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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那天楚誉提着行李箱奔跑在机场里,不为别的,只为了躲开顾臣招人的行为。

      他觉得顾臣一定是在国外受了刺激,行事作风比年少还要疯狂。

      待他气喘吁吁赶上了登机时,头也不回踏上了飞机匆匆离开了上海。

      也因顾臣这一闹,把他满脑的不舍彻底吓散,带着家财万贯回了广州。

      楚誉拿到了两套价值不菲的房子,但他都没有丝毫留恋,也没有回去新河浦,而是在华农附近租了个清净的房子,带着他的行李躲了起来。

      当韩宇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因为楚誉前脚刚把合同签好给了房东,而他后脚就背着两箱行李和小提琴,悄无声息离开了新河浦搬进新住所。

      楚誉喜欢在天河,喜欢在这附近,因为年少的周玺带他来过这里喝酸奶,两人的一次冲动,打卡了同学们口中提及的酸奶售卖点。

      而华农也是他们的最后一站,当时两人疯狂地喝完几排酸奶后,因乳糖不耐受双双倒下,最后送到了韩宇父亲手里治疗。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楚誉每每想起这些有趣的经历时,都是痛并快乐着。

      楚誉推掉广州之外的所有演奏,尽可能把时间都留在广州,更是为了随时治疗。

      现在他住的小区周围几乎都是老人家,每天晨起除了鸟语花香外,就是老人家在楼下相互招呼的交谈声,偶尔还能听见一些风琴声从楼下传来。

      白天楚誉起床后就开始拉琴,然后出门买菜,回来继续拉琴。中午的时候考虑到街坊邻居要休息就会停下,偶尔睡个午觉,但多数时候都是在看谱。

      直至晚上的时候会不定时和韩宇通电话,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记录着每日的心率和血压,千叮万嘱他绝不能再碰酒。

      而事实上,他的作息和周围的老人家几乎同步,但也有例外,就像此时的楚誉,又一次因为精神紧绷而失眠。

      细数一下,这已经是从上海回来的第十三次失眠了。

      他闭上眼会想到爷爷和小姨说的话,会想到周玺对自己的那句质问,会想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充满着无尽的冷漠。

      这些都令他拼了命地藏在被窝里,靠着回想那一次酒后的触碰,那令他眷恋的怀抱试图入睡。

      待至天亮,辗转反侧只睡了两个小时的楚誉从床上起身,收拾一番准备去音乐厅排练,却在出发前看到韩宇发来的消息,要他明天去一趟医院。

      楚誉回了消息后出门,特意绕到地铁站附近带了杯鲜榨胡萝卜汁。

      到了星海后,他按部就班听从安排准备排练时却遇到了意外。

      他的手发生了震颤,导致拉琴出现了细微的失误被指挥频频指出。

      如此六个小时的排练过后,楚誉才满头大汗勉强过了关,待到和众人握手散去时,他站在灯光下静默片刻,抬起发酸的手,看见绷紧的手指在颤抖的那一刻,选择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终究还是躲不掉。

      第二天,楚誉按时到了医院见了韩宇。

      在韩宇看到他盯着自己的手发呆时,知道今天自己不用废话多说,索性开门见山把楚誉的思绪拉回。

      “别看了,停药治疗。”他就不该让楚誉去上海。

      短短一个月,让他们过去两年的努力前功尽弃了。

      楚誉说:“开点安定给我,演奏完我就回来接受治疗。”

      韩宇取报告的手顿住,扫了眼后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之后楚誉把这段时间的情况仔仔细细说了个遍,最后换来韩宇的一句“早上起来去校园里散散步”便没了下文。

      楚誉重视每一场演奏,对于此时韩宇说的每一句话也都乖乖听话。

      所以他早起时果真去了华农散步,不过险些迷路在校园里了。

      如此周而复始几天后,他反而找到了一处农学基地,从此之后的每天,他都不定时绕到这边过来,看着学生和牛一起耕田犁地,时光流逝直到演奏当天的来到。

      楚誉把今天之后在广州的所有演奏全部拒掉,决定完美出演完今天的演奏后好好配合治疗。

      他有想要活着的念头。

      今天韩宇带着夫人和女儿一同到场,楚誉上台之前去了趟洗手间用温水泡了泡手,虽然知道这样起不了缓解的作用,可他不想因为患病而影响。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看到预计好上台的时间将到,抬手匆匆抽了纸巾,边跑边擦手,甚至出门时不慎撞到了旁人,他也只是低头说了句抱歉后,头也不抬地朝舞台的方向走去。

      这一场是以周年诞辰为主题所拉开的演奏,观众席上座无虚席,有为了音乐而来的爱好者,也有为楚誉慕名而来的聆听者。

      这是楚誉的成名之地,也是他初遇周玺的地方。

      十几年前的一个夏日,观众席的一位男生,自告奋勇成了天才小提琴手的钢琴伴奏,那位不可一世的男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这个舞台。

      从此每逢聊起神童或是合奏,都有人记得十几年前,星海音乐厅里曾有一场如雷贯耳的掌声,是送给两位相见恨晚的天才。

      这一场演奏里,楚誉把伴奏者当作了周玺,全神贯注地为听众献上了完美的演奏,直至带着满额的汗水落幕致谢。

      当他抬头朝着听众笑起来的那一刻,余光忽地瞥见入口处走过了抹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寻找着一闪而过的影子,却一无所获。

      后来他的笑多少带了几分自嘲,或许演奏时太过于忘我,他竟出现了错觉,以为周玺会在广州,会来看他的演奏。

      曲终人散,所有人都收拾着自己的乐器准备离开,楚誉突然听见舞台下有个稚嫩的声音高喊了一声“楚誉哥哥”。

      他听出那是韩宇的女儿在叫自己,所以边盖着琴盒边应了一声,当他正要拿起琴盒背起来时,忽感一阵耳鸣。

      楚誉踉跄了下,双手扶着琴盒企图站稳脚跟,不料听见几声“滴答”声响起,他诧异地盯着鼻尖滴落而下的血滴,断断续续砸在黑色的琴盒上方。

      在他晕倒之前,耳畔唯有韩宇夫妇二人的喊声。

      那天,救护车的警笛声取代了悦耳的余音。

      三年前,身在广州的楚誉拿到柯蒂斯音乐学院的offer,他带着喜讯敲开了周玺的办公室大门,把喜悦分享给了他,前途一片光明的他们在高空的落地窗前拥吻,一次又一次登上云巅。

      但也是在那天过后的清晨,周玺出门接了杯咖啡回来开会,睡醒的楚誉迷迷糊糊间带着满身的痕迹,走过那个华尚的股东会议镜头前。

      至此,两人出柜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在楚誉离开周玺后,抑郁症带来的伤害像洪水一样,扑倒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楚誉。

      之后的楚誉在周玺不知道的地方,被锁着,被打针,被喂药足足长达两年,没人知道他后来是怎么解救自己,让自己走出困境,渐渐又登上那个璀璨的舞台。

      韩宇紧锁着眉头看向病床上躺着的人,手里拿着的是楚誉的血压检测报告。

      密密麻麻的报告单上,还有其中的一部分被黑色字迹圈起,像某件事被打上了不可逆转的烙印,刻意提醒着他人。

      医疗仪器的声音回荡在病房中,韩宇站在床尾思忖了一会儿,忽见他掏出大白褂里的手机出来,翻找着通讯记录。

      直到那两个熟悉的字出现在眼前,他深深看了眼沉睡的楚誉,毫不犹豫按下拨打,拿着报告单转身离开了病房。

      楚誉在一天后醒来,那天他在病房里很平静接受了韩宇和其他主治医生说的话,最后在韩宇的强迫要求下留院观察了几天才离开。

      他回到出租屋之前请了钟点工上门,让房东给钟点工开门打扫了一遍房子,当他回到出租屋时四周是一尘不染的。

      楚誉把手里的药放在餐桌上,来到客厅把琴盒打开,轻手轻脚将小提琴和弓拿出来,随后打开暗格里,把里面的两块松香取出,之后拿湿纸巾把琴盒上方被血迹沾染的位置擦了擦。

      待他把东西都收拾好后,将其中一块磨了一半的松香留下,其余都放回了琴盒里,最后把琴盒封存了起来,只把松香放在了随身的书包里。

      之后他背着这个书包,去了岑村火炉山森林公园上的山庄,吃了小份烧排骨。

      又在那里坐了公交车去了购书中心,买了两本同样的小说,拆了一本,另一本完整放回了书包里,他把书带回了华农,找了一片草地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当他把小说看完,做了数不清的标记,最后迎着斜阳落日,骑着校园自行车买菜回出租屋。

      他将曾经零零散散做过的事情,都在今天重温了一遍。

      离开医院这几天里,楚誉按时吃饭吃药,早起早睡,每天向医生汇报自己的身体情况。

      当这一切的报告指标都是趋于平常后,韩宇在某天夜里值班时,竟看见从诊室走出来的楚誉。

      楚誉也没想到会碰巧遇到韩宇值班,无可奈何之下把血压出现升高的情况告诉了他。

      而韩宇盯着他那挂着乌青的双眼,不问也知道他根本没从前事走出来。

      两人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处站了会儿,任由夜风刮在身上给他们带来自然的凉爽,楚誉的双肘撑在护栏上,眺望着广州的夜景,额头上的碎发被吹得轻动。

      他心平气和问道:“韩宇哥,你要不然还是和我说实话吧,到底还能活多久呢?”

      韩宇插在衣兜里的双手僵了下,同样看着面前的景色,却在他这句问话中沉默很久。

      他以前觉得,先天性高血压如果在长期的治疗下,未必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但是谁能想到,恰恰他能遇到一个例外,不仅亲眼看着这个人被情绪折磨,也看着他被并发症屡次三番带到生死边缘。

      他见过楚誉重活,也只希望见到楚誉继续活着。

      但他又是医生,所以在这思考的片刻里,他咬了咬牙选择说:“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楚誉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但慢慢地又化作了释然。

      随后见他偏头朝韩宇看去,语气略带笑意说道:“我懂了,谁都不能气我,是不是?”

      韩宇转头垂眼看他,对他还能这么悠哉的态度感到无语,嘱咐说:“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楚誉撑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抬手看了眼时间,时针指向凌晨一点。

      他说:“我要撤了,你努力工作哈。”

      韩宇:“你努力活着,争取明年来我家吃团圆饭。”

      楚誉的眼帘抬了抬,之后笑笑不说话,转身朝医院里走了进去。

      韩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中,心中说不上滋味,他的这句话已经暗示得足够多了。

      所以他想让楚誉开心地过完这段时间,让他和周玺不留遗憾。

      可是好像总会事与愿违。

      在楚誉昏迷不醒的那天,他试图瞒着楚誉联系周玺时,换来的只有长时间的忙音。

      事到如今,没有回电,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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