　　穆渐鸿头大。什么玩意儿啊！一个易感期醒来，老婆都不是自己的了。

　　“宝贝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的清白日月可鉴，怎么可能突然…突然不要你呢！”出轨那词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

　　阮非鼻头红红的，任由穆渐鸿替他擦眼泪，还打着“嗝”呢傲娇脾气又上来了：“谁让你跟庄家骏走…嗝…走的那么近…”

　　行，这没安全感思绪发散的都开始怀疑他跟庄家骏搞双A恋了。

　　他俩妥妥的直A好伐！

　　退一万步讲，真到了那天，就算阮非不闹活，他爸妈都得摁着他把腿打断！

　　“行，我以后见到他绕道走，保证不跟他多说一句话。嗯？”穆渐鸿跟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轻抚阮非柔软的背，顺平了小炸毛猫的毛。

　　阮非趴在他怀里不住的打嗝，难过泛上心尖，甜甜的声音又染上哭腔：“可是，可是你突然晕倒了我真的好害怕，嗝，他们不让我去看你，我好担心，一晚上都，嗝，一晚上都没睡着。”

　　Omega皮肤苍白，原本明眸善睐的水眸外有了熬夜熬出来的红血丝，眼眶下乌青一片。穆渐鸿知道他吓坏了，心里揪疼了一下，亲亲阮非的额角，撑开被子动作轻柔的把人放到自己侧身：“今天不去看比赛了，待在病房陪我好好休息好不好？”

　　“嗯嗯嗯。”阮非吸吸鼻子打了个哭嗝，像是怕穆渐鸿会后悔一样连忙点头。

　　自己的Alpha在身边果然安全感十足，不多会儿便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Omega连睡着都不愿放开穆渐鸿的手，腺体贴的时效应该快要过了，酸酸甜甜的橙香味从阮非后衣领微微弥漫出来。

　　穆渐鸿心神皆安，心道还是他的Omega香，那什么铁锈味的信息素真让人恶心上头。

　　为了让阮非睡的更舒服些，穆渐鸿让位坐到了椅子上。护士小姐来换点滴，本该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反坐到了陪护椅上，床上蜷缩个柔柔软软的漂亮Omega，两手紧握着Alpha的手指睡的香甜，她感慨青春年少，笑而不语。

　　五班被裁判组禁赛，取消了此次篮球赛的所有成绩。

　　邵老师做事精干，一个下午查清楚了事因。结果果然是姜普那小子不学好，以前和左渡结了点梁子，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摆人家一道，正好外边有个会打篮球快到发情期的Omega兄弟，这不巧了。

　　的确巧了，巧的他们五班全部被禁赛了！

　　“你知不知道这事儿是要记入德育档案的！”邵临很少大发雷霆，这群兔崽子是真不把他们话放在心上，平常玩笑开多了，现在连那句话是为他们好都分辨不出来了！

　　“姜普你说说，我是不是三令五申强调过，不能私自带校外不相干人员入校门，你把我的话记到哪了？左耳进右耳出？！”邵老师嗓子喊劈了，疼得停下来喝口茶继续道：“幸好左渡发现的早穆渐鸿没事，人家小孩要是有事，我跟你说啊，这趟局子你是非进不可了！”

　　唾沫星子乱飞！

　　姜普没被骂死先要淹死了！

　　“你待到这好好反省吧，等比赛结束，今天下午，我会请你家长和穆渐鸿家长来一趟，这事总得给人家那边有个交代。”

　　邵临缓了几口气，敲了两下桌子出了教务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