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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篇 ...

  •   柳的腰上有一处旧伤。那年联盟遇袭,他带队突围,被击中控制系统,打着旋从半空栽下去,幸而有主舰打捞,免于一死。等众人打开舱门,救出困在里面的指挥官,只见折断的操纵杆插进腰侧,作训服上洇开一片红色,来得太迟,血迹已经凝固,紧紧黏附伤口,怎么也扯不开。

      地球上有一种病,是他书里看来的。说到了阴雨连绵的天气,手术刀口总会疼。阴雨连绵,四个字他都认得,组合在一起,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有时问切原,你们那里下雨吗?切原说下啊,我读书的时候,一到下雨天,我们就穿拖鞋去食堂。一路跑,一路踩水花。柳想不出下雨,脑海里却有切原穿拖鞋捣乱的样子,历历在目的,于是,也就当见过了。

      基地无所谓晴雨,他的腰伤,也和天气没有关系。柳在军校里做的是数据分析,别人训练,他要多半天泡图书馆。进到立海,成天对着显示屏,一坐便是几小时,忙得饭也顾不上吃。起先还只是腿麻,后来便有细密的疼痛,细得仿佛蜜蜂的刺,刺到腰上,扭成发条,再后来,那发条一拧,他便只能维持一个姿势,动弹不得,真疼起来,眼前都是黑的。找医生看过,说是腰椎间盘突出,建议多修养,最好能躺着。

      柳拿到诊断书便开始笑。躺着是绝无可能,除非办理病退,然而前线这样吃紧,他也未必退得下来。再说行伍之人,谁没点痼疾,隔壁司令官手冢,一条胳膊在会战里折了,治好继续用,烧伤扭伤贯穿伤,病历里什么样的症状都写过,大家戏称,说是真金不怕火炼,然而等要救人时,他伸出的,仍是那只伤痕累累的手。

      然而切原却把这当成一件大事,放下狠话来,说要治好他。柳还以为他只是吹牛,或者被自己欺负久了,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准备好好折腾一番。然而第二天离开指挥室,回到房间,却发现人已经等在那儿了,怀里揣着一瓶不知何处找到的药酒,指挥他:趴下,躺好。

      柳立在门口,不动了,笑眯眯看他:干什么?
      切原向来是很容易炸毛的。这一问,头发便竖起来了:不许问!

      于是他便趴下,一张脸深深埋进枕头。切原慢吞吞准备着,显然是有点紧张,药酒摆在床头,打翻一次,扶起来,又打翻一次,目光不知往哪里放,带一点热度,发着烫。柳听见自己声音闷闷的,从枕头里漾开,一点点扩散,填满了房间的空隙:赤也,我是腰痛。

      这好心好意的提醒终于让他回过神来。哦,腰痛。他喃喃自语,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爬到床上,我知道你腰痛!说出来的话,很像是逞强,总之,有一点欲盖弥彰。柳心想,还趴下躺好呢,果然是虚张声势。闷笑间,却感觉切原的手覆上来。冰冰凉凉的掌心,从腰侧推到肩胛,顺手把药酒抹开。
      柳的腰背僵成一片。原本是想动的,枕头里太闷,他要找点空气,这回却不敢了。那药酒里不知掺了什么,在明晃晃的日光灯下迅速蒸发,蒸发时连空气也一并带走,呼吸都变得艰难,只觉得切原的掌心贴着他的皮肤,挨得那样紧,不留一点空隙。

      那手掌加了点力道,试探着按了按:这里吗?
      柳摇摇头,艰难腾出胳膊来,反手在腰上摸索,终于找着陷下去的一小块:这儿。

      切原似乎是明白的,然而等他点点头,上了手,却又不是那回事了。左揉右擦,总不得章法。柳早晨起床,往镜子里一看,只见背部青紫一片,坐下时的腿麻依然不减。偶尔得了空,去后勤取设备,听见主管同事连声抱怨,说厨房进了小偷。柳问,偷的什么?同事说,生姜,白酒!这可不是小事啊,前几天刚下了禁酒令,万一当班的时候喝下去,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后来他把事情讲给切原听,说你这反侦察能力可以啊,怎么就避开了后厨摄像头。切原见无人怪罪,尾巴便翘起来,说这事情我小时候做得多了,熟能生巧,前辈想要的,就算真田副舰长的宿舍,我也敢去。柳笑了:他的宿舍,我走正门就好,不劳你跑这一趟。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许再做了。被抓到的话,很麻烦。

      切原说这怎么行——
      生姜加白酒是地球的配方吧。柳把游戏机扔给他,我们太空长大的人,没见过这个,你直接按,也是一样的。

      他本想说我的腰横竖好不了了,有这时间,大可以休息休息,做点别的。然而切原亮着一双眼瞧他。话到嘴边,终究咽了下去。柳趴在床上,心里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在做什么。想不通,便不想了。眉毛鼻子都陷入被褥,融化成一条河,沿着暗道淌下去。听见切原问,痛得最厉害的,是这里吗?不是。他说。那是哪里?切原有点恼。自己找,柳一本正经地逗他,你第一回加训时受的伤,也是我自己找到的。

      房间里依然备着酒精棉花双氧水,不过切原身上的伤,却日渐少了。年轻人新陈代谢快,早年打架留下的疤痕渐渐变浅,不知哪年,终于不见。然而他的身体,却是一径地弱下去。像是一把刀,成天放在石头上磨,锐度虽不减,但终归薄了。难得出半天任务,回到队里,舱门已打开,人却卡在位置出不来,幸村过来一看,见他下半身动弹不得,作训服像是水里泡过,额头上密密麻麻一层汗。

      那之后,他便调了岗,彻底不出外勤,全心全意泡在指挥室,给幸村真田出谋划策,参谋一称,也就从外号变成实指。对此切原自然是遗憾的。此前,他们还搭档出过几回任务,次次都是圆满完成,照这小子的说法,全队上下,他就服前辈一人。那么真田呢?柳问。副舰长是暴力制裁,前辈是以理服人。切原振振有词。

      哦。柳微微拖长声音,那么幸村呢?
      幸、幸村司令官他,切原卡了一下,他不是人。

      柳说我可录下来了啊,明天早饭时间到食堂循环播放。
      切原手上陡然用了劲,说前辈你怎么这样啊!柳还没感觉到疼呢,他却先一步反应过来,虎口嗖的移开,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柳笑笑,继续吧。

      就在那身体动不了的时刻,他常常放任自己的思绪随波逐流,像漂浮的空瓶,从某条水沟或浅溪出发,几个转折后便被卷入汪洋。切原怎么办呢,他想,年纪这样轻,能力又这样出众,是可以往上升的。如今已到战略反攻阶段,中央军正在组建精锐部队,倘能离开立海,进入其中,这孩子的未来,大概前途无量。

      想来想去,他便开口了。“赤也,”他说,“明天那个建立星系联络点的任务,准备派你去。”

      切原动作一顿:“为什么是我?”
      “时间紧任务重,你操作好,又年轻,派你去最合适。这个任务完成了,说不定能被选进中央军精锐。”柳轻声道,“不用担心,这次我陪你。”

      也不知从哪天起叫他赤也的。柳心细如发,遇到这小子,却常常糊涂。就像很久后他才回过味来,切原虽然莽撞,但绝不算驽钝。简单几招按摩手势,他却学得艰难,这里面,其实是两人的默契。

      柳心底突然生出一点不舍。藤曼般地绕上来,搅紧了声带,逼他改了口。本想说今天终于按对了,话到嘴边,又变成“差点意思”。切原嗷了一声,颓然靠在床上,说好吧好吧,明天再说。

      明天就算了吧。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明天都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
      那就后天,切原一把掀了被子盖他身上,后天不行就大后天!

      *

      到柳三十六岁那年,终于等来停战。炮火旷日持久,熬走两位总统、一位元首,帝国与联盟死伤各半,终于在新的边境线上签订协议,偃旗息鼓。地点就在他和切原最后一次出任务的区域。昔日荒凉的时空断裂带,如今已建起无数联络点,扭曲的磁场成功复原,堡垒似的巨舰耸立,远看,仿佛有了人烟。

      幸村叫他进指挥室,问他想去哪里,是回军校,还是进研究院,或者转业到其他部门。立海号服役多年,趁此和平时期,军备换代,正要送去修理厂重造。他在这指挥室里犯过无数次腰痛,如今旧疾仍在,新伤又添,颈椎也跟着酸胀僵硬,却不料此地比他的身体报废更早。柳摇摇头,说我这副样子,你就绕了我吧。抬手去填幸村递来的表格。

      司令官亦不年轻了。侧头看他时,眼角有一缕一缕的皱纹,好像夜空中的星轨。银河系第三悬臂猎户座……幸村皱着眉,什么地方?
      就一个,没什么人去的地方。柳含糊其辞,薯片的原产地,你吃薯片吗?我那儿还有一包。

      他这样的人,原本没有家,于是到处都可以为家。服役多年,自己的衣服一件没有,行李也只收了半包,利利落落,就在目的地下了飞船。

      地球已成农业基地,生产各种精心培育的有机作物,瞄准有钱人,主打纯天然太阳光,外包装上均要注明距离太阳塌缩还有多少年。柳一算,自己横竖活不到那时,便放了心,拿着口袋里的一点补贴,找了处房子住下。
      刚开始,什么都要从头学。习惯军装的人,连常服都嫌宽松,更不要提买菜做饭,淘米洗碗,六月天拉开衣柜,看见压在角落的褥子都起了霉。听见幸村从几万光年之遥打来电话,说自己热菜时炸了饭盒,一份家常便当能做六小时,又听见真田的抱怨,说他下了班回家带侄子,被九岁小孩撵得满院跑,心里,才有了些安慰。

      幸村在电话里说,昨天晚上我梦到赤也了。你那个地球,是赤也老家吧。
      是吗?柳不动声色,我忘了。还以为这是人类的母星,随便看看的。

      看来你也老了。幸村鬓角的白发好像真的,又好像假的,你年轻的时候可不这样。什么都记得。弦一郎在学校比武输给我几次你都记得。
      12次,还有3次平手。柳的反应比谁都快,一会儿回过味儿来,才道,这样旧事重提,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他又不知道。幸村撩撩头发,原来那白发是真的。

      柳微笑。好像回到年轻时候,走过军校的环形回廊,一步一步下了台阶,仰头看到一个青年驾着低空飞行器,擦着教学楼的塔尖驶过,风迎面吹来,将他的衬衫鼓起,仿佛一面白色的帆。

      他仍记得那天和幸村分一包薯片。时针迫近十二点,整艘舰船都睡了,幸村趴在舷窗上,打着哈欠伸懒腰。说来也怪,入伍多年,大家都被雕塑成板正的形状,他却依然故我,不会老似的。黄瓜味薯片在嘴里咔擦咔擦嚼了半天,幸村才问,这不是军需品吧,哪来的?
      柳说:赤也藏的。

      谁也没放过那一刹的沉默,眼睛紧紧跟随着对方。或许是意识到这样的较量并无意义,幸村垂下眼,叹口气说:那孩子,可惜了。
      是啊。柳也不再看他,原本是前途无量的。

      那一次,联盟探测到新的时空断裂带,位于两个星域间的狭长走廊,很可能通往帝国腹心。倘若能够架起联络点,修复磁场,他们的队伍或许可以由这条小径穿出,故技重施,兵临帝国首府。任务交到立海,指挥室犯了难,断裂带附近磁场复杂,存在多个无法检测的、类似黑洞的小型漩涡,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吸入其中,滞留其他时空。事情烫手,做得好了则连升三级,留名青史,做得不好,白白丢掉一组珍惜设备不说,连命都要搭进去。

      真田说,实在不行的话,我去。
      你不行。柳拦下他,手指在大屏幕上点一点,又点一点,终于停下来,让赤也去。

      还记得那招吗?贴着舷窗飞过去那招。他炫耀过,还被你骂了。柳说,赤也的操作很精细,和丸井相当,他们是最佳人选。但丸井手底还有一支队伍,叫他去,不合适。

      幸村微笑:我还以为你会护着他。
      的确,柳点点头,所以我陪他去。

      出了立海的巡防区域,绕过几艘青学的舰艇,便是那条星域走廊。公共频道静悄悄的,不知从哪里冒出几声刺啦,柳定了定神,才发现是切原在私人通讯里叫他。前辈啊前辈,一声一声,戳气球似的。
      话怎么这么多呢。他心里叹息,却也没有制止。在这种地方执行任务,秘诀只有一条,慢。敌机是不会来的,但路也没有走过,需随时防备可能出现的塌缩与裂隙。

      说是走廊,其实一眼望不到边。漆黑的宇宙如漆黑的水,两侧隐伏的陷阱,好像河岸上抛出的鱼饵。小型黑洞折叠起无数时空,镜子似的,找个特定角度,偶尔能在其中瞥见自己的面孔。就算是柳,也忍不住要上钩。他抬起头,看见碧野似的网球场,浓荫如盖,自己拿着拍,轻轻怼了一下同伴的膝盖窝。对方嚣张的气焰瞬间软下来,汗水淌过眉骨,又被袖子擦干,那双绿松石样的眼睛,竟是切原。

      他很想让切原看看,可惜那时空一闪,消失了。好像错过了什么可能,心中坠坠的,有点遗憾。于是难免要问他,赤也,你入伍之前,都做过什么?
      吃饭,睡觉,上学,切原答得老实,还打网球。

      哦?柳笑了,你也打网球?
      这个“也”字用得微妙,一时间,仿佛不知在对谁说。然而切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半句话说错,是注意不到的。我网球打得可好了!别人都说了,地区赛的超级新人!

      柳说:那好,以后打完仗了,如果有机会,你也教教我。
      什么叫如果有机会啊!那当然的啊!我这么厉害可会教人了,一定把你教得和我一样!不对不对——不能比我厉害……

      这飞船新配的音响系统是真不赖。清清楚楚,如在耳畔。柳暗暗地想,如果,如果应该是什么样的水果呢?像荔枝而没有核,鲜嫩里带着酸涩。然而离他上一次吃荔枝,也是十多年前了,十多年前,他还很年轻,与切原差不多年纪,意气风发,离了军校,带他的教官说,你以后啊,一定前途无量。

      也许有那么一个时空他将前途无量。也许。

      对于时空断裂带,柳掌握的知识比幸村真田更多。在科研所工作的乾告诉他,以目前联盟的技术,无法做到在有磁场扰动的情况下操纵设备,想要搭建稳定的联络点,必须有人留在黑洞涡流附近,亲自打开开关。

      幸村说: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
      柳说:本来的打算是,他操作好,借他一用,设备送过去,我留在那里。让他回来。

      结果切原没能回来。那一路,他缠着柳问东问西,逼得他口干舌燥,把操作原理都讲透。那个按钮怎么按,这个密码管什么,原本是不该说的,只要不说,切原就不可能自作主张,把他锁在驾驶舱,独自一人去装设备。

      幸村说:你那么聪明,他问你的时候,你就该明白的。
      柳一怔,这话他对自己说过无数次,也不过是在后悔中酿造新的后悔,然而从别人嘴里冒出来,感觉却不一样。有许多话哽着,最终也只是说:到底不年轻了嘛。

      私人通讯里的声音仍是絮絮的,也许出任务紧张,切原的话格外多,多得连打岔机会都没有,柳心想,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听了,便也没有起疑。等切原的飞船自窗口掠过,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是拦截,然而屏幕亮起黄色三角,系统锁死,预先制定的回航程序缓慢加载,断掉了所有操作可能。通讯里的录音放完了,空荡荡的音响中,还回荡着始作俑者的声音,说前辈,这是给我的任务,我去就好了。

      灯光一跃而出,在他眼前升腾而起。驾驶室里的人有着棱角分明的脸,好像已不再是少年。柳在回航的途中艰难转头,看雪白的船体渐渐远去,两人之间,隔着一江黑色的涌动的水。星光慢慢铺陈开,布满了在他头顶。那岸已在极远处了。

      *

      柳从图书馆下了班,收拾背包,去附近一家网球训练场做教练。说是教练,其实也就带着附近农场的小孩打打球,捡球的时间比打球长,分文不取,偶尔能收到家长送来的蔬菜。
      他的腰伤已好了大半。只在阴雨连绵的天气,会微微地疼,好像拿着一把针,密密地撒上去,每逢此时,就要停课。家长听说,拿了白酒并生姜。柳不好推辞,只说这个方子我试过的。家长笑呵呵,问好用吧?他一愣,说好用。

      夏夜总是晴朗的。把小孩一个个送出门,他回了身,把装满网球的小车推进器材室。走廊里贴着许多年前的照片,办公室里还有落了灰的奖杯,负责人说这家训练场鼎盛时期,也诞生过不少顶尖选手,怕他以为自己吹牛,还要找出影像来放。不必了,柳说,里面有一张脸,我见过的。

      钥匙在口袋里哗啦啦的响。他想起球拍还在场边,便折返去拿。却看见有一个人,坐在那里,双腿盘稳了,很自觉地从背包里一通乱摸,低头打他的游戏机。
      柳很想端出教练的威严,说上课场地闲人免进。目光碰到那乱糟糟的头发,当即触电般弹开。许久,才慢慢落下。

      他都不敢和他打招呼。只能这样远远地看他。很害怕那是幻觉,看得用力,连幻觉也消失了。

      “任务完成。”大约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切原抬起头,歪歪斜斜敬了个礼,“我回来了。”
      他说什么也要和柳打一场。一场打完,再来一场。那一夜开头有月光,后来月亮落下去,出来一天的星星,就像早上的露水一样多。

      切原摊在长椅上,整个人像脱水海带,气喘吁吁地问他:不是吧?前辈怎么打得这么好?
      那气喘吁吁里又有几分气急败坏。好像第一次被他发现偷偷加训,满脑袋毛都炸开来。柳坐在他身边。从起初离得很远,到后来一点点靠近。解锁了游戏机,注意到他终于打通了最后一关,遂收到怀中,心满意足。

      柳长叹一声:“因为我很认真地练习过。”

      在等待你的每一天,我都在练习。他心想,练习着对你的想念,并最终与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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