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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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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志青年报复之必读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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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焦躁的味道。
在这座炎热的沙漠之城中,人们总是不苟言笑的往来。尤其是正午当空的此刻,酷热如同烦躁的催化剂,我心里的愤怒几乎就要爆发,破坏自己苦心经营多时的计划。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漫长的时间中,我只是坐着等待而已。
我在等待一个人,我们素昧平生,但显然已经结下了梁子,只是他尚未自知。
我叫做安安。这是我只有在这里时才会使用的名字。
和现实世界中不同,这里是一个虚幻的游戏世界。在这里,最最平凡的人也可以成为英雄,最最不起眼的女孩也能美艳惊人,在这里,我们扮演着自己理想中的角色,寻求现实中一生都无法触碰的梦想。
安安这个名字算是我的网友取的,我在游戏论坛上结识了那女孩,她说她喜欢写魔幻小说,喜欢自己笔下一个叫安的人物,所以后来,当我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她就把安这个名字让给了我。
接下去哥几个不放心,跑来打听事情的进展,大家一致认为,还是叫叠音的安安比较像女孩。
安安是个标准的美眉,穿着服侍的长裙,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茶色的微微卷曲。
老三说,她是那种略带忧郁气质的美少女,远远的看着就让人心动。
他很喜欢这个女孩,尤其喜欢她茶色的卷发。我想那是因为他的前女友Enya也有一头这样的卷发,虽然这话老三是打死了都不会承认的。
我真的已经等了很久了。
从小到大我最讨厌这种守株待兔的行为,让高速运转的脑子处于空白状态根本就是可怕的犯罪!眼见时间毫无意义的流失而去,内心的怨念也成幂函数曲线状递增。
要不是为了保护我可怜的名牌衬衫们,丰富我无聊的生活,关怀我那颗寂寞的绝顶聪明的脑袋瓜,顺便还附带帮帮那杆子兄弟,到这儿扮人妖搞静坐我他妈神经啊!
心里骂骂咧咧得甚是痛快,谁都不知道,在那个名叫安安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背后,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我。
……说出来可能让人觉得不齿,但在这个世界是个女孩的我,在现实中其实是个的的确确的男生。也就是说,我是那种在游戏中俗称“人妖”的角色。
关于这一点请各位不要误会,我也是有苦衷的。不过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而我现在显然没有闲工夫去解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只能说,我坐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我们素昧平生,但那个人犯了众怒。我虽然一向不屑当什么维护正义之士,对那类不动脑筋就大放厥词的家伙们,也一律称为“傻女”“傻B”,可一旦侵犯到自身利益,便会在转瞬间化身为拯救民众于水火的好莱坞式英雄!
那个某人就是这样,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和我结了仇,即将成为又一个惨死在我手中的冤魂。
“来吧来吧,快点放马过来吧!”我不耐烦的敲击着键盘。
我以为如果要扮人妖骗人,是很强调环境的。也就是说,地点一定要浪漫。
最合适的地方是海港的台阶上,在那里可以听到海浪拍打堤岸,海鸥婉转低鸣。
我就很喜欢安安坐在海边的样子,海边的风总是恰到好处,轻轻柔柔却又能扬起茶色的发丝,发丝悱恻的在风中卷曲飘动着,与路人的视线相交缠。
而在很久以后的某天里,那些曾经侧目的人们或许会想起,在某年某月的这个蓝色的海港,天空中是淡淡的云,台阶上坐着一个少女,忧郁而美丽。
我曾经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的想象所感动,在我看来,安安是最完美的女孩。她是按照我理想中的女孩制作的,具备一切使我着迷的特质,我热爱着她的一举一动,虽然创造她的本意是为了报复。
安安现在所在的城叫做沙漠之城,这座城无愧于它的名字,抛却四下土黄色的茫茫沙地不谈,单是那天空,竟然也被高高扬起的沙子染成了淡淡的黄色。
然而,沙漠之城的炎热气候却使得她的美少女形象处于无比尴尬的境地。
安安一向飘逸的长发了无生气的粘在脖子上,和沙漠相近的茶发默默无闻的湮灭在环境色中,不要说装什么第一眼忧郁美少女了,就连当个醒目的杂鱼都嫌吃力!
哪个混蛋说那小子会来这里啊!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老三他们,害自己白白浪费时间不算,还可惜了点数!
“妈的妈的妈的!怎么还不来,混蛋!老子还不等了!”我狠狠的骂着,准备下线,却忘了在旁边监视我一举一动的老三。
老三和我兄弟多年,一向了解我的本性,所以在发现我的手指有接触ESC键的趋势后,立马在我眼前放大他那张哀怨的脸。
想到他的目光可能正直勾勾盯着我新买的衬衫,面部肌肉霎时一阵抽筋——恐惧这玩艺发作起来还真是怎么都止不住,更何况是在目击了起码三回老三秒杀绝技的结果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究极奥义。
“知道啦,你放心,我会搞定的!”我一面撤回手稳住老三,另一面把那个许久未出现的人连同其祖宗十八代都稍微问候了一下。
靠,老子明明已经金盆洗手,都是你这小崽子害得我还得重出江湖,要是就此引起一场腥风血雨、生灵涂炭,老子可是死人不管啊!
我在心里暗暗发着牢骚,就这样那个还未露面的某人,又莫名其妙的多背上了一条罪状,不过,反正他早就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了。
就在我的不耐烦到达极限的时候,满天遍地的黄中出现了一抹蓝。那晶莹剔透的蓝在燥热乏味的黄中显得异常可爱,我跌入低谷的心也随着那蓝色的出现而雀跃起来。
水蓝色是很有魅力的颜色,全身上下,他最醒目的特征便是这头蓝发。
老三曾经说,没有比茶色更适合安安的头发了,现在我套用这句话,没有比蓝色更适合这个人的了。
他穿着斗蓬,一身魔法师的打扮。在盗贼、刺客肆虐,黄沙堆出的这座城里,显得格格不入。不时有人停下脚步,好奇的打量他。他却坦然的微笑着,慢慢的朝我走近,十步……五步……三步……一步!终于那双漂亮的靴子在我面前停下了。
MM你好。他朝我露出一个笑脸。
那一刻,我笑了,真心实意的。接着,我朝着又坐在旁边边想着Enya边叹气神游的老三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鱼儿上钩了!
1
有三件事情,如果我说出来,一定没有人相信。
“我曾经是帮派老大”,“我其实智商超群”和“我生平最爱打击报复”。
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我是这样一个人——守规矩,讲礼貌,老师说东不敢向西,说朝南不敢往北,平日里虽闷声不响埋头苦读,成绩却老拔不了尖的那种。除了稍微胆小怕事,和丢三落四的缺点外,真可以算是十足的模范乖学生了。
即便偶尔有人听说过我当年曾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看到现在的我也只好装模作样的叹两句“伤仲永”,背地里却肯定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然而,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中庸无害的外表只是一层伪装,而在这表象下隐藏着的真正的我,其实是如何的桀骜不驯刁钻古怪,如何的恃才傲物自以为是,又是如何的以打击报复为平生乐趣。
一个人太聪明了也会有烦恼。
我小时候不懂得收敛,所到之处便是一片惊叹之声,结果那些闻讯赶来的少年班研究所的人差点挤破门槛,若是别人爸妈,家里出了个天才神童高兴还来不及,我妈却嫌烦,全顶回去了不说,还反过来怪我招摇。
又比如一旦听说谁家小孩最近变得长吁短叹,郁郁寡欢,闷闷不乐……虽然大家不说发生了什么,但都会齐刷刷的看我妈。然后我妈就会飞速冲回来找我算账,认定是我整过人家了。一开始我还试图辩解,不久就明白负隅顽抗是行不通的,只好乖乖招来,被她拖着去挨个赔礼道歉,
所以说,一个人太聪明也许不是一件好事,但若让别人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聪明就绝对是件坏事。
为了摆脱这种被人围追堵截的厄运,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策。
这就是——“演戏”。
我开始渐渐变得平平凡凡,在众人眼里,成了当世方仲永。又经过几次搬迁,终于,我辉煌的过去就此隐没,成了现在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我。
而我也乐得顶着一张无害的笑脸,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打击报复,欣赏那些人了解到我真面目后目瞪口呆的表情。
和普通人打击报复的方式不同,打架骂人恃强凌弱之流我向来不屑,我所做的只是借着对方的话或行动,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他们心里不舒服却有苦说不出。
更何况这些人都有错在先,自然也无法找我算账。
就这样,即便我百般隐藏,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我还是成了许多人的梦魇。
相信他们中的大多数现在依然时常会向各路神仙祈求祷告,希望再也不要碰到我了。他们就是为数较少的,见过我的真面目的人之一——也就是曾经受过我欺压的人。
除了这些人外,了解我本性的也就是我的老爸老妈,和我的兄弟老三了。
我那高深莫测的老爸和心狠手辣的老妈自然不必多说,若不是拜他们所赐,我又怎么会遗传到如此智慧的脑袋瓜?又怎么能练就这么高超的演技?
至于老三这家伙,我至今都会哀叹,当年怎么会瞎了眼,居然认识了这么麻烦的家伙!若不是因为他,怎么会又“扮人妖”又“搞静坐”,平白多出那么多事情来?
老三是我以前帮派里的兄弟,他认识我的时候,根本想不到这个嚣张的帮派老大竟然和他一个高中,而且就是隔壁班的,等他终于知道,尤其是看到我在学校里面装模作样的时候,那表情距离面瘫也不远了。
后来帮派虽然散了,但这排行的称呼却理所当然的遗留了下来。
老三为人古道热肠,除了性格微微脱线和脑袋瓜稍稍不灵外,根本就老好人一个,更何况对于我这老大,他也向来尊敬有加惟命是从,叫人提不起刁难的兴致来,结果这兄弟一当就是n年,顺便把彼此的本性都摸了个透,他自然了解他老大的手段。
我和老三在一起,虽然一向是我使唤他,但偶尔也会做点身为老大罩罩兄弟的事情。
所以,曾经合作做了一次弊,只有一次,却惹出了极大的麻烦。
这件事情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许我的人生观中的某些组成部分也因此而发生了转机。
那次以后,老三自觉对不起我,心里极度愧疚,开始没事就陪着他老大在马路上瞎转悠,美其名曰散心,结果一不小心就遇到了那个在天桥上算命的老太。
那老太阴阳怪气,说话的时候眼睛从下面向上瞟人,看得我心里发毛。
老太对老三说:“你有两个忌讳,一定要注意。以后倒楣就倒楣在这上头。一个是酒,一个是女人。”
我当场就乐了,她说的还真是没有错,老三这家伙平时总是被女生呼来喝去,就连第一次碰到他,也是因为帮里老二的某个女朋友。老三的酒品更加差劲,哭啊笑啊唱啊跳啊,简直就是热热闹闹的一出戏,比较头疼的是他偶尔还会耍出套鬼哭狼嚎的醉吐拳来秒杀在场所有人的衣服。
正在我想得高兴的时候,老太冷不丁对我说:“你的忌讳是一个人,那个人这辈子都会克你。”
我装作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心里却在不屑的笑,以我这样绝顶聪明的脑袋瓜,又有谁能克住我?
没想到几年以后的现在,老太的话真的应验了。老三为了他的前女友Enya哭得死去活来,直嚷嚷着要跳楼。多亏寝室里面的几个兄弟七手八脚的把他给拦下来了。那天晚上我回来晚了,只看到末尾那出。老三居然还能认出我回来了,于是他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朝着我来了。
“老大,帮咱报仇!不能放过那混蛋!!!”
我瞟了一眼其他几人,都清一色的光着膀子,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我一边盘算着身上衬衫的价钱,一边满脸堆笑的说,“放心!我给你做主!”
好容易稳住了他的进攻态势,没有一口全吐在我身上。
人说“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如果老三这情况再发作个几次,难保我的名牌衬衫不会遭殃。
看着老三痛不欲生的面孔,看着哥几个轮番挨吐的惨象,我终于还是决定出马。从此,平静的江湖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人又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妈的,那混蛋某人给我记住!抢我手足的衣服可不是那么便宜的事!看着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的怨咒就这样发下了。
很久以前,天桥上的算命老太冷不丁对我说:“你的忌讳是一个人,那个人这辈子都会克你。”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和那个人的孽缘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的。
2
既然决定替老三出头,那就得先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而要制定一个计划,就不能不遵循老祖宗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古训。
于是我和老三浪费了几个宝贵的午息,蹲在那个“某人”经常出入的餐厅伏击守候。
开始的时候盘算的很好,既然那小子抢了老三的女朋友,那老三就应该也抢了他的女朋友才好。后来突然想起,这不就是叫老三把Enya再抢回来?这个……我虽然对外语学院的女生没有什么偏见,可是那个叫Enya的实在不怎么样。刚当老三女朋友的那会儿,成天在旁边吹耳边风,说我这个人阴险狡诈,不好对付,说老三太傻,烂好人一个,说我哪天会卖了老三还叫他帮忙数钱什么的,诸如此类的话多了去了。
幸好老三还不是一见色忘义的主,他这辈子栽就栽在女人手上,幸就幸在有我这等聪明人在旁边提点。
后来我看到Enya总是对她笑得灿烂至极,心想却在骂,你说我阴险狡诈,不好对付,你他妈嫉妒!就凭你再修炼个一百年也没法和我较量。说老三傻,烂好人,也不想想他要不是烂好人会供你颐指气使?!说我哪天就卖了他,你难道就没想过卖他?!
最后得出结论,Enya是我所有见到的“傻女”中最傻的那种!正所谓“朽木不可雕也”,当然,形容她的时候我更喜欢用后半句“粪土之墙不可赀也”。
就在我犹豫着是应该认真帮老三抢回Enya,还是装腔作势敷衍了事的时候,那个某人终于出现了。
而他的出现给我的震撼之巨大,几乎没有言语可以形容。真要勉强描写一下我当时的心情的话,只能说是恨不得把之前打好的算盘无情的摔在地上,外带气呼呼的跑上去跺了几脚踹烂了才解恨的那种。
靠!小子够嚣张啊!我在心里狠狠的骂,连老子都没有这样的排场,你倒先用上了!
那一天,这个“某人”并没有如我想象的和Enya一起甜甜蜜蜜的手挽手进餐厅,而是……在N个女生的前呼后拥中进来的。怪不得老三打听到这小子总喜欢坐大长桌子那儿,原来不是他本身的体积大,而是附带的东西太多。
我这个人一向目空一切,喜欢独来独往,后面最多跟个老三,所以最受不了这种场面,就好像扛着一块上书“花花公子”的招牌还四处招摇似的。
我一直在想,就凭我这脑袋瓜,这长相,为什么就是没有人喜欢我呢?不过后来也想通了,准备找到一个才色兼备的再说,这就叫“宁缺勿滥”。
小时候周围邻居家的阿姨们最喜欢看我假装白痴的笑容,更有甚者还会使劲的亲我一下,害得我脸上总是挂着脏兮兮的口水。
初中的时候班级里的女生男生都一个傻样,低垂眼睛,不停的摆弄衣角,我怀疑那时候是不是正流行这种造型,总之,和这些人说话那个累啊,三句问不出个屁来。
到了高中,台板里总是会有些杂七杂八的垃圾,我急着回家,实在懒得看有些什么,每次都攒足了后趁大扫除一古脑儿丢在地上,幸好当时的同桌一四眼妹为人认真仔细,知道我丢三落四,扫地时总会帮我翻翻那堆垃圾,如果不是她,我那些练习本练习册的遗失率绝对会成倍上升。
后来,我认识了老三,他说:“老大,我终于知道你干嘛智商超高了!”
还不是家里遗传外加变异的呗,我心想。
谁知老三却说:“造物主是公平的,你智商高是因为……你的情商太低了!”
靠!我当场给了他一拳,接下去的三天,老三的鼻子上都贴着创可贴。后来他再也不敢和我探讨什么情商不情商的问题了,直到大学的现在。
本来那个某人再怎么滥情也不管我的事,但如此一来,抢他女朋友作为报复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最令人不解的是,几天以后从一外号“狗仔队”的八卦男处贩得情报——这个某人居然还没有女朋友!
“狗仔队”说这个“某人”太受欢迎,所以反而挑三拣四。Enya那种充其量是他的女朋友候补,而且还是排号很后面的那种。当然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老三,我还是为他感到不值,就让他把Enya当成过去式,别再搅乱他的心了。
一桩管一桩,就算那混蛋没有抢老三的女朋友,我也看不惯他被女生前呼后拥的样子,更何况我最近正无聊着呢。
“狗仔队”不愧是八卦男,在我提出要“某人”资料后,不到半天功夫就从各处收集来了。
我一边看着那小子的资料,一边在心里嘿嘿的奸笑,等着吧,我会叫你领教我的厉害的!
在那小子的资料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一句话——他不相信爱情。
靠!你不相信爱情你周围围那么多女生干吗!
他说他心目中理想的女性是温柔、聪慧、知性的,有气质的,喜欢文学,喜欢音乐,喜欢各种美好的事物,喜欢微笑,有一刻包容的心,把身外之物看得很淡。
看上去好像说了很多,实际上统统是废话!我心想这么好的人你倒是找一个给我瞧瞧啊!我也喜欢温柔的女生啊,只不过她们多半是智商不高的“傻女”,和聪慧沾不上边;而像Enya这种自以为是的主,又实在称不上什么知性什么温柔。还有什么“有一刻包容的心,把身外之物看得很淡”,现在女生都势利着呢,你这到底是找女朋友还是找尼姑啊!
他谈到女朋友的长相,他说看得舒服就可以了。
这句话更是废话中的废话!
什么叫“看得舒服就可以了”?难不成你周围那一打女生都让你反胃不成?要是反胃你还能和她们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饭,那我还是真佩服了,还真是“能人所不能”啊!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瞥见他经常打的游戏是“异域”,我亲爱的绝顶聪明的脑袋瓜霎时闪现出一个计划来。
你不是要找理想的MM嘛?现实中是不可能有的了,就算我做件好事,让你在游戏里做个美梦吧,只是如果梦醒时摔下床来,跌痛了可别怪老子无情!
谁叫你自己先不切实际的呢!嘿嘿嘿嘿……
3
武侠小说里说:“以彼之道还试彼身”,这句话用来形容我的报复计划实在是太恰当了。老三是发现自己死心塌地喜欢的女朋友移情别恋,而我要让某人经历的也是同样的痛楚。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在“异域”的世界中,以MM的身份和他结识,然后展开一场网恋,当然这是对那小子单方面而言的,我只要和他虚情假意的和他周旋到最后,再随便找个女生出去和他见面,告诉他她其实心有所属,当然这个属最好是说老三,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客串,总之只要破碎他的梦想就可以了。
兵家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当我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寝室里的那些兄弟时,他们居然二话不说就掏钱了。这群崽子,平时班级里帮困扶贫就没见他们那么积极,就算我偶尔手头有点紧,要他们自动“募捐”点,也还得和他们进行一番斗智斗勇才行。今天居然意外的没有推三阻四,八成是计算了衣服的价钱后得出的结论。他们的举动再次应验了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破财消灾”。
有了钱买点卡,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如何让鱼儿上钩了。
我的网友提供了“安安”这个名字,而寝室里的哥们则按照自己和那小子资料上的喜好,塑造了安安的形象。
我在游戏里不是第一次当人妖了,本来我在“异域”里也好好的遵循着老妈从小教导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原则,谁知一“傻B”居然欺负我是新人,二话不说就pk,抢了我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宝。为了报复,我建了个女孩,三哄两哄的把他身上最好的装备骗了出来,而在他缠着我要求见面的时候,我却无情的打破了他的梦想。后来我删了这个女性角色,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也就没有用处了。只是听说那个被我耍的“傻B”从此以后产生了对MM的信任危机。
你他妈活该!我得意地想,这叫恶有恶报!
现在为了老三我又要重出江湖了。
其实当“人妖”也不是那么叫人厌恶,就好像我在生活中演戏一样,你所扮演的是和现实中截然不同的角色,要时时刻刻斟酌自己的语气,以免穿帮。
而我喜欢这种把别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那小子在游戏里叫做“千帆过尽”,光看这个名字我就立刻想象出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在海港对视的情景,一个没忍住笑翻在床上,我心里想得得意,但那正是月黑风高之时,所以只能在被子里偷偷的低笑,却没想到差点把刚看完鬼片尚未入睡的几个兄弟吓出毛病来。
想象归想象,真正和千帆过尽的第一次交锋却是在茫茫沙漠中的盗贼之城里。
MM你好。他朝我露出一个笑脸。
第一印象很重要,所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尤其重要。
可是怎么回答好呢?
老三在旁边看我久久不说话,着急得在旁边瞎搀和。
“就说‘好啊,帅哥’。”
“不行,这样太奔放,会让他怀疑的。”
“公子好。”
“吐了吐了,又不是演古装!”
“您好。”
“好像又疏离了一点,起不到让他心动的效果。”
这个某人说他心目中理想的女性是温柔、聪慧、知性的,有气质的,喜欢文学,喜欢音乐,喜欢各种美好的事物,喜欢微笑,有一刻包容的心,把身外之物看得很淡。
那么……有了!
我迅速的键入对话框,老三凑过来一看,顿时虚脱的瘫软在地上。
“老大,你搞了半天就写了这么一句啊。”
“你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看到老三欲哭无泪的表情,我再次审视对话框里的“你好”两个大字,这样的问候,怎么看都觉得很完美啊。
千帆过尽:我很少看到有服侍一个人在沙漠之城里。
安 安:呵呵,我特地退了队伍,花钱传到这里来,纯属自虐。
千帆过尽:好奇ing~能告诉我原因吗?^ ^
安 安:知道博尔赫斯吗?
千帆过尽:《沙之书》那个?写东西很诡异呢。
安 安:嗯。他在《永生》里写一个人在沙漠里,一连好几天没有找到水,毒辣的太阳、干渴和对干渴的恐惧使日子长得难以忍受。照理说应该是很叫人恐怖的,但我读了却突然想来这里看看,你说这不是自虐是什么?
千帆过尽:笑。现在呢,看到了以后觉得如何?
安 安:……-_-|||||||||文学想象永远比现实要美丽。
千帆过尽:同感。
安 安:你的文学功底不错,真的是男生吗?不会是人妖吧。
老三看到这句话不禁在一旁拍案叫绝,大声嚷着:“乖乖,老大,这招狠的,你这可是贼喊捉贼啊!”
立马赏了他一颗卫生眼,纠正道:“懂什么,这叫先下手为强!”
千帆过尽:喜欢文学的就只能是女生吗?
安 安:也不是,以前流行文艺青年,但现在那样的男生现在越来越少,仅有的几个还被发配到同性恋发展对象里去了。
其实我有点后悔说这么直的话,想象那某人看到这话可能脸抽筋的样子,就图痛快一时没忍住,虽然这么刻薄的说法方式是我一向擅长的,但安安应该是温柔知性的女孩。
唉,各路神仙,保佑我不要一失手成千古恨。
千帆过尽:你说话很有意思,这么直接,应该还是学生吧。
安 安:推理能力也不错嘛。
千帆过尽:只是喜欢看侦探小说罢了。
安 安:那么给你出道题吧,若是答出来了我便跟你去打怪,若是没答出来,你便要跟我去打怪。
千帆过尽:这有什么两样?
安 安:主导权不同。如何?有勇气尝试一下吗?
千帆过尽:好吧,放马过来吧!
我在屏幕上飞快的打下一道题目。
“有一个商人雇用了一个更夫。有天商人准备外出,更夫对他说:‘主人,昨夜我做梦梦见您今天外出经过的途中有土匪抢劫,请改变路线吧。’主人听了更夫的话,改变路线,一路平安。后来主人了解到原定路线果真发生了抢劫。商人回来后给了更夫一笔钱便把他辞退了。请问,商人为何辞退更夫?”
老三凑过来看,他皱皱眉头:“老大,这题目也忒简单了。我都能答。”
我嘴上说得好:“就是简单才好,这叫欲擒故纵你懂不懂?”心里却是一凌,连老三都能答,是不是真的出太简单了?
千帆过尽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迅速的回答了出来,两个人组了队,领着安安去沙漠打怪了。
魔法师和服侍,完美的组合……如果除却安安的等级比较低以外。
千帆过尽43级,安安却只有12级。安安是个服侍,主修辅助和回复,但服侍自身通常不能战斗,只能借助他人的力量,并且等级低的时候会的辅助有限,修炼还要分去对方一半的经验值,所以一般等级高的角色都不愿意拖个等级低的服侍在旁边。
当初要不是因为服侍的衣服好看,符合美少女的特点,我才不会理睬这种无法自力更生的角色。
就这点来说,千帆过尽实在比我绅士不知多少倍,努力带新人。
他专带我到难度很大的洞窟打,遇到主动攻击的怪物他就把经验值平分,自己解决,遇到被动攻击的,他则改为各自取得,往往是他先打一下,然后拿出盾牌防御,而我就毫无危险的猛砸一通。
就这样,一天下来居然升了十几级,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不禁感叹,怪不得游戏里总有那么多服侍MM跟在骑士法师后面了,不管在哪里,女生就是好,光明正大的靠人吃饭,而受驱使的家伙们还都甘之若饴——就比如老三和Enya这对。
我甚至开始想,如果不认识千帆过尽,就这样让他带着玩玩“异域”也不错啊!
可一想到老三的秒杀绝招,赶快驱散这个念头。
和在现实当中气焰嚣张的那个花花公子不同,在这个世界的千帆过尽感觉上很自然。
在打怪的间隙我们谈论的不少都是文学小说电影音乐,就连一向傲才恃物如我都有些心惊,生怕他问出什么冷癖的东西我不知道,就太没面子了。
老三也没好过过,在一旁stand by,只等我一声令下就四处发消息寻找答案。
幸好这场战斗,单方面对我而言的战斗,没有持续多久,我便借口有事,先下线了。
千帆过尽和我以前遇到的那个“傻B”属于截然不同的类型。我本来以为几个钟头的时间就可以哄得他老婆长老婆短的肉麻,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得做好场持久战的准备。
无论怎么说,还不能算是一无所获,在下线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问我能不能把我加为好友,以便以后联系方便,我自然乐得同意。
我安慰自己说,第一次是朋友,第二次就是恋人,第三次就是老婆了,第四次安安就能变成他心底永远的痛!也就是说,现在的我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一抬头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六点了,为了帮助老三我居然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下次一定问他要加班费!就在我忙不迭的跑进餐厅抢购残羹剩饭时,突然和端着托盘迎面而来的某人撞了一下,顿时被同学戏称为“刷锅水”的清汤泼了一身,那个人盘子里的饭菜也翻倒在地上。
“你他妈走路不长眼啊!”脏话一口出,我就知道完了,在学校里我总是尽心竭力的扮演好学生的角色,无奈高中混帮派养成了习惯,所有的话都戴上了特有的烙印,只不过每次说话前我都深思熟虑一番,去掉某些成分。然而在饥肠辘辘又被热汤泼到的情况下,迫得我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我心里那个悔啊,低着头不再说话,上帝保佑是个不认识的人才好。
“啊,不好意思!”从对面递来一包纸巾。等我抬头仔细看清那个人,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千帆过尽!
真没想到那么快就碰上了,想到刚才我还在“异域”上和他虚情假意,不禁有点心虚,一面往后退一面摆手:“算了算了!这点水,跑一圈就干了!再说我还要快点打饭,晚了就没了!”
呜~我的衬衫啊!果然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打的是最后一份了。”
他的话把我最后的希望也击个粉碎。
“不如这样吧,反正我也吃不成了,干脆请你去吃教工食堂的小炒,就当赔不是。”
“那怎么好意思。”我嘴上客气。
“你这衬衫是名牌,没叫我赔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我觉得他说的还算有道理,何况他又不知道我私底下展开的报复行动,更不认识我,就安心的和他去了。吃饭的时候,他似乎很抱歉,说要赔偿,留给我n种联络方式,还打听我的寝室。
当时我推辞不得只好说了,虽然觉得有点纳闷,却也没有再细想下去。直到后来才冷不丁发现原来从最初碰到这某人开始自己就一直倒霉。
很久以前,天桥上的算命老太对我说:“你的忌讳是一个人,那个人这辈子都会克你。”
我当时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妈、老爸之外就不用再顾忌什么了,就算以后真的遇到什么人,凭借我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又怎么会受制于人?
却不曾想,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就已经定下了。
4
人说“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聪明的女人”,我背后的这个女人如何聪明是不得而知了,因为在我看来,所有人的智商和我相比最起码是成水平斜下45度角的。
目前为止,让我留下比较深刻印象的女人,就只有一个,我妈不算在内,因为她根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亲爱最最能干最最……辣手的母亲大人,不能用女人这么粗俗的字眼来形容。
虽说粗俗,但像Enya那种货色在我看来是连女人都称不上的,最多就是“傻女”级别。世界上多的是“傻女”,而那个女人,或者有礼貌一点,叫她女孩,偶尔还能让我心惊肉跳的惦记她一下。
她就是我的网友,也就是那个帮“安安”取名的那个。和她认识也不算短了,知道她喜欢写小说,无聊时也会找她聊聊,出个难题捉弄捉弄她什么的。
没想到……最近我居然接连阴沟里翻船,这女人……实在是……不简单!
成天给我灌输的那叫什么东西啊!
原来,这么久以来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她属于一个让男生闻风丧胆的族群——同人女!!!
事情是这样的,从我告诉她我准备去报复那个某人开始,她就仿佛哪根神经被刺激到了,整天追着我问长问短,打听那个某人的长相,打听我的报复计划。
之前我还一直以为她是很淑女的,大概是被她的名字骗到了。她叫做“轻萤流转”,刚认识她的时候大家还假模假样的客套过一阵,害我以为古墓里头的小龙女跑出来闹僵尸跳,把我当她的“过儿”了。
现在是不对了,BT本性显露无疑!要不是有电脑宽带防护,我绝对会冷汗鸡皮疙瘩一起上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和你可爱的宠物绵羊同床共枕了很久,突然有一天发现羊皮下居然是头狼,禁不住会感到后怕,担心自己很可能在某年某月某日就在睡梦里被吃了还不知道。
轻萤流转:这么说那个人长得不错啦,正好可以做我故事里面典型的小攻。
那你呢,长得如何?算不算美少年?
老大老大:这个……俺是个从小没人疼没人爱的苦命娃T_T……你说我长的怎么样吧。
轻萤流转:不对吧,你不是说你们寝的人都管你叫“老大”吗?
他们岁数明明比你大,听上去你又瘦瘦小小,打架肯定也不咋滴!
老大老大:这个和长相好像没有关系吧……
我的潜台词是,这主要归功于我高超的智商。
你以为我目前能有这么坚固难摧的地位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要知道身为老大我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
轻萤流转:谁说和长相没关系!关系可大着呢,嘿嘿嘿~~~
老大老大:???
她的笑让我有极为不好的预感。
轻萤流转:先举个简单点的例子吧,《倚天屠龙记》看过没?
老大老大:废话!
轻萤流转:那不就得了?明教的四大护法里,紫衫龙王为什么会位列第一?
论资历她比其他三个都浅,论武功她也不行,还不是因为长得漂亮,大家都宠她啊!
老大老大:那是女人。
轻萤流转:男人也一样。《灌篮高手》看过没?里面那个三井知道不?
老大老大:知道啊,怎么啦?
轻萤流转:你说他打架打不过宫田,气派比不上铁男,凭什么当了那些不良少年的头?
还不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把一帮人耍得团团转。
你看手下那帮人扛着大旗替他加油那劲头,鬼才相信他们之间没什么。
就连名字也叫“受”,他不受谁受啊!
所以根据我的推理,所以你这个老大的位子也……呵呵……你绝对是那种典型的别扭小受!
怎么样,要不要姐姐现在给你普及一下BL知识啊?
这种东西早知道总比晚知道要好,反正迟早要知道,等被人随随便便吃掉了再知道就不划算了。
哦呵呵呵呵~
这样好了,我们就先从最基本的小攻小受开始讲起,然后顺便介绍一下我最喜欢的年下攻。
老大老大:……………………
轻萤流转:哎呀,怎么不说话?脸红啦,不好意思啦?
哎呀呀,某轻最喜欢脸红的小受了,好想狠狠虐一下的说~>_<+
看着她滔滔不绝的刷屏,我想我是真的没有话讲了,居然碰上这么一号人物!
估计同人女们的脑袋结构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和我这种聪明人的差距尤其大。她说的话虽然有一半是我没听懂的,但只听那个意思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也就算了,最气人的莫过于她竟然,她竟然……
稳住,稳住,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
……-_-########
靠——!!!
我当老大他妈碍着你啦!就算我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是事实,可抹煞了我最引以为豪的智慧,就是对我的侮辱——!!!
智慧!智慧!这才是最重要的!!!
轻萤流转:喂,说正经的,你的报复计划进行的如何啦?已经一个礼拜了吧。
老大老大:差不多了,我和他已经很熟了。那家伙现在一上线就密我。上次组的那个队也一直没有退过。
轻萤流转:这么说快要大功告成了?> <
老大老大:谁知道呢。
轻萤流转:= =+ 哦?~原来明明那么有信心的说~现在又怎么啦?
看到她的表情,我本能的觉得要坏事。但仔细想想,又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话。
老大老大:你想说什么?
轻萤流转:你是不是有点后悔啦……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人,不应该那么对他。
其实他还是有对你很好的时候的对不对?
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坏对不对?
你觉得自己这么报复人家有点过分了对不对?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敲字上去,我觉得有点乱。或许,轻萤流转说的真的有点道理,我的心境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一点点的改变了。
从在餐厅看到某人被女生簇拥着进来开始,我就打心底认定那是个无可救药的花花公子,人类的公敌,地球人口爆炸的罪魁祸首,报复他,小而言之是为了拯救老三,大而言之则是为天底下所有的男女同胞除暴安良。
但通过网络慢慢的接触下来,才觉得他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混蛋。
千帆过尽和安安接触的时间不算短了,但他一直没有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除了带安安四处旅行打怪升级外,我们总是交换着彼此对事物的见解,却从没交谈过有关现实中自己的事情。
如果真是为了泡MM而组这个队,手脚是不是应该更快一些呢?
就好像Enya把老三甩了的时候,那速度那干脆。
可他却没有这种故意讨好的生硬表现。
其实,即便不是在游戏里面,除了受女生欢迎这点让大多男生恨得牙痒痒外,我在学校里也没有听过其他有关他的不良传闻。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这边误会他了呢?
再怎么说,上次他挨了我的骂后,还请我吃了顿饭,冲着这种涵养应该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了吧。
其实我心底已经有点不想报复了,老三的失恋症状早好得七七八八,从高中到大学,他一路被甩的经验足以与那个著名的红发小子相媲美,闹也闹了不知多少回。反正这种事情拖着拖着大概也就过去了。
但既然已经告诉兄弟们我要出手,不做出点样子来脸面上过不去。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让我至今依然和千帆过尽保持着联系,慢慢的吊着。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报复而和他组队,但现在我却慢慢的喜欢上了这种有同伴的感觉。
我这个人从来喜欢独来独往,看不起周围人的脑袋瓜,所以,尽管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我却并不想和他们深交。
老三是例外,不过我和他的关系,说得不好听点,更像老板和伙计,将军和士兵,发号施令者和跑腿的。老三是我看到现在最好的人了,讲义气、重情意、微微的脱线,没有他固然会觉得有点可惜,但大概也就是可惜了。我以为自己是不会孤独的,是不屑孤独的。现在才知道,或许是自己根本没有尝试过和同伴在一起的感觉。
正如没有火的炽热就无法感受冰的寒冷,没有经历过有人相伴的日子,就不会知道孤独的痛楚。
和千帆过尽一起游戏的日子我才知道,原来有个同伴在旁边也是不错的。
我们总是互相合作,他负责主攻,我擅长支援。孤军作战得到的经验值固然不少,但两个人一起的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心。
轻萤流转:怎么?干吗不说话?是不是说中你的心事啦?
嘿嘿,你这是典型的小受心态。
就算被小攻s得遍体鳞伤,终于还是因为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而心动。
我猛然惊觉,真他妈的该死,一不小心竟然会着了这个同人女的道!我居然会在心底赞同她的说法,这不是真的让她说中了吗!
这件事情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啊!比起扮“人妖”穿邦不知道要严重多少倍!
我的心思居然会被看透!
——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聪明如我,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
聪明人应该喜怒不行于色!聪明人应该让人觉得高深莫测!聪明人的想法应该没有人知道!
尤其像我这么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是绝对不应该也不可能被人看穿的!
因为我的整个生活就是一出戏,我在不同人面前演着不同的角色。
在千帆过尽面前装安安,在兄弟们面前充老大,在老师面前扮平凡乖学生,即使是在爸妈面前,也总是留着一手,当个长不大的坏小子。
我以为这样是在保护最最真实的自己,然而,时间长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我到哪里去了,那个混帮派的我,那个乖学生的我,那个顽劣的我,那个乖巧的我……究竟是我在演戏,还是这些本就是我性格中的一部分呢?
就在我觉得一片混乱的时候,倏的,被一个声音惊醒。
老三说:“造物主是公平的,你智商高是因为……你的情商太低了!”
难道我就这么认输?就这么承认自己情商低?
不甘心!实在是让人太不甘心了!
而且若是让轻萤流转那丫头知道自己这么说几句,就弄得我混乱,我以后不就没的混了?!
不行!这种事情打死了也不能承认!
古人云“士可杀不可辱”!妈的,老子豁出去了——!!!
老大老大:儒子不可教也。
我本以为你还有几分慧根的,没想到看你唾沫星子飞溅,如此刹风景,顿觉兴趣索然。
轻萤流转:你这叫“死鸭子嘴硬”,明明是被说中了,还要逞强,别扭小受一个!
老大老大: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智慧的东西?聪明人的意图又岂是尔等所能理解的?
轻萤流转: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
老大老大:井底之蛙自然没有见过世面,听你这口气就知道你到现在还没有见过真正的聪明人。
这样吧,我出道题目给你,让你好好推理推理!这道题目我可是小学就会做了哦!
顺手打了一道题目上去,许久,另一头都没有动静。直到我下线,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一个星期以后,我终于在线上看到了她,她朝我怯生生的报出了答案,据说那是在全班同学的努力下,花了很久才攻克的,我在屏幕前开心的笑了。
我果然聪明过人,这下算是给自己报了仇了!看这丫头以后还敢说些什么有的没有的!
我可没吹牛,那题是我小学时从某本大学课本上看到的,觉得好玩就做了。题目是这样的:
“公安人员查找赃物,已知是藏在13号到1300号的某个保险箱中。于是公安人员审讯了嫌疑犯。
公:号码数是否小于五百?
嫌疑犯回答了,但他扯了谎。
公:是平方数吗?
嫌疑犯回答了,但他又扯了谎。
公:是立方数吗?
这次嫌疑犯说了真话。
公:如果你告诉我号码的第二位数是否是1,我就能猜出号码。
于是,嫌疑犯回答了是否是1这个问题。
公安人员猜测出了号码,但被事实证明是错误的,请问:赃物到底藏在第几号保险箱里?”
5
从小到大我一直在运用自己过人的聪明才智丰富单调乏味的生活,凡是有幸成为我目标的人,无一例外的被整得很惨。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自己是打击报复这方面的专家,甚至在无聊时也会偶尔考虑考虑将来是否去开个小公司,专门□□雪恨什么的,这样的工作和那些职业玩家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可以在娱乐生活的同时解决生计这一现实问题。
在打击报复间隔的空闲中,我时常问自己:一个人太聪明究竟是不是件好事?
我以为高智商就等于一切,只要脑袋瓜聪明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然而,我终于明白太聪明了也并非好事。
那天晚上,轻萤流转那同人女明明只说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我亲爱的脑袋瓜却自发自动的高速运转起来,结果搅得混乱不堪。幸好我及时摆正心态,才在危急时刻保全了形象。
然而,那两个字却横梗在心里,怎么都不舒坦。
——情商!情商!!情商!!!
老三也好,那同人女也好,为什么每个人都和我谈这个!我从来只知道有智商,情商算什么!
我的郁闷就这样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傍晚,偷偷摸进图书馆的时候。
从小到大我还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情,为了潜入阅览室内部查找有关情商的资料,特地选择了傍晚这个清闲的时刻,但一路上还是免不了左顾右盼,生怕见了熟人。
要是让我那些兄弟知道,他们智慧超群的老大,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天才老大,居然会为了一个同人女的话跑来图书馆查资料,估计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光辉形象会乒乒乓乓的碎上一地。
外借处还没有亮灯,我低着头就往里面的书架钻,做贼似的。
第二排书架上满满的放着一架子的心理学书籍,关于情商的倒还真不少。只是我现在没有闲工夫一本本认真的看,我只是想要找到一本比较全面的,但体积又比较小的,然后赶快远离是非之地。
要找比较小的书自然是为了方便藏在枕头底下,要是让寝室里那些家伙知道,老三估计会头一个说,老大,你终于也开窍啦,想当年你为这还揍了我一拳呢!
我这个人从小就特顽固,认定的事情怎么都拉不回来,这点就连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妈都拿我没办法,就算我表面上装得再好,心里也是不会认同的,正是所谓的“虚心接受屡教不改”的典范。所以这件事情打死了也不能让人知道,当年我对情商一味贬低打杀,如今却说一套做一套,吃回头草这种丢脸的事我可做不来!
正在我一本接一本的翻着书里的内容时,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把我吓得不轻,哗啦啦一阵,手里的书全落在地上。
“啊,对不起!”
我赶快装摸做样的蹲下捡书,那个元凶似乎也不好意思的帮忙起来。
靠!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他妈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偏叫老子见到了最不想见的面孔!
——不错,这个元凶就是害我最近头痛的那个“某人”!
“上次没把你的衬衫弄坏吧?”
“嗯嗯。”
我含糊的应着,衬衫是没坏!可那么热的汤,你倒是被浇一次试试看。虽说请我吃了顿饭,但这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因为这说到底都是你这傻B惹的祸,要不是你把Enya迷得团团转,老三也不会要死要活,我也不会为了当“人妖”而耽误了吃饭,也就不会被“刷锅水”淋,更不会因为那同人女的话而混乱,现在也不必这么偷偷摸摸的来图书馆了。
我有点不屑的用眼角余光瞟他。
靠!衣服穿得那么好干吗,跑到学校来炫耀你们家有钱怎么着。人长那么高干吗,有本事去和珠穆朗玛一较高下啊。
最讨厌就是那张脸!
“异域”里的千帆过尽也就算了,可我一看现实中这家伙的脸就不由自主的来气,立马想起当日他左拥右抱的累累罪行,妈的,又没比我帅多少,却整天搞得自己像个大众情人似的,臭显摆!
正要离开,又听见他叫我的名字。
麻烦了,要是被熟人发现我在这里一定会问长问短的,到时候就麻烦了!
我以眼杀人,拼命瞪他,叫魂啊你!不让别人发现我在这里不甘心啊!
反正上次在他面前我已经出口成“脏”了,也就不怕再把帮派老大的流氓气焰秀出来。
……等等,我怎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喂,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叫什么吧,你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你在学校里很有名啊!”
人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见他这么一说,整个世界仿佛亮堂起来,所有的东西都闪着晶莹的光,这个某人的面容也不似先前那么讨厌了,我努力的控制着自己警惕糖衣炮弹的袭击,然而嘴角的肌肉不自觉的向上牵起,心里铺展出一幅玫瑰花瓣满天飞舞的画面,我站在金灿灿的宝座上,下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
“……因为你是我们这届男生中唯一一个体育不及格的!”
哐当!从天而降的巨石把我的宝座砸了个稀巴烂,我听见想象破碎的声音。笑容还没退尽,我的脸已经开始抽筋,黑线青筋,一个不能少。
“玩笑玩笑!”面对正在以眼杀人,愤怒指数节节攀升的我,他赶忙改口,“其实我很早就听说你这个人很强,大家都在说,工商学院里有个特聪明的人。”
这个还差不多,我心想,不过……嘿嘿,已经晚了,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听说你高中里数学是出了名的好,其他学校的人都知道,直到现在还听见有人念叨呢。……”
我有些纳闷,不会吧,高中数学考试的题目虽然简单,但我每次做完题,总是很百无聊赖的计算分数,然后故意改错个几道,我信奉一个原则“枪打出头鸟”。要不是这么多年我一直装傻冲愣,说不定就被抓到什么少年班什么研究所里过痛苦的一生了。
就这样,我一直都保持中上水平,怎么可能出了名的好,难道有哪次考试特别突出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种讨厌的预感。
“……听说你那年参加十校联考,睡过头又没带计算器,半路上摔了一跤掉了只鞋。一不小心踩到沙地里还划破了脚,挣扎着赶到教室里奋笔疾书,居然还能考到了所有学校中的最高分!”
人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搞了半天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那天我一路上麻烦重重,实在是苦恼得一塌糊涂,居然忘了做完以后改错题目,就这么交了上去。
碰巧那次考试据说是十所名校联合举行的,我的学校好容易才得到机会,和名校一起考试。我怀疑出卷老师那阵子是不是集体被上级领导打压,被老婆甩,被自家小孩说没出息。总之里面的题目刁钻古怪,整张卷子中弥漫着悲怆的气氛,大有不让学生感同身受绝不罢休的势头。
于是,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模范生纷纷落下马来,我却一人独占鳌头,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学我的样摔跤掉鞋伤脚者有之,整日追在后面断言我与出卷老师沆瀣一气者有之,视我如妖人不敢贴近三尺者有之,反正热热闹闹了一阵,终于因为我接下来的考试不再鹤立鸡群而失掉了兴趣。我心里也暗自庆幸,还好没把什么研究所少年班的人招来,否则我的人生乐趣岂不是大大的减少了?
这件事情要不是现在这个某人提起,我自己都几乎要忘了。
不过究竟是哪个混账在大学里把我过去的事情抖搂出来的?
我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了,好你个老三!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诶?你怎么拿了好多关于测试EQ的书啊?”
好死不死,那个某人又在这个时候提起我最最忌讳的事情。
冷静、冷静!我告诉自己要冷静,同时对脑门上暴起的青筋一概忽略不计。
“不是,呵呵,你看错了,我怎么会对这类书感兴趣呢,我要借的是这本。”顺手在书架上抽出一本,再顺理成章的把所有的书放在他手里,迅速的撤了出去。
直到跑到外借处,我才终于松了口气。手里还抓着方才情急之下借出的书,负责外借的同学顺手接过,然后,他抬起头有点怀疑的看着我:“你确定要借这本?”
我把书拿到面前仔细一看,才发现封面上赫然写着《知心姐姐——少女秘密一百答》!
我一下子傻眼了,定定的站在那里,和外借处同学僵持。借这种书不被人当成变态才怪,可要我现在再回书架换,又怕那个某人还蹲在那里问长问短的。怎么办!后面有人看样子就要好奇的探头过来,我赶忙把书推给外借处同学。
“唉,我教的那家小丫头,一点点年纪就在烦失恋,连书都不想读了,她爸妈担心的不得了,怎么办呢,我这个当家教的总要对小孩负责吧,当然要好好研究研究这种书,才能对症下药啊……”我的自言自语直到拿了书走出图书馆才算结束。
长舒一口气,幸好没有遇到熟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妈的,每次遇到那家伙就倒霉!上次我的衬衫成了牺牲品,这次我还要想办法处理手里这本书。
一个星期后,那本书还躺在我的褥子底下,和成堆袜子做伴,一起培养酵母菌。
6
现在想来,这件事情的发生没有丝毫预兆。
在“异域”的世界里pk并不少见,但他们往往有行动的据点,而且一般只针对独来独往的玩家,很少有pker攻击队伍。
在我还是盗贼新人的时候,由于独行曾经被pk过一次,那件事情后来直接导致我当了回“人妖”。不知道千帆过尽是否曾经pk或者被pk过,但我不得不承认,在对于临场应变方面,他还算有点优势。
前一刻安安还好好的和千帆过尽一起坐在城墙下,后一刻便倒在了地上,成了一具尸体。
我有些发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不是在都城中吗?
都城中=没有怪物=不可能死亡。
可是安安却死了。她瘫倒在地上,已经看不出茶色的发丝覆盖在同样灰色的脸庞,那是和葬礼上的阴雨同样色调的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记得正在和千帆过尽闲聊,突然旁边冲出一匹马来。红褐色的鬃毛如同燃烧的火焰,耀眼异常。然而,就在我还在衷心感叹马的美丽时,却发现安安已经死了。
千帆过尽猛地站起来,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我开对话框,密他。
安 安:千,发生什么啦?
千帆过尽:刚才有pker故意在城里放怪。
安 安:原来那匹马是怪,我说怎么这么漂亮。千,你现在干吗呢?
千帆过尽:你等着,我已经追上那家伙了,等我pk了他为你报仇!
安 安:喂!别干傻事啊你!喂!
然而千帆过尽并没有消息传来。
我也一直没有回,让安安继续陈尸都城。来往的行人都好奇的朝这里张望,大概在奇怪为什么在都城里竟然会发现死人。
想想真是好笑,多年来我一直对老三的打抱不平表示不值得,为了那些傻女有必要这么折腾自己吗?没想到今天居然亲身经历了一回。千帆过尽那边依然没有消息,我却可以想象出他正如何惨烈的进行战斗,甚至抽不出操作的空隙回复我。他的等级固然不低,但那个pker应该更高,否则无法驾驭这样的怪物——这种我甚至连见都没见过的怪物。
寂静而漫长的十几秒钟后,和千帆过尽的对话框终于跳了出来。
千帆过尽:安安。
安 安:你没事吧?
千帆过尽:我也死了。
安 安:意料之中。那家伙等级太高了。
千帆过尽:嗯,起码上百段。不过还真让人不甘心,那家伙太不上路了,城里怎么能随便放怪。
安 安:何必这么顶真呢?现在还搭上你,多不划算。其实死就死了,又不是不能回?
千帆过尽:对哦,能回的,差点忘了。刚才脑袋一热就冲出去拼命了。
― ―b汗,这才发现我现在正死在地上跟你千里传音来着,这就回,等我。
经他一提醒,我也赶快回,免得让他发现我那么长时间都死在地上不回。
我在储存的复活点和他会面,千帆过尽说今天没心情打怪了,我说那不如就别打了,我们坐哪儿聊会儿吧。他突然想起什么,脑袋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灯泡符号。
千帆过尽:安安,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穿过狭长的地底洞穴,解决一路上的各种怪物。面前出现了一个光圈,走进去,下一刻,我们就来到了海边。几根白色的残破的断柱,还有白色的台阶一直向下延伸到碧蓝的海水中。天空中是淡淡的云,成群的海鸥徘徊不去。
安 安:这是什么地方?
千帆过尽:废都神殿遗址的另一边。
因为没有怪,所以在功略上是找不到的。
而且有坍塌的石柱挡着,如果不从地下通道走,其他人就算在另一边看到这里也过不来。
同样我们也过不去。
安 安: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千帆过尽:以前有个朋友带我来的。
安 安:他又怎么知道的?
千帆过尽:不知道,很久没见,大概早就不玩了。
安 安:为什么?好不容易发现这么秘密的地方。就冲这也应该继续玩的。
千帆过尽:可能太忙了吧,不过也有人告诉我他是被伤了心。
听说他死心塌地的喜欢一MM,但那MM却是人妖,骗了他的装备后就一走了之。
我刚想装模作样对千帆过尽的朋友唏嘘一下表示同情,突然想起自己当年的行径,总觉得有些自打嘴巴的嫌疑。
安 安:其实他应该看开一点,为了这样的人让自己伤心不值得。
千帆过尽:大家都觉得不值,其实我朋友也未必不明白这道理。
但是人就是这么说不清道不明,很多事情即使明知道不值得还是会去做的。
安 安:了解。就比如你刚才和那个pker斗,摆明了会输,白白损失3%的经验值,我都替你不值。
千帆过尽:那个啊,倒没什么不值的。
安 安:啊?
千帆过尽:拜那家伙所赐,我们俩没轮上同生,今天倒终于“共死”了一回,你看多有纪念价值啊。^^
安 安:呕~吐了吐了,真看不出来,啥时候也学会这么恶心的说词了。
千帆过尽:7,其他人排着队的要听这话,我还不屑说呢。
安 安:您老厉害,强银,那队排得是不是横跨太平洋那么长啊。
千帆过尽:哎呀呀,莫非你认识在下我?还是你原本就是那队伍中的一员?
安 安:美你的吧。
我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或许是方才他明知不敌还是去找人算账的行动让我小小的感动了一把,也可能是一直以来我们谈话的口吻太过轻松自然,结果,和他说着说着,我竟然忘记了自己扮演安安的初衷,甚至于我都忘记了自己是在扮演安安。
直到看见他方才的调侃才猛然惊醒。
啊,是了。千帆过尽的背后的确是那个某人。那个终日被女生围绕的某人。那个害老三痛不欲生的某人。
如果千帆过尽和那个某人不是一个人就好了。或许在心底,我还一直这么暗暗的祈祷着。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不带一丝罪恶感的对付了这个某人,然后和千帆过尽一同经历在“异域”的日子。
我不讨厌千帆过尽,甚至可以说,还挺喜欢他的。
我不知道这是作为安安,还是我自己的意愿。我已经开始分不清楚这两者的差异了,角色与角色的转换间出现了某些不被允许的纰漏,有什么非常危险的事情将要发生了似的。
那个某人和千帆过尽给我的感觉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现实生活中的某人极具自信,非常受人欢迎,终日有不同的女孩在身边流转,是典型的大众情人花花公子。“异域”中的千帆过尽却安静,内敛,对事物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纯净得如同生活在梦幻里,同整个喧嚣混沌的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同样一个人,为什么反差会这么大?
其实我根本没有如此质疑的资格,因为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现实中的我言语刻薄,得过且过,锱铢必较,若是我收起装模作样的保护色,这样的自己怎么看都不讨人喜欢。但安安却应该善解人意,聪慧而知性,是我的理想。
或许千帆过尽和我是同一类型的人,在不同的地方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只是为了保护心底最纯净的一块。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一双温暖的手拉着我走过泥泞的乡间小路,明媚笑容以及低低的温柔的声音……
心底某个柔软的部分微微的刺痛。
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报复他呢?
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就算他曾经得罪过老三,得罪过我,可欺骗他的感情是不是狠了点?
我努力扯回思绪,暗笑自己想得太远了,别说我和千帆过尽还没到这地步,就算到了又如何呢?既然答应了老三就应该做到,否则哪里还有老大的气魄。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如那个算命老太所说的,是我的忌讳,一辈子都会克我,那我根本就不值得为他担心!管他呢,大不了到时候再向他道歉好了,反正他自己也说不相信爱情的,知道自己上当了最多也就郁闷上一阵子。
“老大!”老三在门口叫道,“快走!刚才接到密报,今日有小龙虾卖,晚了就没啦!”
学校的大厨烧菜本来也就属平庸型的,大锅菜不提,但是小炒也就那么几个花色,新鲜上市的时令特色菜在我们眼里可谓稀罕至极,我和老三早就盘算好了,楞是和泡面大战几天也要吃上小龙虾。
我望了望屏幕,在心里快速把千帆过尽和小龙虾权衡了一下,做出了选择。
安 安:不好意思,有点事情先下了。
千帆过尽:嗯,那我也下吧。
安 安:别介啊,这里风景那么漂亮,我们又绕了那么久才过来的,不多待会儿不是亏啦?
“老大哇呀啊啊啊啊啊——!!!”
老三在门口荒腔走板的大唱催命歌,一脸望夫崖的悲戚,我只能赶快和千帆过尽道别后下线。酒足饭饱之后,我们两个很痞的蹬着拖鞋在校园里溜达,破坏新时代大学生的光辉形象。
路过小树林,里面隐隐绰绰的都是对对人影。为避免老三触景伤情,我加快脚步,但他还是呈一脸怨妇状的停了脚步。
“看到那棵香樟了没?”他说,“那是我和Enya的树,上面还刻了咱俩的名字。”
“好小子,可给我逮住了。原来这国家的栋梁就是糟踏在你们手里了。”我心想,真傻B,破坏公共财物那么明显的犯罪,怎么可以留下犯人的名字做线索呢。
老三却不理会我的揶揄,只是在那里喃喃自语:“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个家伙傻没得治了!亏我还想了那么多办法,不惜血本的帮你摆脱Enya,为你报仇雪恨。
“得了得了,你再另外找个补上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老大,你的智商是高,不过……爱情这东西不是用智商就能解决的,你不会懂的。”感慨的老三看上去有种让我恨得牙痒痒的沧桑感,我开始郁闷,现在就凭他居然也能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嘴脸教训我了。
“你看到那棵树无动于衷,因为那段回忆是属于我和她的,其他人永远不可能领略到同样的风景。”
我心中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横梗在心里,让人好不自在。
“喂,老三,”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自然,“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男的对一女的说,如果你不在这里,我待着还有什么意义,你说这代表什么?”
“这还不明白?再清楚不过了。”
看着老三吃惊中略带怜悯的眼神,我本能的感觉他正在心里对我的情商发表感慨。我一向争强好胜的性格立刻作用起来,装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明白了,原来如此啊!!!”
老三的脸色缓和下来,像是松了口气:“我就想嘛,老大这么聪明的人,就算那个什么稍微低了点,也不会这么那个什么的啊。”
“那是当然……哈哈,想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意思都不懂呢……哈哈……”
我的脸上在笑,心底却在哀号。
妈的,我就是不懂才问的啊。T_T
几个小时前,安安对千帆过尽说,这里风景那么漂亮,我们又绕了那么久才过来的,不多待会儿不是亏啦?千帆过尽这样回答道,傻瓜,如果你不在这里,我待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觉得心里一热,很久没有感受到那种悸动和温暖了,却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有什么东西,掉进心里了。埋下的时候没有丝毫察觉,直到很久以后破土的种子迅速的发芽,缠绕成藤蔓四处横溢,才知道它的顽强与可怕。
那天晚上,卑鄙的失眠竟然趁机悄悄来袭。
7
其实我心里特烦那某人,每次看到他就莫名其妙的郁闷。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嫉妒我的聪明才智,故意开我玩笑,结果我和那个某人总是在学校里莫名其妙的碰到,这倒印证了一句话“冤家路窄”。
在餐厅碰到已经屡见不鲜了,而每次当我偷偷摸摸的把褥子底下那本《知心姐姐——少女秘密一百答》拿出来,冒着生命危险跑去图书馆还,就总能碰到这家伙在馆里溜达,把我吓得缩了回去。眼看书就要到期,我只能再探敌营。
把书藏在衣服里,蹑手蹑脚的在书架后张望。
这边……没看到!这一边……也没看到他!那边呢……太棒了!今天是我的幸运日!!!上天啊,你终于开眼了!我在心里欢呼雀跃着,飞快的跑到空荡荡的还书处,准备速战速决。
“同学,还书!”我把书退给隐没在电脑显示器后的外借处同学。
“哦。”他头也不抬的接过去,大概是看到了封面上的字,我听见一声低低的扑哧。
“你看这种书?”
那声音煞是耳熟,我仔细看过去,不禁当场石化。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图书管理员啊。”他朝我阳光灿烂的笑着,“怪不得前两次看你鬼鬼祟祟,想进来又不进来,原来是借了这种书,不好意思来还啊!”
我的脸红了又白,强自镇定的说:“没办法,我们选修普通心理学的都要交论文,想来想去还是这个课题比较贴和实际,实用性强而且内容新颖。当然,俗人不能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那还真不好意思。”
话是这么说,他的表情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妈的妈的妈的,老子要借什么书是老子的自由!干你屁事!只会一个劲傻笑,还笑得那么难看!也不知道那帮傻女的审美观都怎么了,玉树临风貌似潘安者如我不要,却对那傻B趋之若骛。
真的是越想越生气,回到寝室,上线,却碰上轻萤流转那同人女。
轻萤流转:哎呀呀,这么说来你,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在意他了啊?
老大老大:我刚才说的明明是讨厌!讨厌你懂不懂!不要随便把词给换了!
轻萤流转:嘿嘿嘿,你难道不知道爱恨只在一线之间吗?
放心啦,我很理解你的。
小受一般都这样,开始时“讨厌啦”“不要啦”的乱叫,之后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
老大老大:………………………
- -# 算你狠,我还真TM神经病,竟然特地跑上来让你火上浇油!!!
轻萤流转:汗,连脏话都骂出来了,看来是真的被逼急了。= =b
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你不是要报复他吗?我来教你个办法。
老大老大:又是什么馊主意啊?
轻萤流转:呵呵,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那么点难堪事。
要真有本事,就想办法把这个挖点出来,再假装不在意的戳两下。
让他心里不舒坦,又有苦说不出。
对了,他不是说他不相信爱情嘛?
一定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这点攻进去,保证你无往不利!
老大老大:……我现在知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了!- -||||||
看到她的招数我一阵恶寒,这同人女果然不同凡响,不过仔细想想这招数虽然阴狠了点,但也不是没道理。一想到那个某人脸上满脸黑线的样子,不禁心情大好。
其实我自己也有些在意千帆过尽的过往。
千帆过尽曾经跟我说过,他不相信爱情。
他觉得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种习惯。比如说,有个男孩追求一个女孩,她并不喜欢他,但他每天都给她送花。时间长了,女孩习惯了这个举动,把这看作生活的一部分。直到突然有天男孩没有再送花,她就会惦记着,总觉得少了什么,于是她以为自己爱上了他,以为这就是爱情,殊不知,这不过是种可怕的习惯罢了。
我那个时候反驳,那么一见钟情算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以后才回答,那是一时的狂热和迷恋。
这和爱情有区别吗?我问,本能的感觉到这背后有故事。
他说,真正纯粹的爱情,只能存在于梦想当中。
梦想……看到这个词,我突然很想笑。我告诉自己,你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了,不要再那么不切实际了。更何况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早不应该放在心上了。
我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怎么会连这种道理都不明白呢?
我的梦想,早就失掉了。
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失掉了。
“老大,你家电话!”
“来了!”我接过听筒,电话的另一头竟然是我那个辣手的妈,她说我大伯一家子来家里做客,过两天就走,问我这礼拜什么时候抽空回来看看,多少年没见了,听说我那个堂弟人已经长得又高又帅,还进了重点高中的尖子班如何如何。
“我说老妈,他们挑的还真不是时候,马上期中考试了,这两天晚上老师加课实在回不去。”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推托掉了,如果可以,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们。我的心里对他们一直有个结,而唯一能够解开的人早已经不在了。
这天晚上我很难得的偷偷脆弱和伤感了一把。
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最后郁闷得不行了,终于还是决定上线,到“异域”里狂扫了一通。最后,独自来到了废都神殿的遗址。
心里是无边的空虚寂寞,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想念千帆过尽在身旁的时光。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习惯吧。
8
为了派遣郁闷,我准备找个人来虐待虐待耳朵,这个决心刚一下定,和千帆过尽的对话框就跳出来了。
千帆过尽:安安,我上来了,你在哪?
安 安:老地方。
千帆过尽:马上到,等我。
他到的很快。
千帆过尽:今天晚上你心情不好。
安 安:何以见得?
千帆过尽:感觉。
安 安:感觉往往是不准确的。
告诉你今天晚上我不仅心情好,而且还大好。好到睡都睡不着,干脆决定通宵上了!
反正现在学校临近期中考试,通宵不拉闸。
千帆过尽:汗,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相伴到黎明了。
安 安:千,正无聊呢,讲个故事听听吧。
千帆过尽:好。从前有个人走到悬崖边,看见一个女孩子在跳绳,嘴里喊着“一百”“一百”“一百”。
安 安:老套。
千帆过尽:有个孕妇乘末班车回家,车上只有司机和一个老头。
到了某站,上来一个年轻人,老头突然踩了孕妇一脚,却恶人先告状的和她吵了起来。
安 安:八百年前就听过了。
千帆过尽:那你要听什么?
安 安:除了鬼故事你还会讲什么?
千帆过尽:那不如就讲讲一个名叫“千帆过尽”的大好青年的故事吧。
安 安:不错,总算有些创意。
千帆过尽:那好吧,今天就当作fan service。
安 安:- -||||
千帆过尽: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孩子……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孩子,非常聪明,也很骄傲,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失败,什么叫做拒绝。
所有的考试他都名列前茅,他一直猖狂的以为天底下若他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所以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直到某次考试,他第一的宝座被另一个陌生的小孩子抢去,他才义愤填膺的要去看看那人究竟长什么样。
第一次看到那个孩子是在街道上,看到那个独自回家的身影,觉得这个人非常寂寞。
看到的次数多了,不知不觉的就开始在意。最后这个孩子写了一封信托朋友带给另一个孩子,信上说希望两人能成为朋友。孩子以为自己一点恶意都没有,对方一定会答应,却没想到这以后一直没有回音。
最后朋友终于告诉这个孩子,他的信被扔了,对方连拆都没有拆就这么扔掉了。
这是这个从小傲气的孩子第一次被人拒绝,他怎么都想不通,再怎么说也应该拆开看一下吧。
后来孩子长大了,发现当年的那个孩子正在玩网游,于是他也去玩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在潜意识里追寻那个人的足迹,也许他直到现在都不甘心吧。他原本准备借着游戏里的身份去接近对方,亲口问问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是有一天两个人偶然在校园里相逢,孩子上前质问,对方还是不给他半点机会的走了。
孩子原本也曾经想过,那个人或许不是故意扔掉信,又或者,那个人是在害怕。
但原来,从头到底,都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那段感情持续的时间那么漫长,漫长到那个孩子曾经以为这就是爱情,但他后来想通了,自己这么在意对方,可能只是单纯不服气,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拒绝罢了。
和周围的人接触得越多,越觉得爱情的虚幻。于是他告诉所有的人,他不相信爱情。然而在心底,或许还是渴望这种感情的。
再后来,那个人不再玩这个游戏了,于是他也放弃了这个计划,删除了原本的人物,重新建了一个。
他给自己取名“千帆过尽”,取自“沉舟侧畔千帆过”,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千帆过尽的故事结束的时候,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说,他竟然真的将心底的隐秘告诉我了。
正如轻萤流转所说,他被伤过,所以害怕了。我们果然是同类,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用层层伪装的假象包裹。我突然有了强烈的罪恶感,千帆过尽并不知道,他掏心掏肺真诚对待的那个人,其实只是一个虚情假意的幻影。
千帆过尽:故事完了,你要笑就笑吧,这个小孩很傻对吧?
安 安:他不傻。
千帆过尽:谢谢你这么说,但是你不需要安慰我,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知道的。
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我开始敲打键盘。
安 安:他一点都不傻,真的。因为我知道一个小孩,比你故事里面小孩傻上一百倍。
只因为这个小孩子有个梦想,长大以后要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医生……
小时候我曾经想过当一个医生。去拯救很多人的命,如同英雄般的受人敬仰。
我的这个梦想在初中时破灭,因为我发现原来医生很多时候也是很无奈的,想要救人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命从自己手下流逝。
我父亲的家族一向具有优良的血统,他们睿智,他们机敏。我在老家有个堂兄,他是我大伯的长子。小时候很让家人很是头痛,他活得肆无忌惮,他是家长们的噩梦。他高中的时候曾经堕落过,明目张胆的混帮派,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坏孩子,但我却很喜欢他,那个时候我刚进小学,羽翼未丰,还被老妈严密监控着,所以十分向往他的随心所欲。
我们俩个在不同的城市,一年见不上几次面,但他在我的印象中清瘦而精神,笑起来的时候像明媚的春光,对我说话时声音总是很温柔很好听,我一点都不相信别人说他的坏话,不相信他会像电视中的流氓那样抽烟喝酒,粗声粗气的去“拗分”。
他是为数较少的连我也认同的聪明人,不过他的聪明和我的不太一样。小时候我不懂得掩饰,所到之处便是人们的赞叹和对老爸老妈的恭维。堂兄却不是显山露水的人,他的智慧只有在拉着我走家乡的小路时才会展现。这一点和高深莫测的老爸有些相像。
大概是听多了家长们的抱怨,他在高三的时候终于收了心,考进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攻读哲学。因为早读了两年书的关系,他十六岁就成了大学生。
我的聪明的堂兄死在了他十九岁的夏天,按照古代的说法,他在没有成年的时候便离去了。他的生命短暂的如同流星,却拖着绚烂的尾,在我的星空划下长长的一道裂痕。他死于脑癌,因为他的事情,我曾经考虑过去当一个医生,去治疗许许多多像他这样的病人。
我的梦想是在初中的时候失去的,老妈告诉我,堂兄的病本来还有得救,虽然希望渺小,但是如果进行手术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他家里面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手术费医疗费实在太高,况且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他爹妈觉得就算让他开了刀,也不一定治得好,那还不如让他安静的去算了。结果,竟然是堂兄的同学陪着他走过了最后的日子。
我知道他大伯他们一向偏爱堂弟,亲戚们也觉得那个弟弟比较有出息,他们看不懂真正的聪明人。就像在我的装腔作势下,没有一个老师知道我究竟有多聪明一样。
于是,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因为我发现医生有时候也是很无奈的,想要救人却无能为力。
失去了梦想的生活仿佛失去了色彩,变得单调而乏味,我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寂寞。每次走在回家的路上,都会想起和堂兄曾经一同走过的泥泞小道。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方法来麻痹自己的感官。演戏,报复,混帮派,翘课,骂脏话……我想我真的经历了很多。
高中的时候和老三一起作弊,发生了点很不愉快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靠着窗的位子颠簸不已。我在晃动的车厢里听见耳机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播音员正在朗读的是我很喜欢的《麦田守望者》的一个章节。故事里的主人公是个让人头痛的不思进取的中学生,他堕落,他不招人喜欢,他和许多人格格不入。但他那么的疼爱自己的妹妹,他努力的引导她走向正确的道路。他的梦想纯净而且简单。他只是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看护那些做游戏的孩子,告诉他们悬崖的位置,告诉他们应该前往的方向。
我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像被什么东西在心房上抓了一把,一片血痕。
堂兄拉着我的手走过泥泞的乡间小路,他朝我明媚的笑着,低低的温柔的声音……
车厢毫无预兆的猛烈颠簸了一阵,我的泪在那时候被甩落了下来。
这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大伯,总是借口什么事情,早早的开溜了。无论大伯一家怎样辩解,我却明白,自己是不会原谅他们的。但我偶尔会回老家去一次,偷偷的坐一个多小时的火车到那里,为堂兄寂寞的墓碑添上一束花。
当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千帆过尽说得太多的时候,他已经大致了解了我梦想的得失缘由。这样的夜晚本就诡异,似乎预示着什么东西的破土而出。但我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大概是因为我才接到大伯他们的消息,也可能是被千帆过尽的诚意打动了,所以才有了那么强烈的倾诉欲望。
他告诉我了。
我也告诉了他。
我这才发现原来千帆过尽对我来说已经超越了一般的意义,我把他当作了真正的朋友,或许比起朋友,更进一层。因为从小到大,只有这个人如此接近真实的我。
故事讲完的时候,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尴尬。
我知道自己无法再欺骗下去了,我不想失去这个人,所以,我决定和盘托出,在一切还没有发展得无法收拾之前,请求他的原谅。
“千!”和“安安!”这两个称呼同时在对话框里出现,我们还真有默契,居然同时和对方说话。
安 安:我有话要告诉你。
千帆过尽:我也是。
安 安:你先说吧。
我让他先说了,或许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用如此平静友好的态度对待我。
千帆过尽:我曾经说过自己不相信爱情。
安 安:嗯。
千帆过尽:可是……我想我可能错了。
安 安:?
千帆过尽:安安,我想,我或许……爱上你了。
那一刻,我的手停在键盘上没有动,我只是对着屏幕上的那行字发呆。
——我或许……爱上你了。
——我或许……爱上你了。
——我或许……爱上你了。
9
——我想,我或许……爱上你了。
看到屏幕上的这行字,我有些失神。
爱……爱是什么?
十八年以来我是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
过去漫长岁月中形成的偏见使得我在这方面有所空缺,如果说千帆过尽在说出这句话前是不相信爱情,那么我就是从来没有正视过爱情的存在。
电视上的言情剧看得我很不屑,我厌恶那些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男女主角,厌恶漏洞百出的剧情。我以为,如果自己是故事中的主角,绝对不会被那些困难束缚住,凭借我的高智商,什么问题不是迎刃而解?
老三对于Enya的迷恋,在我看来是最没出息的表现,我无法理解他的那种狂热,那傻女到底哪里好?
走在校园里,看见幽暗处一对对正在缠绵的情侣,我只是感觉可笑。
我以为聪明人就应该高高在上,聪明人不会被任何事情所困扰,聪明人应该始终保持理智和冷静,聪明人才不可能傻瓜般的坠入情网。
然而千帆过尽的话太过突然,还是把我吓到了。
虽然他是对安安说的,然而,直接感受到冲击的,却是安安背后的我。
我突然感到害怕,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我预计的轨道。虽然他说的话就是当初我进入“异域”,扮演“安安”的最终目的,但是很多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从小到大我都喜爱着自己的超高智商,对于任何一个我看不顺眼的人都尽量的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进行打压,但我从来没有伤过别人。他们至多是看到我头痛,看到我就自惭形秽,却从来没有因为我而受到什么感情上的伤害。那个某人的确是间接的得罪了我,我很想要他难堪,看他出丑的样子。但也就到此为止了,我没有真的想骗过他的感情。
原本我也只是想让他郁闷个一阵子,找个恰当的时机告诉他安安有男朋友,或者告诉他我是男的。
我只是想粉碎他的梦想,只是想告诉他理想的女孩是不存在的,只是想告诉他他上当了,只是想警告他得罪我的下场,只是想证明他不是我的克星。
而这一切让我的做的心安理得的基础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他明明说是不相信爱情的,既然不相信爱情,那就不存在被伤害的理由了。
我并不想伤害他,我真的准备向他和盘托出的,就在他那句话出口的前一刻我还这么打算来着。
……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安 安: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千帆过尽:不是玩笑,我应该是真的爱上你了。
安 安:哦,原来是真的啊,那还真是谢谢了。
千帆过尽:你还是不相信我。
安 安:换作是你,如果有个昨天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相信爱情的人,突然对你说他爱上你了。
你会相信吗?
千帆过尽:不会。
安 安:那不就得了?谁知道你今天是吃错了药还是搭错了经!
千帆过尽:突然和你谈到爱情,我知道你是不相信我的,遇到这种情况,大概任谁都不会相信。
我的话看上去突兀,但并不是一时冲动。
你一定不知道,我时常会想到你。
和你谈天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可以不像在现实世界中那么功利。
可以不虚假的笑,可以不故作大度的对待别人,可以不去刻意的迎合别人。
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一点都没有发现吗?
如果我不是早就不自知的喜欢上了你,怎么可能和你讲那么多自己事情?
怎么可能把心底的东西翻出来给你看?
我以前暗示的那些话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靠!你什么时候暗示过了!我怎么不知道!身为中国人不好好说清楚话,怎么对得起中华伟大灿烂的五千年文明!
安 安: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说不定就是个丑八怪,瘸子,聋子,瞎子,外脖子斜眼的。
看得人毛骨悚然,恶心反胃,还口吐黄水!
走在大街上会被监察队大伯大妈抓起来说影响市容呢!
千帆过尽:呵呵,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那么喜欢作践自己。
我想你不至于这么惨吧,不过真要这样我也只好认了。
安 安:倒,你可千万别和我说什么“只爱你的灵魂,不爱你的样子”之类的酸话!
千帆过尽:其实我刚才想说来着。呵呵。^ ^
不过,随便你怎么说好了,我知道你一定不像自己说的那么惨,我知道的。
我感到一阵恶寒,现在和我正在对话的那个人不像是我所熟悉的千帆过尽,倒像是让人深恶痛绝的该死的某人。他那要命的自信和直觉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再这样下去,事态可就严重了。
安 安:那不说长相,就单说人品吧。
其实你被我的假象骗了。
其实我这个人好逸恶劳,胸无大志,满天扯谎,不思进取,得过且过,锱铢必较,不讨人喜欢。
看到这样的真面目,你一定逃都来不及。
千帆过尽:没关系,既然说爱你,自然会包容你的每一个部分。
再寒……>O<||||||| 如果不是为了顾及形象,我简直要放声尖叫了。
天啊,地啊,救命啊,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吧!
安 安:最主要的一点,我不喜欢你,你懂不懂!
千帆过尽:不,你也是喜欢我的。
你告诉我你的梦想,告诉我那个堂兄的故事。
你把这么隐私的事情告诉我,就是你也喜欢我的证据!
我的愤怒值蹭蹭蹭的向上飚升,若是在武侠片里,心里的那股气一定足以打通任督二脉。
你以为你是谁!
上帝?耶稣?还是佛祖、安拉?
你真以为你可以看透别人的心!你他妈不就是一傻B嘛,我干吗被你搅得心神不宁的,你连和你说话的是什么人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还在那边给我装模作样什么!
妈的,老子豁出去了!
安 安:你就不怕我是“人妖”?
千帆过尽:你不怕我也是?
我被他说的有点噎住了,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但如果不是早就认识他,又如何保证他不是人妖呢?
千帆过尽:据我所知,当人妖的不外乎为了骗钱骗装备,所以找老公一般都速战速决。
像你这样在我身上浪费了一个多月,还没晋升我老婆的,大概绝无仅有吧?
原来阁下是靠这个方法来区分的啊,那还真是不凑巧了,这绝无仅有的骗色的一只就让你碰到,赶快回家买彩票去,说不定就中个特等奖什么的。
我心想,和你腻一块儿个把月没速战速决还是我的错啦,我是不是还要向你鞠个躬、道个歉什么的啊!也不想想,要不是你自己温吞吞的样子,我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早知道就不该扮什么理想的女孩,直接摊牌,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叫他老公!
千帆过尽:安安,我喜欢你。
安 安:你到底要我说几遍啊!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千帆过尽:你是不相信我吗?还是在害怕?
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是真的……喜欢你?”
扑哧一声后是一阵长长的大笑,半夜起身上厕所的老三涨红了脸拍着电脑台狂笑,“那花痴居然对你说这种话,老大,你的手段果然厉——”
老三的笑容随着键盘落地的声音凝结,因为他看了我脸上的表情。
我和老三从高中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被我驱使,他知道他的老大智商高则高已,气量小则小已,但我真正的生气他只知道两次。
第一次是高中时我和他一同作弊,发生了些不愉快,那次我掀翻了班主任的写字台,技惊四座,班主任打那以后一看到我便望风而逃。第二次,就是方才,当老三读出屏幕上千帆过尽的话,并且大笑的时候,他的老大愤怒的摔了手里的键盘,键盘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几个按钮迸射而出,碎在地砖上。
当场就把老三吓傻了,还惊醒了一屋子的兄弟。
我一直以来都自诩为聪明人,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无一不符合高智商的特点。聪明人总是很理智的,做什么都比别人多想几步,没想到,我还是会有不计后果冲动的时候。第一次冲动的代价是我背了半年的处分,而第二次就好多了,拾起来的键盘凑合着居然还能用,只是ESC键和F1~F8都残缺不全,从此以后,按键时需要放只铅笔来辅助。
所幸那时我摔的不是显示器或主机箱,否则的话,又要和兄弟们斗智斗勇,帮助他们搞募捐做善事积阴德了。
这件事情后,寝室里出现了个新气象,我上网时,一干兄弟中再也没有人敢靠近,都亲身领略到了我发飙时的恐怖。
如果说以前对着班主任发火还有些原因,那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千帆过尽问我,你是不相信我吗?还是在害怕?
我可能真的被他说中了,我的不安日益加深,我后悔,后悔早就应该告诉他真相的。
我真的感到害怕,千帆过尽认为安安绝对不可能是人妖,安安是个顶好的女孩,他说的那么肯定,他以为安安背后的我也是。但我却只是个动机不纯的男生,我只是为了报复他而创造了一个名为安安的傀儡。
千帆过尽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可是,你让我如何开口告诉你,你口口声声倾诉爱慕的MM根本就不存在!她只是一个幻影罢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矛盾,欺骗千帆过尽让我感到罪恶不安,而如果要告诉他真相又让我觉得害怕。我在害怕什么?或许,我从心底并不希望自己被讨厌,被憎恨吧。
想来想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不如就这么断了吧,不再上线应该就没有事了。只要不和他联络,时间久了他自然就会忘记,我的打击报复也算顺便圆满完成了。
这么想着,立刻觉得整个世界都似乎轻松了起来。
不再上“异域”的第三天,我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发呆。没有了扮演安安这个任务,我好像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刚下了场雨,空气里有清新的香气,二楼窗外的树木越发郁郁葱葱。
“喂!快看啊!”老三凑在旁边压低嗓门,边说边指了指窗外的景色,“看那里,那里啊!”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树荫下有正在谈笑风生的一对男女。
“老三,你也太丢脸了!才断念几天就那么饥渴啊!当心被当作偷窥狂!”
“不是!你看那男的,就是那混蛋!前两天刚被老大你耍过,那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后还不知道残害多少人,我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老三义愤填膺的理由这么多年都不曾改变,从我第一次见到他起,他就一直因为这种事情奔波忙碌,好几次我都在心里骂他傻B。然而这一次,我却无比赞同他!
妈的!你个混蛋!前两天还哭着喊着对我山盟海誓至死不渝来着,害我还内疚了半天,以为伤害了你,现在倒是过得很逍遥!卿卿我我,不亦乐乎啊,连老子都还没这种排场哪!
好吧好吧,我早就知道对付你这种中山狼,心慈手软是要不得的!这下我可就真的准备使狠招了,到时候让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气鼓鼓的回了寝室,上线,密他。
安 安:千,出来见个面吧!
10
深吸一口气,暗暗的喊了一声“action!”,演出就此开始。
推开茶坊的玻璃大门,角落里四人座上的一对男女的身影很快映入眼帘。女孩看到我走近,微笑着朝我挥手示意,动作满溢着喜悦却不显张扬,在旁人眼中,她绝对算得上是个淑女的典范。而我则在她旁边坐下,手轻轻抚过她的肩头,俨然一个爱护女朋友的模范老公形象。
“来啦?”
“嗯。”
简洁的对话,却时时刻刻向对面坐着的某人昭示着我们的关系。看到对面某人脸上复杂的表情,我不禁在心底暗爽。
呵呵,你个混蛋!终于也让老子看到你的落魄样了!脸色再难看些吧,再难看些吧!你他妈自作自受!谁叫你四处留情,左拥右抱来着!
不错,这个对面的某人正是那个在游戏中名为“千帆过尽”的奸险之徒!也是我到目前为止最最深恶痛绝,决心准备打击报复的目标!
从小到大,我报复的人不计其数,其间原因各异,然而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几乎把我逼入绝境。如果不是因为他做得太过分,我本不想这么伤害他的,但他已经罪行累累了。
首先,他不应该欺负老三,害得哥几个连番倒霉,其次,他是个大霉星,我一看到他就倒霉,被泼一身的热汤也好,被迫借下那本《知心姐姐——少女秘密一百答》也好,被他嘲笑当年在高中的糗事也好。光是这些事情也就算了,我的气量还没有小到因为这个就对人恨之入骨,真正促成我现在行动的,是他居然像对付傻瓜一般愚弄了我!
我长这么大从没被人骗过,本来嘛,我那么聪明一人什么看不懂啊,然而正如老三他们所预计的,我对于感情纠葛真的不太了解,换句话说那个什么有点低。千帆过尽或许正是利用了我的这个弱点,才从我的口里套出了那些深藏心底的陈年往事,然后,他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爱上了安安。
看到屏幕上的那些句子,我曾经多么的不安,十八年来,第一次被人表白,虽然那只是在一个叫做“异域”的游戏里,虽然他是个男生,虽然他只是在对一个叫安安的MM表白,虽然安安只不过是不存在的MM,但安安背后的我却慌乱了,真真正正的。
正因为我和千帆过尽接触了很久,一起经历了许多,我才更不能把那当成玩笑一笑了之。
被拒绝的人明明是他,可我的良心却在受到煎熬。我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过分了,欺骗感情这种阴损的招数是令人不齿的。谁知道好死不死,竟然让我看到明明应该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某人一脸没事的在树下公然和某女生卿卿我我!
“这就是我的男朋友。”坐在旁边的女孩穿着碎花连衣裙,微笑着为我和对面的某人介绍。
我伸出手:“你好,我就是安安的男朋友。”
“你好。”那个某人也伸出手,我怀疑他是不是因为遭受了太大的打击而动作迟钝,反正这个手握了很久,要不是我自己往外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偷眼看看旁边的女孩,她的脸上的表情正呈现某种可怕的趋势,我赶快暗暗踩了她一脚,要她收住一脸花痴笑的趋势,不要忘了今天的任务。她则温柔的微笑,转头看我,在外人看来,我们两个是正在眉目传情的情侣,然而要把眼神交汇的内容翻译成文字可能就和人们的想象大相近庭了。
——不懂得怜香惜玉!亏我还帮你呢!
——你这个同人女少废话!哪有淑女看到两个男的握手就兴奋成这样的!小心穿帮了!
——呸!我的演技那么好,除非我告诉他,否则怎么可能被看穿!
她一边灿烂的笑着,一边在桌子下面不动声色的狠狠拧了我一把,算作报复。
这个坐在我旁边,假模假样扮着淑女“安安”的便是轻萤流转那同人女。
若非不得已,我是不想这么和她打交道的,但为了报复某人,我需要一个女孩来演出“安安”。为了节省说服别人的唾沫,为了避免解释来龙去脉的繁琐,了解事情始末的轻萤流转便是不二人选。
“千,真的对不起,我很感谢你在‘异域’里陪伴我的日子,但我已经有了他。”同人女拉起我的手,惋惜的看着那个某人。说实话,她的表面功夫做得还真是不赖,要不是我早就了解她的本性为何,恐怕也会受骗上当的。
“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之前说那些刻薄的话只是希望你死心,后来不上网也是。但又怕你惦记着反倒不好,所以就干脆告诉我男朋友,他也说我还是应该过来见见你,不过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是一个学校的。”
对面的某人笑容里带着一点点苦涩,他看着我说:“这个世界真小啊!”
呵呵,嫉妒吧,疯狂的嫉妒吧,心里难受了吧,你他妈活该!我在心底大笑,觉得很解气。
胡乱的扯了几句后,我跑出去接电话,是老三打来的,问我报复进展如何。我心里直骂他傻B,哪有你这样的打听的!现在打电话给我就不怕穿帮?!
等我匆匆收线,回到座位才发现气氛变得相当的诡异。
那同人女正和千帆过尽相谈甚欢,我心想你身为别人的女朋友怎么那么不矜持啊!穿帮了怎么办啊!
还有你,她都有男朋友了你还和她费什么话啊!怎么这么没原则啊!
心里突然一凌,完蛋了完蛋了!要是那同人女真看上他怎么办,那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以安安的身份,把安安的“男朋友”——也就是我客串的角色——甩掉,回头再去找千帆过尽,岂不是手到擒来?
卑鄙!太卑鄙了!我早先怎么没想到这点啊!仔细想想,千帆过尽就是因为条件太好所以才有一大队女生在身边直打转,这下只会增强他的自信心,于我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会弄得很不痛快!
我越想越气,就在气鼓鼓的预备跑上去强行分开两人时,他们却先我一步的自行分开了。之后同人女继续扮演淑女“安安”,而千帆过尽则一脸饱受打击的可怜样,凄惨得连我都有些动摇了。
但情势已经不容许我回头了。
胡乱的扯了几句,终于熬过了这个下午。走出茶坊,我们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终于结束了。”我松了口气,在转角放开了她的手。
“真是冷淡啊。”此同人女幽幽的叹着气,我不知道她是在说我对她冷淡,还是对千帆过尽冷淡。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现在没心情和你猜谜语!”
“哦?难得啊,一向炫耀自己脑袋瓜的老大居然会没心情猜?看来,千对你的影响很大哦~”
我不理她,对于和我实行两套逻辑思维的同人女,最好的办法就是漠视她。否则的话,很难保证她不会说出什么让我厥倒的事情。
“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准备怎么谢我?”总觉得她笑得很贼。
“你想要什么?事先申明,最近我可是穷得叮当响啊。”
“很简单,我要去你们学校参观!”
“啊?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看人啊,看美男啊。看双·双·对·对·的美男!”
“当心你的口水吧!”我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无奈之下只有带着她各处乱逛,一路上“嘿嘿嘿~”的诡异笑声不绝于耳,听得我那个寒啊。
路过学校超市的时候,某同人女突然声称口渴,趁机敲诈,要喝饮料。喝,喝死你吧。才刚出茶坊就口渴,你是水罐投胎的啊!我一边在心里咆哮,一边乖乖的跟在后面充当自动提款机。
“哎呀,这个也不错,那个也挺好。到底要哪个好呢?”
某同人女正在同一款饮料的两种不同口味间摇摆不定。
“就好像BL小说里面,攻1也很好,攻2也不错,最后到底把小受给谁好呢?”
我在心里嘀咕,她还有完没完啊。
“决定了!”同人女突然大叫一声,左右手分别拿了一瓶,“3p!”
我倒。
一干人纷纷侧目,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老三,反正这小子受女生颐指气使惯了,让他被这同人女折腾,总好过我倒霉,更何况我弄到现在这种地步,老三也是有责任的。
找到老三的时候,他正在篮框下疯狂灌篮,每进一球就是外场看客的一阵叫好,从正对篮球场的女生寝室里,也不断有头伸出来。
“老三!老三!”我站在铁丝网外面喊,声音却无力的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老三之所以打得那么卖力,只不过是想在Enya的寝室前表现得好些。
同人女的忽然贼贼的笑起来:“这就是你那个青梅竹马?”
我寒,我什么时候用过这词啦?
“这是我兄弟老三。”
“哦,原来是手足情深啊。”同人女的表情又莫名其妙的呈现出妄想状,“呵呵,调教一下会成为很有希望的小攻二号!既然攻1是典型攻啦,那么有个看上去呆呆的攻2也不错,偶尔走走这种路线说不定很受欢迎呢。”
在她越说越过分之前,我拼命大吼一声:
“老三——!!!!!!!!!!!!!!!!!!!!!!!!!!!!!!!!!!!!!!!!!!!!!!”
这声音事后由老三形容,如晴天一声霹雳,平地一颗导弹,轰的就炸开了。这下不仅老三停下了动作,就连其他人也不再说话,齐刷刷的转头看我,就连同人女也假装惊恐的直朝我眨眼。
哭,我的形象啊……
老三屁颠颠的跑出来,我交待了几句就赶快溜之大吉。我们老祖宗教训的是,女人是祸水,而这同人女根本就是祸湖祸江祸海,若是不避开,迟早会有性命之忧。
好容易摆脱了同人女,我一个人走在校园里,毫无目的的乱逛。
没有旁人在身边的时候,我会对自己比较坦诚。我知道自己的心底正孕育着一片荒芜,看样子我又一次圆满完成了报复活动,成功的让那个某人受到了打击,然而自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如果说我不在乎那一定是骗人的,但一切都是那个某人的错,如果他不是这么快就另结新欢,我也不至于这样。仇恨真的是一把双忍剑,我在否定了对方的同时,也否定了这么多时间以来自己的付出。
寝室是不能回了,我一看到那电脑就会想起这些日子的虚情假意,食堂也不准备去,要不是在那里看到某人嚣张的样子,现在又怎么会弄到这般田地,图书馆是某人的根据地,更加万万去不得,思来想去,只有操场和自修教室这两个去处了。
操场那地方我本来就忒不屑,这学校其他不怎么样,但湖光秀丽风景宜人得好似疗养院,好像不培养出点什么才子佳人风流韵事就对不起这景色似的,结果所有学生积极响应,一到黄昏就齐刷刷出动。而每当学校的垂柳岸堤大小草坪林荫道楼层暗角只角旮旯人满为患,操场就承担了艰巨的分洪任务。所以没事我还真不愿意上那里去,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长了针眼。
思来想去便只好进了自修教室。
虽然进大学两年多了,但以前只在刚入学时光临过一次。
只那一次,还让我留下点不愉快的回忆。
本来嘛,我那么聪明一人,哪有什么必要和别人挤一起用功?我那次不过是觉得新鲜,没见识过大学里用功读书的学生们,所以特地跑来看看,大概和节假日跑博物馆动物园也就属一种心态。
老三看书,我听歌,不知不觉竟然哼起来,老三赶忙拽我,把我的耳机拉下来,说这会影响别人读书,见我虚心接受,他便安心如厕去了。
电台里开始播放着《阿兰古斯协奏曲》,用木吉他演奏的这个版本音质清澈而纯净,像极了当年堂兄弹奏时的样子。
那是我第一次上他的大学去玩,第一次看见那个后来陪他走过生命最后时光的同学。
堂兄的同学听说是个很优秀的人,但我记住他的却是因为那双眼睛,带些冷漠带些自嘲,却依然澄澈晴朗。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看见了他书桌上的东西,两片薄薄的玻璃里,夹着各色的沙,三边用木条密封,上边却敞开着,角落里赫然刻着“景煜”两个字,歪歪斜斜的痕迹。
这是什么东西啊?我寻思着,想拿近点一看究竟。
——别动那个!
堂兄很罕见的喝止了我,他说那东西对他同学很重要。
我问,是他女朋友送的吗?
堂兄想了想,复杂的笑了,小鬼头,这么点大就想这个,羞不羞啊。
你不知道什么叫人小鬼大吗?
我没有继续和他争论下去,因为堂兄拿起了他的吉他,我就这么坐在他的寝室里,看那修长的手指慢慢拨动琴弦,听那温柔的声音吟诵着windflower的诗句。堂兄谦虚的说他弹得不好,要听就听他同学弹的,他都是跟他学的。
但我不在乎,在我心里,没有人可以代替我的堂兄。
就我深陷在回忆中禁不住跟着广播小声哼唱起来的时候,突见一不认识的男生气势汹汹跑来,似乎很激动的说着什么,虽然我带着耳机听不清楚,但想也知道他定是控诉我影响他念书了。
我知道是我不应该,但堂兄的那段回忆还是影响了我的情绪。
我站起来没好气的告诉他,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要不乐意我走就是了。
他呆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干脆,我则冷笑着扬长而去。
关于自修教室的回忆就到此为止了。
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
环顾四周,几乎所有人都在低头,或奋笔疾书,或是温习笔记,大概是期中考试要到,都开始收心了。我坐在这些忙碌的人中间,只是希望自己也能够充实一些,然而心上却有一道缺口,突兀的伫立,仿佛不时提醒自己——我很空虚,很空虚。
一个人空虚到一定程度总会干些奇怪的事情,对于我这种聪明人,这种症状就表现在观察别人分析别人盘算着该怎么演戏怎么报复别人上。
比如旁边的眼镜男,这种类型最欺软怕硬,对阵时一定要吹胡子瞪眼睛,耍流氓的威风,扯帮派的名号;对付左边叽叽喳喳的两傻女,就应该露出一个淡淡的优雅的微笑,低声告诉她们,你们继续好了,不必介意我的,保证立马鸦雀无声;对于前面正在把头枕在高高一摞笔记上睡意正酣的某蠢男,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耳边大喊一声“开考啦!”,等他吓醒再若无其事的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再比如前排窗边那个男生,只看背影就知道正是落魄时候……嗯……落魄的……这个有点难度,再想想……落魄的……
等我想起对落魄的人根本用不着出手时,那男生已经把头转向窗外了。
我一看见他的侧脸,便如同被踩痛了尾巴般,差点嗷的哀号起来。
头痛啊,学校这么大,我他妈好死不死上这儿来干嘛!
不错,这个坐在前排的破落的男生,正是之前被我下狠手报复的某人是也。
唉,当真是冤家路窄,该来的怎么躲都躲不掉,这大概便是人们所说的“孽缘”吧。
11
某人坐的位置距离我所在的最后一排大概有五六排之隔,他在前,我在后,他在明,我在暗,所以我看得见他,他却不知道教室里还有个我。可惜的是,这些都是在我心虚的往课桌下缩了一阵后才想起来的。
我偷偷看他,他正望着窗外,不知神游何处。
其实除去心理因素,客观的来讲,这个某人长得还真是不错,所以这么受女生欢迎也是有原因的,尤其是他现在这么落魄的样子,不要说那些傻女,就连我看得久了也未免动容。
弄到今天这种地步原本我也不想,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空气中孕育着湿润的沉闷,大雨将至,天空如同他的脸色一般阴郁,教室后排的荧光灯坏了,断断续续的闪着光。他发了会儿呆,忽然在窗玻璃上哈了口气,握拳在蒙上水汽的玻璃上轻轻印了一下,又展开手指按了上去。玻璃窗上清晰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脚印,坐在左边的两傻女看见了,都偷偷的抿嘴笑,大概是觉得他做了和自己形象不符的事情。
若换作别人,我只怕也会耻笑这种幼稚的举动了,但现在我却笑不出来,不仅如此,胸口还有些发堵。
这个小脚印的做法是安安告诉千帆过尽的,心里有个念头反反复复的搅动。
……他或许是真的喜欢安安……
山雨欲来风满楼,窗外的树木被吹得咔咔作响,我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带伞,刚想发个消息叫老三救急却发现手机没电。但愿这场雨来去都快,能在自修结束之前下完。
正这么想着,坐在前面的某人却站起来,两手空空的出了教室。
原来他和我一样什么都没带来,只是为了找个地方冷静一下才到了这里。但是现在这时候出去未免太傻B了,眼看着就要下大雨,怎么着也应该在这儿躲了雨再说。
切,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反正都是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窗外狂风大作,乌云蔽日,说不出的诡异。我想起某人离开时的样子,莫名的烦躁起来。
妈的,闹失恋玩受伤到别处去啊,好死不死让我看到,你故意的是不是!
现在这算什么,博取众人的同情心?你还想当新世纪情圣?就凭你那两下子还差得远呢!有本事你倒是殉情去啊,为爱而死,真光荣啊!
“砰!”的一声,玻璃窗撞在了窗框上,我却是被自己的想法惊醒了,不会那么夸张吧,才失恋一次而已,不会真的想不开吧……
不过依照他平日里受欢迎的程度,应该很少有人会拒绝他吧。
心里“咯登”一声响,想起千帆过尽曾经跟我说过的故事。
“轰隆——!”这次是远方的闷雷。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弹了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跑出大楼很远了。
那家伙到底上哪儿啦!明明他前脚走,我后脚就跟出来了,怎么没了影呢,我环顾四周,突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朝操场方向跑去。
我刚要叫他,雨点唰的就下来了,大得打在身上都疼,风狂乱的翻卷,雨从四面八方袭来,在这样的暴雨下,有伞没伞其实都一样。我开口叫他,怎奈何风雨声太大,只能企图先追上他,可惜四肢不勤,就算我这么豁出命来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能勉强保持不再增加而已。
妈的,这种天里那家伙不带伞是做给谁看啊,要是不小心被雨水打死,被雷电劈死,溯其因果我不就是罪魁祸首了吗?“我不杀伯人,伯人因我而死”,不要吧,这种事情,不应该只是电视里虚构的吗?
路上转眼间几乎没有人了,只有他和我在拼命的奔跑。
他跑,我追,靠!那么多人嚷嚷着女生难追,我就不相信追女生会比追他困难。我再靠!我这是什么比喻啊,居然还有空想这个!
一直以来我都是个自由自在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少顾忌到什么,我生平最痛恨别人管着我,束缚我的手脚。演戏也好,故意改错题目也好,甚至不惜为了克星之说大动干戈都是因为这个。
我告诉自己我要活得率性,执著,肆无忌惮,我要代替那个人看尽世间的风光。
永远自由的,永远。
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撼动我半分。
然而,什么时候开始,千帆过尽的身影在我心里扎了根,我为了他烦恼不已,为了他心神不宁。凭什么我骗他就惴惴不安,他骗我就泰然坦然,不公平!真他妈不公平!
我心里那个郁闷啊,就差化身为土狼在月光下嘶嚎个一宿半宿的了。
我就这么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骂,一边还是继续跑。
大雨模糊了视线,疲惫迟钝了理智,我只是跟着雨中那个模糊的身影跑,心里隐约有个念头,绝对不能放他一个人,绝对不能!
那个身影终于停在了操场上,我却不敢懈怠,用尽最后的力气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然而……
妈的该死的学校!我老早就说情侣太多不是好事情了,那么多对轮番在草坪上压马路,这草怎么可能长得出来啊!草地没草这大雨一下不都成烂泥了吗!
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脚下一滑摔在某人身上,连同他一起摔个满身泥呢!
某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压在他身上的我,雨就这样顺着我的头发滴在他的脸上,害他又不得不把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睛重新眯缝起来。
我则尴尬的朝他笑笑,心里想着,妈的,这真是有生以来最烂的照面形式了!
12
“其实那天我只是碰巧在自修教室看到你。”
“嗯。”
“你脸色不太好,又没有带伞。”
“嗯嗯。”
“而且之前刚被安安,就是我女朋友给甩了。”
“然后呢?”
“我怕你有个万一,再怎么说你弄成这样安安也是有责任的,身为她男朋友,我自然要注意点,免得你真出事她太自责。”
“接着你就这么跟出去了?”
“对对。”
“所以?”
“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觉得欠我什么,快点回去吧!”
某人不理睬我,只是低着头继续削他的苹果,苹果皮长长的垂下来。妈的,居然敢无视老子!我恨得牙痒痒的,顿时产生一种想要立刻拉断的冲动。
“喂喂,你听见我说的话了没?”
“听见了。”
“那你还在这里干嘛!”
某人站起身,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一脸白痴的笑容:“照顾你。”
我头痛:“所以我都说没这个必要了……”
“如果有人因为担心你出事不顾大雨在后面追,最后还因为天雨路滑而扭伤了脚,你能像没事发生一样对他不闻不问吗?”
我无力,没法儿反驳,话都让他说尽了,说到底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那天干嘛神经兮兮追他来着,摔在烂泥地里不说,好容易爬起来却发现把脚给扭了,被某人搀扶着去找校医才知道严重,被勒令静养一周。我身为一寝之首自然有兄弟们照应,然而那个某人说这都是他害的,硬要过来,否则良心不安。本来我还指望拿一干兄弟当挡箭牌,没想到老三此人的脱线较以往有增无减,竟然一口答应下来,被我在心里骂了一百遍傻B。
某人就这样成了我们寝的编外成员,每天往返几次,买饭打水,不亦乐乎。这下可好,他心里是舒坦了,我却坐立难安,本来嘛,想方设法躲着藏着,现在居然变成了不得不见的局面。
老三他们少了被我颐指气使的苦差自然乐得逍遥,我有苦难言,只能整天僵着一张脸。其实我心里也郁闷,像我这么聪明一人,演技如此高超,怎么到了这某人面前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了呢。
“对了,你受伤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女朋友来看你啊?”
一不留神,就被他将了一君。我强自镇定,露出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马上要期中考试了,怕影响她学习就没告诉她。”
“这就好,我还以为她知道我在照顾你,所以不敢来了呢。”某人轻轻笑了一下。
我就说他怎么那么好心自告奋勇的来照顾我,原来是为了见“安安”,妈的,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玩花样,得了便宜还卖乖。
越想越气,当下决定小惩大戒,用力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咔咔的嚼起来:“不过,就算她知道也难讲,女孩家的心思谁知道啊……”
这种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的含糊回答果然起到了误导作用,某人周围的气压明显的低落了下来。
喂喂,不会这么经不起打击吧。我大汗,赶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就算知道她说不定也会懒得过来,你还不知道吧,她这个人其实特懒,除此以外还有很多缺点,我是没办法,认命了。可你条件这么好,多少女生趋之若骛呢,不愁找不到好的。”
“你觉得我条件好?”
“啊?是啊,当然当然,你看,这个……你看就凭你这相貌,这身材,这风度,这气质,你认第二我就不相信学校里有谁还敢称第一,公子你可当真是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冰雪抟成琼瑶琢就天生丽质秀外慧中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把古今话本里的说词一口气套完,我心想你要再不振作起来,我可要恶心得趴下了。他却扑哧一声笑出来了,一时间我竟然觉得有些晃眼,仿佛某人的身后藏着一个光芒万丈的大太阳似的。
扑通,有什么在身体里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啊。”他一边说,一边笑着凑近,在我眼前放大那张让众傻女神魂颠倒的脸。
扑通扑通。
我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连声音都干涩了:“当、当然是说你好。”
“是吗?”他还在靠近。
扑通扑通扑通。
“你……”他的表情认真,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呼之欲出。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怎、怎么啦!”
“你的苹果再不吃可要锈掉了。”
“……”
“真的,你看,这里已经变成咖啡色了。”
“……………”
“我好容易削出来的,皮没断,很难得的,多少人想吃都没吃呢。”
“………………………-_-#”
我在那一刻清晰的听见了血管爆裂的声音,愤怒如同狂暴的洪水冲垮了理智,抄起咬了一口的苹果顺手就朝他扔过去,随后的记忆不甚明了,直到理智重新抬头,才发现满地狼籍,而某人也不知去向了。
归根结底,都是那家伙不好,没事凑那么近,害我以为……害我以为……
等等,害我以为什么来着?
…………
……
想不出来了,我只是本能的觉得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心脏跳得那么奇怪,扑通,扑通,仿佛整个人都在震颤。
心脏……啊,难道是……
虽然我知道自己一凑近某人就没好事,虽然我也听说过白虎星克死人的桥段,但我从来没有把他们结合在一起过,直到刚刚我才想起,如果这个某人真如当年那老太所说会克我,我说不定真会被生生克死在他手上,而这种奇特的心脏病便是前兆。
不会这么可怕吧。我告诉自己想太多了,然而,还是免不了一阵阵后怕。
13
虽然某人一直死乞白赖的要求照顾我这号伤病员,但我却心知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之所以无怨无悔的守着我这个木桩,还不是为了等我那“女朋友”安安什么时候撞上来了?
本来你喜欢自找苦吃你自虐我都管不找,可我决不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果某人真是什么白虎星下凡,那我还真得小心点好。
人说“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聪明如我,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虽然一不小心失掉了先机,没法儿再开口赶他走了,但这并不代表我拿他没辙。
既然他说要照顾我,那我便可以尽量使唤他,想着法儿的折腾他,叫他心里说不出的苦,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等玩的差不多了,我再大度的给他个台阶下下,让他痛快走人,一切就此搞定。
看看时间,快到中午了,某人为了送饭给我每天中午都会过来。我赶快布置了一下,接着躺到床上去冒充重病号,虽然这几天下来脚伤已经好了许多,但为了我的计划,这点死也不能让某人看出来。没过多久,某人就抱着两个饭盒来了。
“让你这么成天跑来跑去忙里忙外的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我装模作样的和他客套。
“哪里哪里,都是我应该做的,你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我心里嘿嘿嘿的笑,心想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反悔。
掀开被单,挣扎着要下床,脸上还做出痛苦异常的表情。某人赶快叫我躺好,问有什么需要。
“这饭烧得有点干,我想去倒杯水。”
“这种事情跟我说不就好了。”
某人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站起来找我的杯子和热水瓶。
“你的杯子搁哪儿啦?”
“诶?不在窗台上吗?”
“没有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兴许让老三他们收起来了。算了,不喝也没关系的,这点事情我还能忍忍。”说是这么说,但我却故意苦着脸,仿佛再吃一口就要被噎死似的。
“……要么我下楼去替你买个杯子来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
“反正小卖部离这儿也不远。”
他说着就下楼去了,好半天才回来,手里多了一个陶瓷水杯。他提起角落里的几个热水瓶轮番晃了晃,发现竟然没一个有水,只能一手提着俩再下去泡水。等他忙乎了一大圈回来,好容易倒好了水在旁边凉着,却发现我已经很干脆的吃完了饭,悠闲的靠在垫子上看小说了,而他的饭早就凉了。
我假装惊讶:“所以我说不喝水也没关系真的不是和你客气啊。这下害你吃冷饭,真不好意思。”
我估计他心里一定气坏了,因为他脸上虽然不动声色的笑,但却狠命的嚼起菜来:“没关系的,别放在心上。”
为了吃顿饭,午休时间过了大半,某人下午还有课,洗了我的碗筷便匆匆赶了过去。
我躺在床上,先是“嘿嘿”的小声笑着,越笑越开心,越笑幅度越大,终于放声大笑起来。我心里那个得意啊,和某人交锋至今,从没有如此畅快过。他忙乎了半天哪里知道杯子是我藏起来的,热水是我故意倒光的,饭我怕不凉,就趁他出去打水的时候特地拿杂志在一旁扇风来着。
第一回合,就这样以我的完胜而告终。
晚饭的时候他也被我折腾的够呛,我假装没胃口,吃的时候一边叹气一边用筷子一根根的挑着,翻来覆去的戳,他以为菜不合我胃口,心里过意不去,结果也没有吃好,却不会想我是特地吃了一包半的饼干后演戏来着。
第二回合,又是完胜。
就这样我心情无比舒畅的过了两天,人说“过一过二不过三”,我寻思着差不多是该给某人台阶下的时候了。中午某人照例来寝室,我也照例使唤他端茶倒水,这次我把大杯子都藏起来了,只留下一个喝上一两口就没了的小杯子。我看准他吃几口饭就故意要求喝水,害他不得不一次次的起身替我倒水,没法吃顿安稳饭。
转眼间就喝了半热水瓶,其实水喝多了自己也不舒服,但只要一想到让他不痛快心里就高兴。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你不用复习吗?”
“还好啦。”
“反正我也快好了,你也不用这么跑来跑去,影响你学习我过意不去啊。”
“没关系。”
他是傻还是什么,那么明显的台阶给他都不明白?难不成真的是自虐?好吧,看谁耗得过谁。
我正准备再叫某人添水,突然觉得一阵尿急。坏了,都是刚才喝太多给闹的。这还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准把我驾到厕所去,他在旁边守着我怎么尿得出。
反正午休快结束了,再熬会儿就行了。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我疑惑的瞪他:“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去上课?”
“啊,我忘了告诉你吗?”他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我们老师生病,今天下午没课。”
“……”
我是不是应该呕口血表示对命运的敬佩之情?
“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你正好回去复习。”
“我走了谁照顾你,你那么喜欢喝水谁帮你倒?况且我带了书来,坐这里看看也挺好。”
“……”
看见他灿烂的笑脸,这下我总算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好吧,我忍。
某人居然还真的坐下来慢慢看起书来,我再忍。
人有三急,僵持了许久,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总得想法儿把他支开才好。寻思了半天,使唤他去小卖部买饼干。他一口答应,下楼去了。我赶忙从床上爬起来,瘸着腿去上厕所。刚到门口,门便被“啪”的推开了。
“忘了问了,你要哪种味——”
我尴尬的看着他,仿佛一个做了坏事后被抓住的小孩。
“你下床干吗?”
“……上厕所。”
“来,我扶你去。”
“不用了。”
“没关系的。”
“真的不用了!”
“你这么客气干吗!”
我看见他朝我伸手,他靠过来了,离我这么近。扑通,扑通,我听见心脏奇怪的律动,头脑中紧张的一片空白。
“我说不用就不用!你烦不烦啊——!”
这话出口的刹那我已经用力推开了他,他退后几步,无辜的看着我。我却狠下心,用刻薄的话语掩饰自己的慌乱。
“看什么看,没看过两条腿的吗!”
“你的脚……”
“早就可以下地了!这两天全是装的,就为了故意使唤你折腾你整你赶你走来着!”
“为什么这么做?我是不是哪里没做好?”
“没有没有没有!我就是看你烦行不行!一见你就讨厌行不行!难道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他站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眼神让我心痛。
恰巧老三推门进来,看见我和某人相持的局面,吃了一惊。
“是吗,原来我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某人说完掉头走了,我却还怅然若失的站着。
老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老大,不是我说你,虽然他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你这样也太过分了。”
我猛地回头瞪他,怀疑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你以为他会不知道你故意整他?”
“很明显?”我狂汗,连老三都看出来了,看来自己是做过火了一点。
“嗯。”老三严肃的点点头,“他这人其实挺地道的,如果换作别人早被你气跑了。”
我反驳:“笑话,这都是因为‘安安’。”
“他要真想纠缠,上次你们见面就不会那么简单结束。”
“……”
我再度陷入强烈的郁闷中,这世道不对了,连老三说话也头头是道起来,害我没半点招架之力。
“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老三抓起书架上的课本,“走了啊。”
我自力更生的上完厕所,坐在床上继续郁闷,其实从头到底那个某人都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只是我单方面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将他视作对手,打击报复的对象。正如老三所说,他是个好人。原本我以为游戏中的千帆过尽与现实中的他没有半点共通,直到不断的接触后才明白,那只是我自己的偏见。
说什么讨厌他,看到他就烦,是我故意假装来着。
他对我的影响如此之大,仿佛一旦承认,便会迷失自我似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以为老三忘了东西,回头却看见某人在桌上放下一堆饼干,各种口味。
然后他转身就要离开。
我大叫:“喂!等等!”
他站住了。
“……刚才是我不好,我道歉。”
我瘸着腿走过去,低着头把手伸给他,“我们和好吧。”
某人转回头,阳光灿烂的笑了,带着一点狡黠一点得意,让我莫名其妙的后悔了一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好半天才想起来,我对他说“和好”,便等于承认我们早就是朋友了,我想这虽然和事实有点出入,但也没什么好纠正的。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14
“老三,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有哪里比较奇怪的?”
“嗯。”老三异常严肃的点点头,那神情仿佛在审视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老大,你能这么提问就已经很奇怪了,莫不是生什么病了吧。”
靠!赏他一拳,真是没建设性意见的家伙,扔旁边凉快去。
不过会问老三也足以证明我的确是有些不对劲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使然,总觉得自从和某人建交以来,我最引以为豪的智商竟然有了下降的趋势。
举证如下:
比如说好中午一起吃饭,结果第五节课我们早放,害我在某人的教室门口等了半天。后来才想起来其实我大可不必这样,只要发个消息告诉他我先去食堂就好,还能顺便占个好位子。
再比如我明明要回寝室,却在半路上碰到他,谈起最近看的茨威格的小说,说着说着,居然和他一起走到图书馆来了。
又比如每周二轮到他整理图书馆书籍,就经常以请吃饭的名义骗我去卖苦力,帮他把书搬前搬后,修修补补,登记整理。要知道指使别人做这做那可是我从小到大的绝活,除了我那辣手的老妈和高深莫测的老爸外,很少有人能够抵挡住我的要求。没想到现在竟然栽在这厮手里,唉,算了,放宽心,就当作是之前那阵子的补偿吧。
在图书馆泡久了,倒也发现了不少好处。有免费的书报看,有某人请的晚饭,而且天渐渐热起来了,空调马力十足的图书馆比只有风扇的寝室可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了。对于一向以懒散出名的我来说,倒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只是有一点常常让我觉得窝火。某人周二周四轮值,一到这些日子,外借处总是挤满了女生。每个学生限借五本,你一次借完没关系,你分几天借满也不关我的事,可那些个傻女喜欢借好一本后,又进去再拿本什么书出来登记,反复的跑个三四趟才罢休,登记的时候还不停的和某人套近乎。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些傻女准是故意的!知道我们工作量大还故意添乱来着!不过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谁叫某人成天绽放白痴般的笑容,现在真让人当白痴捉弄了!
我拼命朝某人使眼色,叫他快点把那些傻女打发走,没想到他没接到,倒让另一旁的女生接到了。那女生意味深长的眼神叫我觉得好生熟悉,但眼见借书的队伍排成了长龙,只能把这事晾一边,解决当前要务先。
我朝某人的椅子上用力踹了一脚,光滑的地板配上灵活的轮子很快就把他转一边去了。再一把拉过旁边的椅子,气定神闲的往上面这么一坐,从现在开始,我便是负责登记的管理员了。
排在最前头的傻女拼命瞪我,我也使劲瞪回去。哼,要比“以眼杀人”的功夫,你再练个百八十年也不是我对手,再怎么说我也是当过帮派老大,掀过班主任写字台,背过学校处分的!
傻女果然败下阵来,灰溜溜的走了,我不禁心情大好。
自我把关后,反复排队的傻女们顷刻间去了大半,余下的也老老实实挑书去了,看来问题的结症果然在于某人的白痴造型。我正准备功成身退,忽然觉得有n道目光射来,如芒刺在背,一阵恶寒。
战战兢兢回头,却发现是几个女生,以方才那个错接我眼色的女生为首,一搓人聚拢在书架旁窃窃私语。还不时朝我这个方向看上几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悄悄问某人知不知道这些女生什么来头。某人摇头表示不知道。
“嘿嘿嘿~嘿嘿嘿~”
背后怪笑连连,听得我不寒而栗,等我回头看到那群奇怪的女生正两眼放光的看着我和某人,这才想起来,怪不得觉得这眼神熟悉,原来……不就和轻萤流转那同人女一个样嘛!
完了,一个已经是祸湖祸江祸海了,现在居然来了一堆。
想来想去,索性抱来一堆书,垫在脑袋下公然睡起觉来,天塌下来也当被子盖。想那些同人女就算再嚣张,也不会去打扰一个正在大睡特睡的人。“无视”这招我向来在行,但是轻易不用。
其他打击报复的手段固然繁琐,但总能为我带来乐趣。只有无视不同。
一旦无视了,那么这个人便同我没有一点瓜葛了,形同陌路。
一旦无视了,那么讨厌的事情也好,欢乐的事情也好,一切归零,就像不曾存在过。
我不会轻易“无视”,因为一旦决定,便不能再回头了,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所以,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我绝望,不要……
其实我没想睡多久,本来想着只要这些同人女乖乖走人就立马起来的,谁料想醒过来时发现已经快五点了,过渡架上的书籍已经整理完毕,就差垫在我脑袋下的那几本了。
我恶人先告状,质问他问什么不叫醒我。
“你以为我没叫过你?”某人故意吓唬我,“你再不醒我可只能把你抗回寝室啦!”
我自知理亏,没搭话,看某人按照编号把桌上的书一本本插回书架上。
“每次拿那么多书原来都不是看的,而是当枕头用,当真逍遥啊。”
我讪讪的笑:“哪里哪里,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呵呵,你都哪里拿的啊,怎么什么都有?……《周易》、《历史上的风水术》、《玄黄新考》、《淮南子》、《郭璞传》……呵呵,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跟我外婆一样喜欢这类东西,还是你毕业后准备当个算命先生风水大师什么的?”
妈的,居然敢笑我!要不是你这厮闹的我看这些老什子做甚!
“唉,”我一脸的痛心疾首,“年轻人,玄黄之数可是中国五千年灿烂文明的结晶,是国粹!连这都不知道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某人不理我,笑着继续整理:“呵呵,下面都是小说了,不愧是文学爱好者啊!”
我心里得意:“那当然,我最喜欢这类——”
“大江健三郎《性的人》。”
我喷。
“还有……《麦田守望者》……”
我沉默了,他大概是被我的情绪所影响,也沉默不语。
我把书放回架子上,努力自然的和他说话,要他兑现请客吃饭的诺言,但吃了些什么后来却完全记不起来了。
我只知道,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拿起我面前的书,读出书的名字。
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小说,看了不下五遍。
后来他把书还给了我,他说下次不要再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数学课上看,真要看,至少包一下封面,写上数学两个字,否则教导主任在后窗看到一定会气坏的。
那个时候我笑了。因为我还不知道,这个人以一本书为媒介,如何轻易敲开了我的防线,又如何轻易的在我的心上划下一道裂口。
我为他背了半年的处分,但他要为我承担一辈子的愧疚。
15
周末的寝室空荡荡的。家里近的回家去了,有女朋友的出去约会了,认真读书的去自修了,就连老三也不在,参加高中聚会去了。我却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我的智商果然下降了,要不然怎么会连个派遣郁闷的方法都想不出呢?
我这个人从小就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在心底总是将大多数的人视为傻女傻B。尽管如此,我却从未遭到过强烈的反感,这自然归功于我高超的演技。
我最喜欢在老师面前假装读书认真刻苦但成绩却老是无法冒尖的乖学生。这种人老师不会放太多精力在上面,同学们也不会妒忌,最为安全。或许是为了顾及学生的自尊心,高中老师找人谈话时,总喜欢说“聪明是聪明,可惜不用功”之类的话。可每次面对我,这句话就变得难以出口。
那时候除了老三,整个学校里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私底下的样子。我这个学生当得毫无亮点也少有缺点,于是罕有人问津,自然逍遥快活。
就这样,到了高一的下半学期。原来的班主任休产假去了,代替她的是个年轻的男老师,教数学。
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这样的班主任却是头一次见到。总是微笑着,斯斯文文,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让那些喜欢欺负新老师的学生蠢蠢欲动。然而第一节数学课上来,他只露了一手就把所有人镇住。
那次数学课代表对一道题目提出代数做法,非常繁琐,计算量庞大。他却只是在黑板上列出式子,很快心算得出答案,把原本看好戏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我那时候也挺兴奋,觉得以后的数学课不会那么无聊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我起身开门,原以为是哪个兄弟,结果却是提着书包的某人。
我瞥了一眼他的书包,揶揄:“好学生,把我们这儿当自修教室复习来啦!”
“哪儿的话,”他神秘的笑笑,转眼间从书包里掏出两瓶啤酒来,“我是把这里当酒馆了!我们寝今天没人,我本来还想到这里借点人气,热闹热闹,怎么你们这里也没人?”
“我不是人啊!”我瞪他,然后分别交待兄弟们的下落。
某人发问道:“老三和你不是一个高中的吗?他去参加聚会你怎么不去?”
不屑的白他一眼:“白痴啊你,我和他又不是一个班的。”
他就真的白痴似的笑开了:“还好,我还以为那里有什么你不想见的人呢。”
总有一天要缝住这张乌鸦嘴!我心里恨恨的想。打开橱柜找出一次性杯子,又翻了半天却只找到半袋怪味花生,还是上次从老三手里抢过来的。没办法,将就着把这当下酒菜吧。
大概是察觉到我没有说笑的情绪,某人问我有没有牌。
“两个人怎么打?”
“谁说要打牌。”他笑起来,“24点会不会?”
开玩笑,我是什么人,居然有胆和我比反应比心算。
“先说好,输了是贴纸条还是刮鼻子?”
“贴纸条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否则非把你的鼻梁刮塌不可。我一边洗牌,一边狡黠的笑,哼哼,今天不把你那张脸贴满,我就跟你姓!
我算24点的黄金时期是在高中。
那时刚考完期中考试,全班去春游,坐在大巴上实在无聊,就用打牌算24点什么的消磨时间。那时候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是个自以为是的傻B,初中时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拿了个第三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上课的时候最喜欢提些在我看来很没品的问题,却把那些老师唬得一楞一楞,但如果真有同学请教问题,他就会摆出一副“怎么连这都不会”的夸张表情,好像天底下就他一个人聪明似的。
我心想别说你才拿第三,就是第一又如何?但他和我几乎没有交集,况且那会儿我正忙着外面的事情,也不屑化身正义替其他学生出头。
新来的班主任却替所有人出了口恶气,他在演算完那串长长的式子后当众表示这种代数的方法绕了远路,建议大家以后不要用这种方法计算。把那傻B气得脸上青青白白,煞是好看。
原本以为他之后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在春游的大巴上又开始炫耀自己算24点的水平。
那傻B和我隔了一个座,为了好好教训他,我特地换到了他旁边。他以为我是那种读书认真却资质平平的学生,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一开始几乎都是他算出,我偶然才能还击,等他手中的牌只剩下最后两张而我这边则高高的隆起一堆时,周围观战的同学兴趣索然,纷纷回头不想再看下去了。
我在心中冷笑,胜负现在才真正开始。
翻牌——4、A、4、7,只扫一眼便拍。
“四七二十八乘一减四得二十四。”
2、5、3、7。拍!
“三五十五加三加七得二十四。”
10、8、2、5。拍!
“十减二减五得三,三八二十四。”
……
我不给他任何机会,只扫一眼便报出解法。一会儿功夫就反败为胜,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心里好不得意,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兴趣盎然的眼。
我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老、老师……”真糟糕,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得意忘形了?
他微微一笑,仿佛一切理所当然,那种高深莫测的样子让我没来由的把他和什么人重叠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在他身上有一种特质,和记忆中的堂兄如此相似。
“啪!”某人在我面前用力一拍,惊醒了我:“四加六得十乘三,三十减六,二十四。我领先一步哦!”
卑鄙!居然趁我发呆的时候抢先!
我郁闷,拼命把怪味花生往嘴巴里塞。辣!抓过杯子就喝。
哼哼哼,接下来可不会让你这么得意了。
我这个人总是很别扭,在为人处世方面尤其如此。不熟悉我的人认为我是个听话的乖学生,只有和我深交才会明白我是多么的桀骜不逊。所以我一直很佩服我的班主任,我混在在许许多多平凡的学生中,他却迅速的看穿了我的假面。
放学后我被叫到了办公室,空荡荡的没什么人。班主任看到我来了便笑着招呼我坐下。桌上放着我期中考试的数学卷,最后的大题空白,之前几道也有错误,如果不是基础部分还算扎实,整张卷面的分数一定会更加难看。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对付老师这套我向来在行,立马表现的毕恭毕敬:“因为这次考试没有考好。”
“那你自己分析一下原因吧。”
我就等他这句话了,赶忙一二三点分析。说自己平日读书不认真,习题做的不够多,上课没有仔细听讲,反正说来说去都是自己主观努力不够。其实我的刻苦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让老师自己也觉得这孩子资质平平,多说无益。
“真的吗?”他微微笑起来,“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
他分析我的卷子:“这题你原本做对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划掉,写了下面这个奇怪的式子。”
“那是我吃不准,摇摆不定,最后还是蒙错了。”
“还有这里,之前都对,可一到计算部分就出错。”
“我心算不好。”
“可我看你算24点很在行啊。”
“那是小时候一直玩,无他,但熟耳。”
班主任看着我,良久,他说:“我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不要荒废你的天赋。好了,你回去吧。”
我没吭声,匆匆行了礼后离开。
心里暗暗吃惊,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如此轻易的看出认真的好学生只是我的假象。
那一刻起,我知道他在我心里和其他的老师有了本质的区别。
16
对于其他的老师,我是平庸的典范,规矩的上课,下课,回家,完成作业,错误,订正……然而,自从我的班主任识破了我的真面目后,我索性在他的数学课上恣意妄为起来。说话,开小差,在竖起的书本下公然打瞌睡……
我在等待,等待他的反应,我想知道对付我这样的学生,他将会采取怎样的方法。
这种等待让我激动不已,我很少遇见这样的聪明人了,而和聪明人的较量又怎能叫我不兴奋?我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假设,如果我是他会怎么做,然后,我又应该怎么做。
出乎意料的是,他几乎完全容忍了,而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渐渐消磨了我的锐气。
可就在我考虑是否应该恢复以往形象时,一本书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在我的书被当堂没收后,我又一次来到了办公室,坐在他的面前,而我的面前放着那本书。
“《麦田守望者》……”
他拿起书,读出书的名字,然后轻轻的朝我笑了,“觉得好看吗?”
“刚开始看,还没什么感觉。”
“我看这本书的时候也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愤世疾俗的时候,觉得许多书太过虚伪,看到那种假惺惺的教化者的嘴脸就恶心,于是喜欢上了这部书痛快淋漓的风格。
“但是越看下去,体会越深,可以感觉到那种深藏于嬉笑调侃放浪不羁的文字里的悲哀和无力,以及绝望中隐约的希望,这让我觉得矛盾,同时也被打动了。
“有时候觉得塞格林和鲁迅很像,虽然文字的风格完全不同,但是精神上却很相近。
“这是一本好书,值得去看。”
然后,他把书还给我。
“只是不要再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数学课上看了。真要看,至少包一下封面,写上数学两个字,否则教导主任在后窗看到一定会气坏的。明白了吗?”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如同小时候堂兄曾经做过的那样。
我则点点头,反射似的笑了。
我和某人的24点采用一次翻牌的原则,将洗好的牌均匀的分成两摊后,每人每次摸出两张,凑成四个数字。没有算出或者晚算出的那方需要将四张牌都吃进,如果遇到不能计算的数字则放在一旁,同下四张牌一同归入输掉的那方。等所有的牌都摸完,一局就结束了。
第一局结束,某人比我多了八张牌。按照原本约定,愿赌服输,他的两颊鼻子和下巴上分别多了两条黄色n次贴,好似一个长了山羊胡子的小老头。
“还来吗?”我决定给他一个死里逃生的机会。
某人偏不领情:“为什么不?”
“你就不怕贴的满脸都是?”
他却笑了:“输了一次难道还会再输第二次?”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笑容,我的争强好胜立刻显现出来:“这可是你说的哦,到时候可别求饶。”
“要是我赢了呢?”
“切,你当先前都是假的啊,你要真能赢,我以后都跟你姓!”
“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求饶。”
没创意的家伙,这话是我先说的好不好!
某人一边笑着,一边重新洗牌,鼻子上的n次贴随着他的呼吸颤动,我突然很想为他这个滑稽的造型拍照留念,然后贴在图书馆和餐厅里,看那些傻女们将会作何感想。
我和班主任迅速的熟悉起来,他的宿舍如同一个宝库,书架上,纸箱里,到处堆满了各种书籍。
“老师,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小说?”
“都是以前收集的,舍不得扔掉,就带着到处跑。”他朝我笑,“小时候我一直想当个作家。”
“那现在为什么不去教语文,反而教了数学呢?”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是都能尽如人意的,很多事情你会感到无奈,但无济于事。”
我沉默了,想起了我的堂兄,以及曾经想要成为医生的梦想。
“不过你不必这么消沉。你有天赋,而且又年轻,对你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不希望你随便浪费了自己的才能。”他说,“我仔细的看过你的试卷,发现你每次的错误都很莫名其妙,很多次明明写对了却又改错。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没有回答,我不愿意骗他,也不想简单的承认,所以任何答案在此刻都不合适。
“不怕你笑我自夸,我读书的时候也是所谓的‘尖子生’,我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一旦周围人的期望太高,自身的压力也会很大。所以,如果你是因为这个而故意改错不让自己冒尖,我不会怪你,只要你自己觉得这是好的就可以了。”
我在我的班主任身上感到了一种理解,我本以为除去已经故去的堂兄,没有人会这样对我说了。我高深莫测的父亲总是不管事,我辣手的妈也从未和我进行过这样的交流。我看不起周围的人,更加不可能给他们真正走进我的机会。
其实我一直在等待,等待着什么人,在什么时候,相信我,告诉我,没有关系的,你并没有失去你的梦想,你还有梦想,你可以实现它。
于是,我默认了。
班主任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给了我一本《高等数学》。
我开始在数学课上自觉的收敛自己,不再如以前那样明目张胆的破坏课堂纪律,然而又不同于其他课上乖学生的形象,虽然我在上课,但私底下看的却是班主任给的教材。数学课上看数学书,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这个班主任是从小到大的老师中我最喜欢和佩服的,我本以为这种感觉会持续到永久。
第二局还剩四张牌没有翻,某人落后我两张牌。
我开始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这么猛灌啤酒,又不是白开水,喝多了不影响大脑才怪。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只赢他两张牌?
现在就靠最后这四张了!
翻牌——6、2、8、9。拍!
“六除二得三,九除三得三,三八得二十四!”
好,这局我赢定了!
现在想来,其实那并不是场什么大不了的考试,作为区里抽样的卷子,题目出的并不是很难。唯一特殊的是考场的布置,所有的学生都被打散,我却恰巧和老三分在了一个教室里。
老三那时候正在追他们班一傻女,而傻女们通常瞧不上老三这号人物。这傻女还算比较委婉,想了半天以学习成绩为由拒绝了老三。
老三决心发奋苦读,考个好分数来讨好她。无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按照他的基础,他的智商,大概至少要努力个一年半载的才能看到成效。
于是我就做出了那个帮助他作弊的决定。
一切就此改变。
17
虽然从小到大我一直不屑这种作弊行为,认为这是有辱智慧的表现,但帮人作弊并不代表我自己作弊,能够帮老三,我还带了点成就感。
老三的位子就在我的后排,优势得天独厚。他的视力怎么说都应该有个1.5,只要我把卷子稍稍举起来就能让他一览无疑。然而,就在我认为万事俱备的时候,突然发现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里。他竟然是这个考场的监考老师。
班主任是我极少认同的聪明人之一,要瞒过他并不容易。我没有冒然出手,一边做题一边小心的等待机会。整张卷子并不难,对我来说半小时解决绰绰有余。我装作掉了笔,伏身去捡,弯腰时用眼睛的余光瞟老三,老三正撑着头眼巴巴的望着我这个方向,我赶忙给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再等等。
班主任转身,好机会,赶快把卷子举起来。这一面上全是基础题,填空、判断、选择,占了六十分。尤其是选择题,抄起来无比容易。
老三这边正在奋笔疾书,我则承担了望风任务。班主任一直在其他地方转悠,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纵容我们作弊。他总是能猜到我准备干些什么,这是让我对他钦佩有加的原因。很多时候我感到班主任是理解我的,也许他知道我正在干什么却没有点穿。
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教导主任冲进教室。
她说:“你,还有你,把考卷给我!别装了,我看到你们作弊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脸得意的盯着我和老三。
我则皱皱眉头,心想,这下麻烦了。
学校的每个教室都有后门,后门上都按了后窗,后窗是教导主任最喜欢出没的地方,无论是平日上课还是考试的时候。可笑我太过注意班主任,机关算尽,结果竟会忘了这一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若是被班主任抓到还比被教导主任当场发现要好。教导主任在我们学校以铁血出名,为人冷酷,不讲情面,是让学生们既害怕又唾弃的对象,在老师中的名声也不好。而在我们年级,她更是有“二更”(二次更年期)的美名,至于首先提出这个花名的人,嘿嘿,除了我还会有谁?
我和老三被叫到训导室,教导主任坐在桌后,小方眼镜后满是轻蔑。
她一二三三二一颠来倒去的批评没有一点新意,但我还要装得茅塞顿开受益非浅的样子来听。
对付这样的老师只能这样,态度必须是懊悔不已、痛改前非的,关键时刻还要来几滴眼泪来换取对自己的信任。
“妈妈再爱我一次”之类的电影我家老妈最爱看,一边看还一边会抹眼泪,我心里奇怪,你要真那么多愁善感就应该对我好点,然而哭归哭,她的辣手从来都没有减过半分。我估计教导主任和我妈也就属于同类中年妇女,当然这话不能让我妈知道,所以台湾电影那一套用在这“二更”身上一定最有成效,当下打定主意,准备演绎一个现场版的“老师再信我一次”。
谁知道老三这厮天生傻B,死活不承认自己作弊。要知道人家教导主任在后窗看得清清楚楚了,负隅顽抗是没有用的,反而会激起她教化学生的天职使命感。这下可好,我这厢努力可算是白费了,心里那个郁闷啊,就像在大比分领先的优势下硬生生被对手扳回,恨不得跳起来把该砸的都砸了。
如果只是延长训话时间倒好,可这“二更”一旦没辙,就会使出鬼哭神嚎惨绝人寰卑鄙无耻横尸遍野的绝招——“找家长”。我们家当家人是老妈,此人体魄强健心狠手辣,我一貌似初中生的高中生怎可能是她老人家的对手,要是知道我在学校里闯了这样的祸,估计我的下半生就得在某不知名的偏僻小岛度过,时时刻刻担惊受怕,提防着她老人家的追杀了。
想到这,我才真真正正的慌了。
脑子里闹哄哄的一团,只寻思着怎样才能化解这场危机。
突然间,灵光闪现,我想到了我的班主任。
趁教导主任让我们两个自己好好反省反省,我借口上厕所,溜出去偷偷写了张便条。
“老师,这件事情我只有请你帮忙了。我想你是理解我的。我不应该违反校规,我真的很后悔,也在好好反省。希望您能够原谅我,帮我求求情,千万别让二更通知我爸妈,否则我就完蛋了。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请不要告诉别人,拜托了。”
我一回来就把这张便条塞在班主任手里,他心领神会,没有当场打开。
教导主任快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她摆了摆手,示意我和老三先去吃饭,余下的事情午休再说。
我有点询问的看了看班主任,他也点点头,叫我们先去吃饭。
训导室的门就在我们身后关上了,那时候我想班主任看了便条应该会据理力争的,但教导主任一向难对付,如果他无功而返也没有办法,无论怎么样,他是我最喜欢和信赖的老师,在所有人中间,我第一个想到求救的人便是他。
我信任他,那个时候,我曾经是多么的信任他。
最后四张牌一翻开我便拍了,同时报出解法,我心里得意的很,这局又是我赢,这下某人应该又输我六张牌,可以在额头上贴一排n次贴。
正当我准备把这四张牌推到某人那边时,他却突然阻止了我。
“慢着,输的不是我。”
这傻B说什么梦话呢。
“是你算错了。”
“怎么可能!”我瞪他,“五九四十五,三七二十一,四十五减二十一怎么不是二十四啦!”
“你再仔细看看。”
我将信将疑的看牌,6、2,没错啊,六除二得三,3、9……!
“我说的没错吧?你把这个3错看成8了。”
“……”
“谁叫你刚才拼命灌啤酒,现在眼花了不是?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是我赢了,赢你两张牌。”某人轻轻的笑,把n次贴拿在手里,细细的打量我的脸,“贴哪里好呢?”
输了,又一次输了,我以为我是聪明人,我以为自己已经长大,我以为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但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几年前的那幕在此时重新上演,我以为我看见的是8,其实我看见的不过是3罢了,而我想要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我默默的把n次贴拿过来,贴在自己的眼皮上,遮挡住整个视线。
就像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得到的是信任,我以为我们之间能够相互理解,但其实,这不过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罢了。
莫名其妙的有东西从眼睛里溢了出来,在n次贴的庇护下,悄无声息的流淌,流淌。
我在吃饭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象过班主任为了我的事情如何据理力争,结果有好的,也有坏的,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感激他。
所以,当我再次走进训导室时,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教导主任一脸黑青的看着我,那是看待“屡教不改”的顽抗分子的眼神,而她的手里,捏着一张纸片——正是我写给班主任的那张便条。
为什么这张条子会在她手里?我明明写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请不要告诉别人,可为什么现在会在教导主任手里。
我的整个身体里充斥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
——我被背叛了。
在教导主任的监视下,我拨通电话,其实结果会怎么样我已经不在乎了,反正我已经被打击到了低谷,无论面对什么,我都不会再害怕了。
对我来说,最可悲的莫过于被自己所信任的人如此无情的背叛。其实仔细想想,平日里班主任对我的好,说不定只是为了收伏我而做出的戏罢了。
电话响了几声后,我听见老爸的声音。我很少打电话给他,尤其是在这样读书的日子,他自然感觉到了异样。
“老爸,你儿子我考试作弊了,学校老师叫你下班以后来一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是你给别人抄还是别人给你抄?”
“我给别人。”
“哦。我知道了。”
短短的电话就这么结束了。
放学后,我爸磨磨蹭蹭了半天才到,教导主任等得十分恼火,但因为各单位下班时间不同,也没有办法发作。我爸不愧是我爸,一跑过来,态度极其良好,对教导主任又是感激又是理解,洋洋洒洒说了老半天,直把那二更说得感动异常,以为这么多年来终于找到了一能够理解她的知音。
在处分我的这个问题上,我爸也没有留半点情面,坚决表示对小孩就应该严格要求,否则会抱憾终生,说教导主任如何如何良苦用心。结果又把那老女人说得唏嘘不已,差点落泪。
面对两个人的一唱一和,我却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几个小时飞速的流逝,等到我和老爸从训导室出来时,已是月落乌蹄,星霜满天了。
我爸一离开训导主任的视野,立马从一满腔热血誓为教育事业献身的愤怒中年恢复为高深莫测的死水一潭,变脸速度之快,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这才知道,弄了半天,我这演技是得自哪方的遗传。
“儿子,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二更’啊?”
我点头。
“真是够罗嗦,这个绰号当之无愧,你取得不错啊。”
老爸靠在窗台上,点燃一根香烟。
“今天接到你电话,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帮同学作弊被抓。”
“诶?老爸,你不觉得这是不可以的吗?”
“如果你去抄别人,我就要立刻请假乘出租车过来好好教训你一顿,没出息的小子,竟然落到抄别人,对得起家里的遗传吗?”老爸悠悠然的吸了一口,“不过听到是你给别人抄我就放心了,可以等下班后再慢悠悠的骑自行车过来。儿子啊,有颗助人为乐的心是不错,不过以后注意点方式方法啊!”
“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作弊了。”
“傻啊你!只叫你注意方式方法,又没说不可以,你就不知道想个好点的法子以后不让老师发现啊!”
我呆在原地,瞠目结舌。
“呵呵,儿子,你毕竟还年轻,好多地方不如我,想当年我读书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猖狂!”老爸笑着拍拍我的肩头,“以后有机会慢慢告诉你吧。对了,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别跟你妈说,她那人,死脑筋。”
我天生和一切体育运动绝缘,就连骑自行车也不例外,每天上下学雷打不动的公交车。我爸笑着说他可以载我回去,但我没有答应,一来我一高中生公然坐在书包架上有损形象,二来我在学校的事情还没有完全了结。
我走进教师办公室的时候,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老师,班主任正在批改试卷。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他抬起头看我,有点尴尬。
我问:“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
我又问了一遍。
他终于说:“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是都能尽如人意的,很多事情你会感到无奈,但无济于事。”
下一刻,我掀翻了他的写字台,技惊四座,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表情中走出办公室。
班主任说的话我以前听过,那时候我正在他的宿舍,问他为什么不实现自己当个作家的梦想。
他就是这样回答我的。
当时这话使我产生了共鸣,我想起了我的堂兄,想起了那个成为医生的梦想。我以为我和他是一样的,我以为他可以理解我。原来我错了。
他那么说,只是为了自己的随波逐流而开脱。而我却是为了使自己铭记当年,我要活得率性,执著,肆无忌惮,我要代替那个人看尽世间的风光。
我故意改错题目在他看来是因为当优等生压力太大,但事实上我只是习惯于轻轻松松游戏人间,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束缚我,撼动我半分。
其实我们两个本就南辕北辙。
而我想要的,喜欢的,钦佩的那个人,原本就不存在……
那天晚上,我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靠着窗的位子颠簸不已。我在晃动的车厢里听见耳机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播音员正在朗读的正是《麦田守望者》的一个章节。
故事里的主人公是个让人头痛的不思进取的中学生,他堕落,他不招人喜欢,他和许多人格格不入。但他那么的疼爱自己的妹妹,他努力的引导她走向正确的道路。他的梦想纯净而且简单。他只是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看护那些做游戏的孩子,告诉他们悬崖的位置,告诉他们应该前往的方向。
我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像被什么东西在心房上抓了一把,一片血痕。
堂兄拉着我的手走过泥泞的乡间小路,他朝我明媚的笑着,低低的温柔的声音……
车厢毫无预兆的猛烈颠簸了一阵,我的泪在那时候被甩落了下来。
作弊,破坏学校财物,冲撞老师,换作其他人,这三座大山一齐压下来不死也重伤。多亏我爸的反复斡旋,学校后来才只给我记了个过,这处分我背了半年,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撤销了。
然而班主任打那以后却一看到我便望风而逃,我自然看的出他的愧疚,然而这是他应得的。其实我完全可以想办法叫他难堪,比如在公开课上提些刁钻古怪的问题,或者故意在学生中间散播他的谣言,或者假装不在意的挑拨其他老师和他的关系,但是我没有这么做。
对于他,我选择了“无视”。
对于我来说,他同我已经没有一点瓜葛了,讨厌的事情也好,欢乐的事情也好,一切归零,就像不曾存在过。我对所有的老师都很礼貌,唯独对待他,如同空气一般,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样的僵持对于他来说可能更加难熬,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他不再担任我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转教低年级的去了。
我想是胃里的酒精使得自己情绪化了,真丢人,如果被某人发现我莫名其妙的哭了,以后在他面前大概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我的眼皮上贴着n次贴,看不见周围的情况,然而突然间,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纳了我。
他说,不要难过,今天我生日,在十二点前都有魔法,现在我把魔法借给你,让一切烦恼远离的魔法。
我很想推开他,再骂一句,你把我当小孩哄吗?
然而不知道怎么却动不了了,每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眼泪都会颤抖着滚落。
酒能乱性这话果然不假,于是,在这个奇怪的夜晚,奇怪的我和奇怪的他,索性就这样奇怪的抱着,一同经历一生中最奇怪的生日。
18
有时候我觉得上天对我真是不公平,我长这么大,脆弱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某人竟然已经碰到了两次。如果说第一次在网上,在对方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吐露真心还能原谅,那么第二次,就绝对绝对破坏了我一贯高高在上的形象。
我一想起来就郁闷,我这么聪明一人,什么事情不能解决,更何况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可是一旦被触发,竟然还会缩在某人怀里,如此软弱的哭泣。虽然泪水落下的时候没有声音,又有长长的n次贴遮挡,但我还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丢脸。
相对于我的悔恨,反观某人那边却是兴高采烈。见识到别人的脆弱后真的会让他那么高兴吗?他的态度让我一边疑惑一边后悔得要死,就好像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里一样。
提到“把柄”我才突然想到若是他将那天的事情抖落出去,我在寝室的光辉形象不就玩完了吗?到那时我老大的颜面何存?
于是我决定把所有的一切归结为酒精的错,趁着中午寝室没人,把某人叫来准备摊牌。
“你要知道醉酒的人通常情绪反常,喜怒不定,要么情绪低落,沉默不语,要么就大哭大闹,放声大笑。”我拉过某人旁边的椅子坐下,压低声音,“所以说,那天晚上的事情纯属意外。”
“我知道。”
“啊?”我没料到某人如此干脆的回答。
“所以……希望你不要和别人随便乱说,尤其是老三他们。”
某人幽幽的看着我,眼中满是凄凉:“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
我的脸开始抽筋,自责在拼命抽打良心。
“不不不,我只是怕你忘记,提醒你一下。我知道你这个人为人仗义,口风又紧,只不过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就很麻烦,所以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够了,你说对不对?”
他轻轻的笑:“是啊,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
奇怪了,为什么这话听起来这么的……别扭?- -b
“咳咳,反正不要说出去就好了。”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他的笑容忽然更加灿烂了一点,让我心里莫名其妙咯噔了一下,“一旦许诺就应该遵守,你说对不对?”
我赶忙点头。
“那就好。你可不准反悔哦。”某人站起来,大概准备走了。
我刚想说我反悔什么啊,你不反悔随便乱说我就谢天谢地了。然而,话还没出口,唇上突然袭来异样的感觉。轻轻柔柔,只一瞬间。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秒钟后我的一声尖叫划破了午休的寂静,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集体起立,眼睛瞪得几乎脱框而出,说出来恐怕会有损我的形象,但我在那一刻,最值得骄傲的大脑的确有了几秒的当机。
“你你你你——”
某人却非常无辜的笑着:“怎么啦?”
“你你你你你——”我闭上嘴,深吸一口气,然后放开喉咙,“你去死吧——!!!!!!”
顺手抄起桌上的什么就要砸他,忽闻老三的声音从天而降:“老大高抬贵手哇呀呀啊!那是我的!!!!”
我惊诧的抬头,忽然看见老三顶着一个雀窝头正忙不迭从上铺爬下来。
某人笑着和他打招呼:“原来你也在啊。”
“嗯,刚才睡午觉来着。”
我黑青着脸,做“以眼杀人”状:“这么说你一直在屋子里?”
“嗯。”
“那你全听到了?”
“也不是全部,”老三讪讪的笑,“就从你说‘那天晚上的事情纯属意外’开始,我看你们两个谈得那么尽兴不好意思打扰嘛,然后就看到……诶?老大,你怎么啦?你举椅子干什么?-_-|||”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_-#”
“啊?”
“都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我过去十八年波澜壮阔的人生中从没有哪天像今日这样让我感到黑暗和绝望。对我身心的打击之巨大,简直没法儿用言语来形容。
就在我举着椅子如同哥斯拉一般在走廊里咆哮了一阵后,不幸被地上的杂物绊倒,磕在自己拿的椅子上,然后鼻子一酸,鼻血就这样源源不断的流出,满脸血污的样子当场把还在拼命逃窜的老三和某人吓傻了,赶忙把我扶回寝室。
今天我真是倒霉得没话说了,躺在床上,仰着头,鼻子里塞着两团卫生棉花,嘴里一股铁锈味。
某人陪笑坐在我旁边,我却一脸凶恶的瞪他。
“老三呢?”
“搓毛巾去了。”
“你,你快把刚才的事情跟老三解释一下!免得让人误会!”
“没有误会啊,”某人很无辜的眨眼睛,“事实就是如此啊。”
“我呸!哪有什么事实!”
某人又露出一脸凄凉:“我就知道你会后悔的。”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什么和什么啊!”
“那好,我问你,一旦许诺就应该遵守,你说对不对?”
我点头:“这你刚才不是问过啦?”
“那你如果许诺的话是不是应该遵守呢?”
“当然。”
“所以,你现在应该是我的人了。”
“啥?”
“你那天算24点的时候明明说过,如果输了就跟我姓。你输了,所以你现在应该跟我姓。跟我姓难道还不是我的人?既然是我的人,那让我亲一下又怎么样?”
这、这是什么逻辑!
我被他气得无法辩驳,干脆拉过被单蒙头装鸵鸟。
过了一会儿听见老三的声音:“老大他没事了吧?”
“没事。”
“那为什么蒙着头?”
“害羞吧。”
“……哦~我知道了,呵呵,我知道了。”
我心想老三你知道个头!
没一会儿他忽然凑过来悄悄说:“老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真的,我不会瞧不起你的。小轻说这是目前的流行趋势,老大你思想那么前卫一人,会这样也是意料之中。我就觉得你最近不对头,这样一来一切就都明了了……”
他还在喋喋不休,我却是气血上涌,一股怨怒憋在胸口。最后索性眼睛一闭,任由自己被气晕过去,只留下胸中的一腔悲鸣。
可怜世风日下啊,我早就知道女人是老三这厮的忌讳,却没想到他居然被同人女同化了,天乎,地乎,人竟可乎!!!
从这天起,我和某人在老三眼中就莫名其妙的背上了“同性恋”的招牌,虽然我极力澄清,但这傻B就是固执得叫人头痛,再加上某人动不动就楼搂抱抱的进行骚扰,更加坚定了老三的想法。
这还不算最糟的,惨的还在后头。流言莫名其妙的散播开,比较直接的后果是我最起码被一打以上的傻女瞪过,也被一打以上的同人女参观过,当然对于这两者我都不客气的瞪回去。比较间接的后果是,某人身边的傻女们很快撤了个精光,反正光看某人那白痴样的笑脸,也不知道他是喜是忧。
我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的罪过某人,要么就是他过于嫉妒我的智慧,否则怎么会陷我这样的聪明人于百口莫辩的境地?当真是叫人不郁闷都不行。
面对牛皮糖似的某人,我一开始还和他斗智斗勇竭力反抗,在多次斗争未果被气得差点吐血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和他的厚脸皮不是同一等级。我这人向来聪明,很快就想通了,别说我现在说不过他,就算说过了也没什么好夸耀的,为什么要浪费亲爱的脑细胞在这类事情上?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再盛的谣言也不过一百天,况且我又没什么损失,也就随他去了。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某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几句,突然脸色有异,走到外面去讲了,还很小心的看看我有没有跟出来听。
本来我最不屑做这种掉格偷听人隐私的事情,但他既然这么防着我,说明一定事关重大,反而让我有了兴趣。很快他借口有事,匆匆扒完饭就走了。我也赶忙偷偷跟在他后面,一直到学校北门。
门口站着一个女生,也算得上校花级别的,她和某人似乎熟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
我心里极度不爽,搞了半天,弄出那些个流言,就是为了把周围的傻女肃清,好为这女生铺平道路。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你把我当傻瓜耍吗!
我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哼哼,看我这次不整死你!
19
某人和校花有说有笑的离开,我悄悄尾随其后。眼见两人就要往林荫小道上拐,赶忙快跑两步上前,搭上他的肩,掐着嗓子,扭捏作态的喊他的名字。
某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回头,一脸清晰的黑线。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故意恶心他,朝他暧昧的眨眼睛,“哎呀,学校那么大都能在这里碰到,要不怎么说我们两个心有灵犀呢。”
“咳咳……- -||||”
“哎呀呀,没事儿吧?中午你吃得那么快,人家好担心你消化不良哦~”我一边忍着强烈的呕吐感一边硬生生挤到两个人之间,挽住某人的胳膊,还拼命往他身上蹭。
某人瞟了一眼校花,脸上的黑线更加重了,仿佛被捉奸在床的老公见了原配,怎能不尴尬?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却不动声色,一转头,正巧见那校花目瞪口呆的站在旁边,顿时莫名来了股气,决定再接再厉,故作惊讶状:“哎?这位是……”
校花正欲答话,我却不给她机会,赶忙抢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他妹妹对不对?看你们长那么像就知道了。以前都没有看到过你,第一次来这里玩对吧?反正我今天有空,就带你去各处参观一下吧。”
校花刚要解释,某人赶忙插进来赔笑:“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自己人嘛,也不想想我和你什么关系~人家都是你·的·人·了~”我故意把话说得暧昧无比,只要稍微有点想象力的人听到了都会起疑,而校花也果真一脸狐疑的望着我们两个。
“好讨厌啊,表酱子看人家啦~人家会脸红的说~”
我说着把头埋进某人怀里,蹭啊蹭,直蹭得他一阵哆嗦,直蹭得自己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在两个人看不见的阴影里露出张口欲吐的表情。
恶心吧恶心吧,怀疑吧怀疑吧,呵呵呵呵,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某人似乎在无力的向校花辩解:“别误会,我——”
我大声的盖过:“小妹~你可不要歧视我们哦~爱是可以超越性别的~”
正洋洋得意的说着,旁边却插进一个声音:“我不是他妹妹。”
我疑惑的回头,看见已经恢复得一脸平静的校花:“我怎么可能是他妹妹呢。”
我强颜欢笑:“那一定是同学了。”
“同学?对,曾经是同学,不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何止如此啊,你说对吗?”她说着朝某人看了一眼,那眼神复杂又暧昧,某人有点尴尬,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校花带着胜利的微笑:“……其实,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对吧?”
我看着某人,他一脸心虚。
刹那间,心里有什么东西开裂了。
是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只是不甘心……真的真的好不甘心……
费尽心机照顾我的那段日子,拉着我陪他坐镇图书馆的记忆,和我一同度过的生日夜晚……每一段都深深的印刻在心里。
很早的时候,就有什么东西,掉进心里了。埋下的时候没有丝毫察觉,直到很久以后破土的种子迅速的发芽,缠绕成藤蔓四处横溢,才知道它的顽强与可怕。
如此的顽强,如此的可怕,吞噬着我的理智。
他明明这样说过的。
他说,你现在应该是我的人了。
他说,不要难过,今天我生日,在十二点前都有魔法,现在我把魔法借给你,让一切烦恼远离的魔法。
他说,我或许……爱上你了。
……他明明说过的,明明这样说过的……
鼻子酸酸的,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打转。
不要认输,你不能就这么认输啊,我对自己说,你怎么可以认输呢!
聪明人应该无论何时何地都骄傲自信的面对一切!
我吸了一口气,也猛地回推他一把:“你这个没良心的~背着我搞七捻三,始乱终弃,真真现代陈世美,人家不睬你了~呜呜呜~”
我掉头就跑,光看背影,绝对扭捏做作如同告白后被拒绝的小女生。
我是在演戏,对,任何人都看得出我都是在演戏!
所以,他们不会知道我心里的痛。
聪明人从不喜形于色,哈哈,我不愧是聪明人!
哈哈……哈、哈……哈……
……
大不了郁闷个一晚两晚的,明天就好了,一切都会解决了!
我一边跑,一边觉得眼角湿湿的,视线也有些模糊。
突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和喘息的声音,我一回头,却看见某人迎面扑过来,我吓了一跳,本来协调性就不好,这一来两条腿立马打结,直挺挺往后摔去。而某人一时刹不住车,也跟着我摔了下去,狠狠压在我身上,引起一阵凄惨的嚎叫。
“一人压一次,扯平了。”我痛得呲牙,却还故作大度。
可是某人太不自觉,他在尴尬了一阵后,竟然没想到应该先爬起来,而是伸出手,拭了拭我的眼角。
“你哭了?”
我转头不理他,心想这人明知故问,真是忒恶劣了。
“你哭了。”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为什么要哭?”
我被他问得恼了,伸手去推他:“老子爱哭就哭,多哭哭放放毒,养颜美容,你管得着吗?”
他却抓住我推他的手,突兀的来了句:“你是喜欢我的。”
我刚想开口骂人,他却低头,覆住我的唇。
唇舌相互交织的长长的激烈的吻,在我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如同暗涌的狂潮突然显现端倪,四面八方的将我围困住,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不知道多久,我睁开眼睛,他正从上方看着我,然后再次低下头,我耳边细细低语。
“你是喜欢我的。”
我沉默,无言以对。
“你是喜欢我的。”
他又说了一遍。
我还是不说话。
但他似乎并不甘心就此放弃,一遍一遍的在我耳边诉说,那是如同蛊惑一般,醉人的声音。我每次要挣扎着起来,却被他牢牢的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最后我实在被磨得没了办法,自暴自弃的骂道:“老子就是喜欢你了又怎么样!喜欢一下不行啊!喜欢会死人啊!喜欢——”
我突然住了口,因为我看见了他的笑容,如同拨开了云雾的阴霾,阳光般强烈得叫人晕眩的笑容。
扑通,扑通,扑通……
似乎整个人都随着心脏跳动。
他抱住我:“太好了。”
在他拥抱我的那个瞬间我的内心突然充斥着一种异样的充实感,好高兴好高兴,莫名的高兴。我在这种几乎让人窒息的幸福中错乱了神经,无意识的回抱了他。
“咳、咳……- -||||”
旁边传来不自然的咳嗽声,我和某人赶快爬起来,这才发现校花正兴致盎然的看着我们。
“虽然这里人少,你们也稍微注意点影响……”
我的耳朵立刻像被点着了,轰的烧了起来。
校花跑过来,拍拍某人的肩膀:“多年夙愿得偿,是不是该对我这个大媒人有所表示啊?”
“自然自然。”某人满脸堆笑的讨好她。
我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个,校花转过来对我说:“我还以为你早知道我是谁呢?唉,是我的变化真的这么大,还是这么多年来你的情商还是没什么长进?”
我被她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她用手在眼睛上做了两个圈:“这下还认不出吗?”
好像有点眼熟……很眼熟……非常眼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你!四眼妹!!!!!”
“对啦!亏我高中还当过你的同桌,竟然这么久才认出来!”
谁会想到当年那个土里吧叽的四眼妹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校花!女人当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
“那你怎么和他认识?”我指了指某人。
当年的四眼妹,今日的校花狡黠的笑着:“你不知道吗?我们两个可是从小学就认识了,青梅竹马啊!”
“喂,别老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某人发话,“她和我小学同校,初中同班,不过是同学罢了。”
“那还真巧啊。”我面无表情的评论。
校花=四眼妹同志暧昧的笑:“我们的关系好像还不止如此吧!”
我开始紧张,狠狠的瞪某人,某人又是一脸心虚。
“这个……那个……”
“我可是曾经帮他给他的初恋情人带过情书~”
我想起千帆过尽曾经告诉过我的那个故事,他曾经写了一封信托朋友带给另一个孩子,没想到这以后一直没有回音。最后朋友终于告诉这个孩子,他的信被扔了,对方连拆都没有拆就这么扔掉了。
原来四眼妹就是那个朋友。
等等,她是那个朋友的话,那某人在意的女孩不就在我们班?
我心里一边泛酸一边开始回想,在狗仔队给我的调查报告中,某人说他心目中理想的女性是温柔、聪慧、知性的……反正一长串要求,但那个时候我的班级里究竟有没有这样一号人物呢?
就在我绞尽脑汁的想时,校花=四眼妹同志突然笑开了:“哎呀,你真的还是老样子,一讲到感情就超级迟钝的~安安……”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你叫我什么?”
“安安。”
我铁青着脸:“谁告诉你的?”
校花=四眼妹同志立刻转头看某人,某人正做踮脚欲溜状。
“你怎么会知道的!!!”
“嗯,这个,呃,那个……”某人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非常干脆的说出了两个字,“小轻……”
哼,我早就知道这同人女是祸湖祸江祸海,若是不避开,迟早会有性命之忧!
我瞪着某人,心想你到底怎么和她狼狈为奸的!没想到某人却会错了意,以为我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结果又供出一个人来:“……还有老三……”
我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可某人的答案居然还没有完。
“………………还有‘狗仔队’!”
什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我震惊,这不就是……这不就是说从一开始起,我是安安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狗仔队干嘛要帮你!!!”
“他想让我替他报仇啊。”
“报仇?”
“你扮人妖第一次骗的那个人就是他,找到那个遗址的人也是他!”
“他叫你干你就干啦?”
某人无辜的笑:“那还不是因为知道是你嘛~”
我气极,使劲踹他:“你他妈少给我装模作样,你早知道了吧。看我在旁边一个劲儿自责很有趣是不是!看到轻萤流转假扮安安时一定在偷笑是不是!听我讲隐秘讲得你很爽是不是!你、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把抱住我:“你知道的,那是因为我爱你。”
“切,谁相信!”我白他一眼,却任由他把我抱在怀里。
心里暖暖的,结果,紧绷的脸上也忍不住舒展开,要问我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切,你白痴吗?这么深奥的感情问题居然问我情商这么低的人,我怎么会懂呢?
20
就这样,我光明正大的,毅然决然的……沦落到了同性恋的行列-_-|||。
虽然如此,生活和以前却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反正所有的人也早就适应了我和某人黏在一起,自然不会深想这其中是否有质的变化。
“狗仔队”这厮遇见我还不知道深浅,我则极尽温柔的笑着。
“你还不知道我高中是混帮派的吧,我能当上帮派老大,无他,不过就是手段狠点,如果有什么人对不起我,嘿嘿嘿嘿。如此说来,最近就有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立刻描述一个满清十大酷刑的现代演艺版,本来他还不相信,直到某天机缘巧合撞见老三那套醉吐秒杀功夫,直把他吓得脸色发青,手脚哆嗦,此后一见我就落荒而逃,生怕我真招来一干兄弟把他怎么地怎么地了。我心里暗暗高兴,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把。
正如当年那个老太所说,老三这厮的忌讳依旧是女人,虽然屡屡遭挫,但此人向来百折不挠。很快又有了新的目标,正是当年的四眼妹,如今的校花。
校花眼高过人,但是大凡美女的脑袋总是很圈圈叉叉。老三久追未果倒也算了,却一不小心让她和轻萤流转这同人女碰面了,两个人居然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相互援引为知音,天天对老三灌输某些不良思想。人说“久病成医”,老三被她们两人熏陶多了,居然也成了半个行家,时常在我面前唠叨些术语,并且还时常搜集些此方面的新闻来讨好两同人女,然后这些同人女再回来经常骚扰我和某人。
某日两同人女又过来蹭饭外带骚扰,眼看两人神色不对似乎又要对我进行什么“再教育”,我赶忙扯开话题,讲起学校最近的奇闻轶事。
两同人女却不笑,害我很没面子。
轻萤流转突然神秘兮兮的贼笑起来:“老大,你不是智商超群吗?那我给你猜道题目如何?”
“好啊。”哼哼,看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轻萤流转写了两个字:“你看这个词什么意思?”
我凑近一看,上面写着“日攻”二字,脸唰的就红了,红得简直可以滴血下来。
“日攻”……不就是每天那个那个的意思吗!
真要死,这事怎么会让这同人女知道的,到底是哪个混蛋说的!某人,那该死的某人,怪不得今天不见人影,看我今晚回去不收拾你!这么隐私的事情怎么能往外漏呢!!!
“老大,你猜出什么意思了吗?”
我忽然想到也许只是凑巧,呵呵,对,凑巧罢了。
我故作镇静:“这个嘛,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那么聪明一人!所谓的‘日攻’……不就是每日一攻的意思嘛!”
两个同人女轰的一声笑瘫了,笑得我莫名其妙。
笑了一阵后,轻萤流转解释:“这个是偶在动漫展上看到的社团名称,当时还有个很小受样的小男生坐在这块‘日攻’牌子上相映成趣。偶们所有同人女立刻想到‘每日一攻’,于是就推选了一个学姐风去问。
“学姐风不愧是学姐,问之前先确定一下:请问,这个牌子是‘日攻’还是‘攻日’?
“答曰:日攻。
“再问:那么这个‘日攻’是什么意思?
“答曰:‘日本游戏攻略’。
“众同人女立时扑地。”
校花=四眼妹同志补充说:“原来你的思维已经完全同人女化了,前途不可限量,呵呵,不可限量。”
我的脸开始抽筋,黑线重重。
轻萤流转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现在讲偶另外一个学姐非烟的故事。此学姐暑假在法院实习,中午休息时众人打牌,玩的是大怪路子,其中有个穿红衣服的人走牌迅速,于是其余众人就称他为‘超级玛丽’。总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叫太饶舌,于是就弄来个简称。‘超级玛丽’的英文是super mary,于是便简称为——SM!”
“噗——!”我和校花同时喷。
轻萤流转等我们笑够,又想到了一个:“最后这个是偶学姐聆的故事,此女专攻法律,正为考研复习,一日温习《中法史》,忽见上面有段描写3p的内容,顿时大为兴奋!”
“3、3p?!”校花和我面面相觑,冷汗狂流,哪本教材竟然如此强劲。
轻萤流转慢条斯理的解释道:“那本《中法史》上写,商鞅说:‘法者,君臣之所共操也。’共操,这不是3p是什么?”
“砰!”我的脑袋磕在桌子上了。
后来某人看到我脑袋上的这个包追问到底怎么来的,我没好气的回了他一个“3p!”,把他吓得脸色铁青。
“你、你说什么!”
我假装无辜:“诶?怎么啦?我只是说是不小心被伞劈到的啊!”
某人总算恢复血色。
我在心里暗暗得意,嘿嘿,在同人女那边吃的亏,统统在你这里扳回来!
轻萤流转这同人女性好写作,某天她找我商量,准备把我和某人恩恩怨怨纠纠葛葛的经历写成小说,她向我征求意见,我说情节没问题,但你得保证我们的隐私,所以一律不准用真名。
同人女连声称诺。
我说再怎么说我都是最早认识你的,必须突出我的光辉形象,不如就以我的角度来写吧。
同人女继续诺。
我说文章名字我也想过了,你觉得《有志青年报复之必读手册》如何?就算作我的经验之谈?
同人女大诺。
此女难得有这么听话的时候,我的成就感倍增,迫不及待的跟某人讲起这个事情,某人嗤笑道:“什么《有志青年报复之必读手册》?我看是《幼稚青年报复之必读手册》才对!”
我呸!你才幼稚青年呢!
我寻思着机会如何报复他。接下来某天旧事重提,我说我对整个事情的始末还是有些不理解,于是某人、轻萤流转、校花=四眼妹、老三等人又开始对我反复讲解。
“这么说来,当年你是把他的情书放在了我的课桌里?”
“嗯嗯。”校花=四眼妹点头。
“这么说来,我是把他的情书当垃圾给扔了?”
“嗯嗯。”老三点头。
“这么说来,当年我扔掉的那些垃圾里面难不成还有其他情书?”
“嗯嗯。”同人女两眼放光的点头。
“咳咳!别说这个了!”某人赶快搂住我,“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啊?”
“老三,你来回答!那些垃圾里面难不成真有其他情书?”
“嗯。”老三刚答完就看见某人以眼杀人的目光,一阵哆嗦。
“这么说来我还是很受欢迎的啦?”我摸着下巴,煞有其事的总结,某人那边的气压越来越低。
哼哼,真当我傻瓜吗?我狡黠的笑着:“才这么点事就闹别扭,你幼稚不幼稚啊!”
某人吃瘪。
真好,我扳回一局!
暑假的时候,我和某人去了堂兄的墓地,恰巧碰到了堂兄当年的两个同学。其中一个我认识,正是当年教堂兄吉他的那个非常优秀的同学,另外一个看上去很平凡,比较低调。他的话不太多,但是却有一种恬静安逸的气质,眉宇间洋溢着一种平淡的幸福。然而两个不同气质的人站在一起丝毫没有不协调感。
我们交谈了几句,然后他们先走了,走前低调的那个悄悄对我说:“加油!”
另一个也朝我们笑笑,拉过他的手,走了。
“景煜,今天妈妈打电话来了,她说你上次……”
直到两个人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我才想起很久以前我曾经在堂兄的寝室里看见过的东西。
两片薄薄的玻璃里,夹着各色的沙,三边用木条密封,上边却敞开着,角落里赫然刻着“景煜”两个字,歪歪斜斜的痕迹。堂兄说那东西对他同学很重要。
于是我问是不是他女朋友送的?
堂兄想了想,复杂的笑了。
“在想什么呢?”某人问。
我眼珠转了转,颤声道:“我的堂兄早夭,你说我会不会也——”
“胡说!”他急了。
“以前有个老太说我的忌讳是一个人,那个人这辈子都会克我。我估计这个人就是你了。人说白虎克夫,我要是一不小心被你克死了怎么办?”
他用力抱住我:“傻瓜,那老太说的应该是这样的:我不是你的忌讳,而是你的机会,我不会克你,只会care你。”
油嘴滑舌的家伙,我只觉得想笑。
我和某人终于也加入了人力压马路的成员,路过一座天桥时,怎么瞧怎么眼熟,突然想起来,正是当年遇见那个老太的地方。
那老太在我心中已然近乎神人,某人听了却只觉得好笑,总是取笑我像个老人家似的。
我拉着某人往天桥上跑,某人还老大不愿意。其实我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上来,没想到天桥的角落里真的站着一个老太,看上去阴阳怪气,不是当年那老太又会是谁?
那老太看到我,眼睛刷的亮了,径直朝我走来。
我的心咚咚的跳,老太走到我面前,却只瞟了我一眼,然后盯着我身后的某人不说话。
“呃……外婆。”
啊?我猛地回头,看到一脸尴尬的某人。
“你多少时候没来过外婆家啦?”
“呃……呃……前阵子比较忙,最近一定抽空去。”
老太点点头,走了,踱了两步,突然回头,对我说:“你也一起来吧。否则我那宝贝外孙就算人回来了,心也回不来!”
我忙不迭点头,面对我那辣手的妈也没这么听话过。
好不容易等她走了,我看看某人,某人也看看我。
我们两个相顾无言。
“其实……我这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像我想象得那么简单,”我说,“我们还幼稚着呢。”
“幼稚就幼稚,我们两个不是正好凑成一对?”
傻瓜!我笑着骂一句,任由他牵住了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