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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机镜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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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妖齐贺,欢声雷动。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璀璨星空以及漫天的红光。
今日对整个妖界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
苏瑾跪坐在高台之上,一身华服尊贵无比,漫天红光洒在她身上,就像是在对世人宣告她的不凡。
台下站着乌泱泱的同族,他们热烈欢呼,满心期待地看着苏瑾。
妖族每隔五百年就会诞生一个拥有极强天赋的妖,他会被封为玄戈,寓意妖族的“星星”,他会如同星星一般,守护君主,守护妖界。
高台之上,只见年轻的玄戈从大祭司手中接过虎符,华丽的裙摆随风摇曳,她从容的微笑着,面对万千妖众一字一句宣誓道:“我苏瑾,自今日起将我的性命献与妖族,此生绝不背叛!”
“自今日起,我便是妖族新任的玄戈!”
“我苏瑾,誓死效忠妖君,愿为其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话音落,台下顿时响起了如潮水般的欢呼。
“大人,请观天机镜。”
话落,大祭司微微躬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苏瑾点点头表示了然,站起身来缓步走向面前泛着银光的镜子。
这是妖界古老的传统——
天机镜乃神器,可观未来可探生死。
故,千百年来妖族都试图从中窥得一二天机,哪怕是一道闪影,或是一句预言。
只可惜,几千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任何东西。
天机终究是难以触碰。
“……”
只怕仍是徒劳。
苏瑾抬手轻抚镜面,深吸口气,闭上双眸,将妖力注入其中。
却不想,这一次天机镜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原本灰扑扑的镜面竟幻化出了景象,白雾四起将红色身影慢慢吞噬。
大祭司不禁热泪盈眶,但她没有打扰苏瑾,而是更为严肃地指挥妖众。
“莫要出声,不要打扰大人。”
苏瑾的灵魂像是被强硬的拉进镜中——
再睁眼时,她的目光停留在不远方的山丘上,那里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身影周身都被一层白雾团团围绕,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苏瑾好奇的朝那身影走几步,忽地睁大双眼。
那身影之下,竟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那是一座山丘!是由狰狞的骸骨堆积而成的山丘!
下一瞬,只觉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息弥漫开来,苏瑾警惕地后退几步却感觉脚下十分黏腻,她缓缓低头却发现脚底竟是猩红的鲜血……
苏瑾惊骇的望向四周,只见周身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无数妖族尸体,那些尸体甚至还保持着临死前的狰狞模样,他们张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是妖族的未来。”
一道空灵苍老的声音响起,像是透着无法挣脱的死寂。
“这是,妖族的未来吗!”
“我不信!”
苏瑾心头一颤,手上运转妖力,一把墨色长剑握在手中,直指那人,“你到底是谁!为何灭我妖族!!!”
但没有人回应她,就像是完全听不见她说话。
这只是幻境!她忽然意识到,这只是镜中所见。
但偏偏,双脚就像是被禁锢一般,半点也动弹不得。
那山丘上的身影转了过来,面目仍被白雾遮挡,而下一瞬,一把长剑却如寒光般径直朝苏瑾心口而来——
不!!!
苏瑾拼命挣扎,瞳孔倏地放大,全身妖力轰地炸开,但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
她睁眼,面对她的,是灰蒙蒙的镜面以及镜中自己被吓白了的脸。
“大人?”
大祭司站在苏瑾身边看见她脸色惨白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大人可从镜中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
苏瑾喃喃道,像是失了魂。
“是什么?”
不能仅凭一场幻境而搅动人心。
苏瑾想。
即使脑中还回放着妖域满目疮痍的场景,此时,强大的妖最终只是叹口气调整呼吸,缓缓闭上眼沉默片刻才道:“看不真切,只是如同意识在妖界走了几圈。”
此言一出,,众人眼中都流露出了些许失望,眼巴巴的看着灰蒙蒙的镜子。
“原来还是这样……”
“还以为这天机镜终于显灵了呢,结果还是破烂。”
所以,他们在执着些什么呢?终究只是传说,终究只是徒劳……
供着这破镜子上千年,真想把它砸了。
“天机终究是难以窥见的。”
苏瑾笑着安慰道,而后抬眸看了眼大祭司,又扭头看向众妖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抱歉大家,这一次也让大家失望了。”
闻声,台下妖众却喊道:“没关系!玄戈大人是吾辈之中最强的,就一面破镜子,凭什么牵动大家的情绪!”
“就是就是!一面破镜子而已!大人不必自责!”
“玄戈大人才是我们的指明星啊!”
“什么破镜子,肯定都是假的。”
台上的苏瑾只好无奈的笑着,好看的眼睛眯起扫视台下热情的妖众,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方才镜中之人----
虽看不清面目,但那人剑柄上的“长离”二字,她可是瞧得真切。
长离……
她在心中默念道。
她一定会找到那人的。
她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妖界。
……
十日之后,苏瑾被人从奏折堆里叫醒。
“啊啊啊啊啊瑾!”
少女叉着腰,粉红色长裙随风飘扬。
“苏瑾!起来了瑾!”
她蛮横地扫开苏瑾周围的奏折竹简,却不想对上了一双无神茫然的眼睛,眼底一片乌青。
“啊你这……多久没睡啊?”
来人惊讶道。
“长离剑的主人找到了吗?”
苏瑾犹如一只树懒般坐了起来,慢吞吞地挪动着。
找了那人十天了,她已经知道那人很难找了。
“我来就是和你说!我找到啦找到啦!”
说着,激动地抓住苏瑾的肩膀疯狂摇晃,“在上清宗!你醒醒!有小妖说上清宗的首徒佩剑就叫长离!”
苏瑾被摇的晕乎乎的,但提到长离眸间立马清明。
听罢,她立即站起身来,随意的披上衣裳道:“我要去上清宗!”
谁都不知道,自从玄戈大典那天一直到现在,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那日镜中所见。
可怕,太可怕了。
血海,尸骨遍地。
“不是你脑子怎么不清醒了!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云容连忙阻拦拉住苏瑾的衣袖,“你这般贸然前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苏瑾一身白衣本就松松垮垮的,被她这么一拉直接香肩半露。
“……”
两人尴尬对视。
云容松开手,讪笑道:“你听我说,近日在启月林抓到一名上清宗的女弟子,你何不借他身份潜入上清宗看清情况之后再做安排呢?”
云容挑眉道。
“我觉得这样可行,她人在哪儿?”
……
天牢。
苏瑾负手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人。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长得十分乖巧,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袍,正对着苏瑾嘶吼,犹如一个疯子。
“你们这些妖精!快放我出去!!我师父可是上清宗敛清掌座,我可是内门弟子!你们不放我为师父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欧呦——好凶!”
云容装作一副受惊的模样躲在苏瑾身后,手上却忽然变出一粒药丸。
“这么多废话,耽误阿瑾办事。”
她转头笑眯眯地凑近苏瑾,一脸纯真,“这是吐真丸,你问她任何问题她都不会说假话哒!”
苏瑾瞥了她一眼,默默推开她的肉脸。
“不用,我有更直接的形式。”
只见苏瑾打开了牢门,手指触碰那人的额头,任由她胡乱挣扎嘶喊,强硬的将妖力灌注其中。
“搜魂术?倒真是蛮横又直接啊。”
云容在一旁撇撇嘴道。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中,苏瑾一帧一帧地观赏沈意之的前半生。
沈意之作为上清宗敛清尊的亲传弟子,原本风光无限自是不凡,只可惜她性格卑劣,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同门,攀附势力。
长着一张清冷精致的脸,却做着十分恶毒的事。
这次是被几个记仇的弟子坑骗到启月林里的,着实是蠢笨了些。
苏瑾缓缓皱眉。
她未曾在沈意之的记忆里发现多少关于上清首徒的信息。
这两人虽为同门,但平日里却几乎见不上面,所以对于这名上清首徒她基本不知道什么,只知道那人名叫——
林青梧。
苏瑾默默收回手,轻声道:“她没用了,剩下的你们处理吧。”
她一向对上清宗的人没什么好感,此时亦是对眼前的女孩没什么怜悯与同情心。
既然搜了记忆,那么这个人于她,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擦擦指尖的灰尘,苏瑾扭身就走了。
“哦。”
云容摆摆手。
狱卒默默走出来,看了看苏瑾的背影,小声向云容询问道:“那这个人……”
“送到我那儿去,就做我的药人吧。”
云容耸耸肩,蹦蹦跳跳地跟着苏瑾走了。
哗啦啦——
阎宫之内,云容在桌子上摆了一排瓶瓶罐罐,很是骄傲地道:"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哒!好多救命药和毒丹,尤其是这个!"
她兴奋地举起一个红色小瓶子介绍,“上清宗山下有辨认妖气的结界,你吃了这个妖气就会收敛!”
“哦。”苏瑾想都没想,拿起就吞了下去。
甜甜的,有点酸。
“等等!这个药丸我加的东西有点多,所以副作用比较大……”
只可惜苏瑾没有听见。
云容面如土色,小心翼翼的看向苏瑾,“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我觉得……呜嗯!”
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从小腹传来,苏瑾猛的弯下腰,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沿着额际滑落。
“阿瑾你……没事吧?!”
云容连忙拿着帕子递给苏瑾擦拭。
苏瑾咬紧牙关,脸色煞白,身上的肌肤因为疼痛而泛起淡紫色的血管,一根根凸起,宛若蚯蚓爬过一般。
她咬牙喘息道:“我有时候,是真的服气。”
“啧!咋还怪上我了呢!还不是你太急!”
“呜……啊!”
……
这种痛苦大概持续了半炷香,苏瑾倒在地上,衣服被冷汗浸湿,浑身无力。
“你还好吗?”
云容蹲在苏瑾跟前,担忧的问道。
“好!很好……你快被我解决了!”
苏瑾瞪了她一眼。
“……”
云容不再说话,不服气的噘着嘴蹲在一旁,委屈地扮做一朵蘑菇。
……
等到苏瑾到达上清宗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星光璀璨,寂静无声。
石匾之上,隐约可见上清宗三个鎏金大字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苏瑾站在门口,抬头望向上清宗。
山峰之巅,一轮圆月高悬,散发出柔和的银白色光辉。
山下的灯火通明,照耀的整个山脚都亮如白昼。
上清宗是除妖师的地界,而上清宗与妖界最是水火不容。
思索间,苏瑾理了理衣裙,大步流星地登上了上山的石阶。
“终于,到了。”
红衣少女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正欲循着记忆回到沈意之的房间睡一觉,却在一棵梨树下,看见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只见青年端坐于树下,似是在与自己对弈。
他穿着白衫,面如冠玉,俊朗的五官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异常温润。
苏瑾看的呆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本能让她警戒了起来。
青年也似有所察,回过头来,冲着少女温和一笑。
那笑容便是比这月光还要干净,声音也温润如水。
青年上来就叫她师妹。
“这么晚了,师妹竟还不休息吗?”
苏瑾立即回神,假笑道:“师兄……不也未曾休息吗?”
“我有实在些睡不着,便想着出来走走。”
那青年依旧一张笑面,但苏瑾并不想与他再浪费时间。
“既如此,便不打扰师兄了,我也有些困了。”
说完,转身就走。
只听见身后淡淡的传来一句:“夜里风凉,莫要染了风寒。”
苏瑾闻声,只是柔声道了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