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诺斯特拉德（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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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截止日期还有一周左右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收工了。
时间上果然非常充裕，会给这么多也无非是清单上有些物品所在的地点非常遥远，光是往返就已经需要大半个月。
旋律她们怎么样了呢？现在会不会也在回程的路上？
拿着随身镜打理刘海的翡翠陷在自己的思考里。自己的刘海在寻找断指的那个小镇上已被修剪了一通，现在再看镜中的自己总觉得熟悉又陌生。有刘海遮住自己的其中一只眼还多少有些安心，现在颇有种被扯掉幕布把自己曝露在外的感觉。
总是要习惯的，她不可能永远在隔层之后看着外面的世界。
至于被酷拉皮卡插在发间的这根发簪……
悬在半空的手停顿了下，她想起候车时的小插曲：像是唠嗑日常之间不经意间提起的那般，酷拉皮卡示意她侧坐。她听见了酷拉皮卡行李箱的金属搭扣响动的声音，紧随其后翻找东西的声音，之后听到他说“闭起眼睛”。于是她便感觉到了少年的指腹擦过头顶，穿过了发丝，他说这是回礼，给她戴上了发簪后手指卷了卷她的发尾才抽离了去。
他当时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送出这个东西的呢。在送出前刻意让她背过去姑且能理解为是暂时不想被看到那个表情的他吧？
然而现在这个答案并不能得到任何解答。而且——
翡翠收起随身镜的同时也终于下定决心，将它从自己盘起的头发中抽出来。朋友送的贵重物品果然不能就这样放在头上，毕竟被折断了或者弄碎了可就糟蹋了对方的一片心意。
长发顺势垂了下来，她一如既往用小皮筋束起，将那不显眼的皮筋藏在发间，两侧的编发也顺势垂到胸前。
他抬了抬眼，分明是注意到了这个动静：“不习惯戴发簪吗？”
他的书页很久没有翻动了，或许刚刚在发呆或者睁着眼睛小憩吧。酷拉皮卡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
翡翠顿了顿，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还在老家的时候我也会这样用发簪盘起来。你给我插上发簪的那个时候我其实很开心，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来自朋友的礼物了……但我想它还是在盒子里待着比较好，它如果坏掉了的话我会伤心的。”
盒子咔哒一声关上了，被扣上了锁扣。
坏掉了再买不就好了，这也只是稍微节省些戒尼就能做到的事情。……金发少年的话哽在了喉咙里，不知是因为突然反应过来年轻女性话语中对自己的定位与自己印象中的有所差别，还是她垂下眼将掌心覆在小盒上的模样拨动了自己心中的弦。
有短暂的那么一会，酷拉皮卡感觉自己似乎走进了她的森林里。
她不似自己会在心中设防，滤过大多数人留下自己最中意的那极小部分。他已经踏进了这无垠的树海里，这里茫茫的看不见出口，这里不时还会有雾气浮上。她几乎掌握了自己大部分的情报，酷拉皮卡却惊觉自己好像对她所知甚少。
这不是正好吗，他可是猎人啊，越是难以获得的东西他就越是会产生干劲。
不过……
“只是朋友吗？”少年难得有些较真起来，眉也认真蹩起，“我通常不会赠予他人东西的。”
“不是吗，那酷拉皮卡希望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的反问紧随其后，语气也平淡得就像在讨论过会去哪里吃饭一样。
“可是我们至少也……”
“朋友之间互相坦诚不是很正常的吗？”她说得很是理所当然，“而且酷拉皮卡也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吧。”
“……”
酷拉皮卡张了张嘴，视线停在她胸口的盘扣上。尽管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自己对于她奇妙的思维也有了一定的接受程度，再如何不断巩固心理建设，再听到时还是两眼一黑。
于是酷拉皮卡暂时败下阵来：“是这样没错。”
再回到诺斯特拉德宅已是日上三竿。
有过几面之缘的老者将他们带去了房间。推开房门一看，在那随意站着的都是些熟面孔。
“自大小子和迟钝小姑娘终于过来了啊。”
“你们好迟啊！”紧随着费婕的问候开口的是芭蕉，“已经等你们一段时间了。”
“早上好，看来我们以后就是同僚了呢。”
“费婕女士，芭蕉先生，还有旋律女士……”翡翠的脸上也迅速挂起了笑意，“这之后我和搭档得补上迟了一个月的自我介绍才行。”
“我没有跟同僚混熟的打算。”金发少年泼了盆冷水下来，见她看向这边，顿了顿改口道，“……等过会结束吧。”
“真是一点也不可爱的年轻人。”
“我要可爱也没什么用，聪明实干才是真理。”
酷拉皮卡嘴上依旧不饶人，但到底能够回到这个房间里就已经充分证明了他们的实力并非嘴上说说的程度，也就将他们默默归到了未来要相处的同僚范畴里。
在一番细审后他们最终都被雇佣了。目标物品会被雇佣方收走这点多少还有些可惜，但本就是委托，报酬便是这份工作她就也没什么怨言了，反正开的薪水也很丰厚，好好干也能够积攒相当一笔钱财。为黑手党家族卖命也有概率能够接触使用到他们的情报网，黑色世界的信息流动速度要快上许多，再加上猎人网站就可以确保她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到她想要的情报。
本应早早结束的同行关系之前被修行所延长，现在又因为工作的事情被后延。他没有再提送她回家的事情，她也决定将这个问题封印起来，既然同路了那就珍惜这短暂的时光，毕竟谁也不能确定未来会怎么样。
酷拉皮卡加入诺斯特拉德是为了能够在短时间内回收族人们的眼睛，她则是为了……
指甲嵌进软肉里的年轻女性听着名为达佐孽的护卫队队长描述岗位的具体工作，看着酷拉皮卡与达佐孽辩论。达佐孽正是之前出现在电子屏幕里的男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借机沾点主人的光罢了。
请注视着我吧，悬于头顶上的神明大人（天空）。我会找到您的所在地，通过您的试炼。这样一来，那个已经碎裂成无数残片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直到感觉到些许痛感，她也如同从睡梦中醒来那般松开手，修剪过的圆润的指甲在皮层上留下微微凹陷下去的印子，它很快便会消失，就像她有时突发开始又猛地中断、在之后很难回忆起的思考那样。
达佐孽让他们跟上自己。一行人走在走廊里，装饰华美的走廊两侧挂着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画作，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凸显主人那特殊的兴趣爱好，尽是些看起来阴森的主题。酷拉皮卡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她的边上，她偏头想好奇地一探究竟，金发少年就挪动身位，挡住她探究的视线。翡翠的另一侧不知何时变成了芭蕉，费婕和旋律走在他们的后面。
大概是怕她看到那些画作会不舒服吧，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说：这些画作没什么好在意的部分，不要看。
她表情微怔，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她想起了分别已有数月的朋友们吗？也不知道他们的近况怎么样了，她后面也没有再跟大家联系。翡翠本身也不喜欢经常探究他人的隐私，但她的反应又被朋友们认为是“太有距离感了”……选择默默接受会更好吧。
她也在努力从自己的森林中走出。真希望见到他们的时候，能听到他们露出欣喜的表情说“总感觉你有哪里不一样了！”。
其实她并不害怕那些东西，人心可是能比夸张阴暗的画作还要更加丑陋。现在的场合显然也不适合交头接耳，走在最前面的达佐孽不时也会回头看一眼。年轻女性不再转头，视线回到了正中间。她会接受好意的。
门打开了。
他们的雇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年纪看起来跟酷拉皮卡和她不相上下。妮翁·诺斯特拉德，那便是她的名字，翡翠短暂地回忆了下委托的内容，当时关于雇主的介绍是“人体收藏家”，她想着黑手党的当家有这种特殊癖好也毫不稀奇，竟然是这样的组合啊……到底是黑色世界的人，果真是不可貌相。
看起来面色阴沉的黑手党千金见达佐孽带着人到了房间里也抬了抬视线，双手撑到了身侧直起了上半身，开口道：“你们就是新来的吗。”
接下来就是一人一句话的自我介绍环节，大小姐的视线随着说话的人移动，轻哼着，很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
妮翁看起来对他们兴致缺缺，秉持着千金该有的作风随便问候了几句便笑了笑说“你们可以走了”。看这样子，这次会面恐怕也不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达佐孽或者是……她父亲莱特·诺斯特拉德的意思吧，到底还是要稍微记忆一下新上任的保镖们大概长了什么样子。端坐在床边的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达佐孽说话，小腿小幅度地摆动着。
“爸爸真的不能跟我一起去友客鑫的拍卖会吗？”
“大小姐，老爷他恐怕……您也知道他事务很繁忙。”
达佐孽看了过来，翡翠知道这是催他们赶紧出去的信号。他们当然不是这么没眼力的人，很快就出了房间顺手带上门。宅邸的隔音效果应该也不差，但旋律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向大家提议先回到刚刚的房间里等着。
大小姐没有明确表明他们需要在这里等着，达佐孽也没有那样的要求，在这里说话万一隔墙有耳，指不定才找到的工作就又要丢了。包括酷拉皮卡在内，这次倒是都默契地比划了个OK的手势。
现在关系与他们最紧密的上级是达佐孽先生，接下来他们的行程都是达佐孽来安排的。这样的提议很稳妥。
走了一段路，再看到那幅画作时大家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刚刚过来时也没看几眼，只听走在最前面的达佐孽冷笑了声说“这是个真人，是我们以前的同事。就是因为他虚空设敌太专注于设想的敌人，最终让诺斯特拉德家族的家主及千金暴露在危险之下，使家族名誉受损的家伙下场就像这样”。
“是下马威吧。”费婕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肩膀抖动了下，“真亏你能面不改色跟我们直属的上司顶嘴。”
“毕竟酷拉皮卡一点都不客气呢。”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设想所有可能的情况并做好对应的准备，这也是工作的一环，不如说他们的管理还是太松懈了。”
“嘘，小子……这种话最好还是不要拿到明面上讲，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做好我们本分的工作就好了。”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知道。”
“你知道还……！这样我行我素小心以后这样找不到女朋友……啧，那个队长确实不是在唬人啊。”
现在走近一看那幅画还真不是浮雕壁画，突出的部分也很明显，再细看连材质也有区别，看上去更像是给那具了无生机的躯体做了防腐工序后被固定上去的。况且再怎么雕刻精美的浮雕也刻不出如此生动的恐惧之态，他死前应该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这是黑手党的规矩吧？没有尽职还连累到自己的老板确实需要接受惩罚，不过确实特别残忍……”
“你看着不会害怕吗，翡翠？我可以这么喊你吧。”
“嗯，只要是方便的称呼都可以喊，费婕女士。”下意识地为亡者默哀了几秒的翡翠也很快反应过来，“没事的，我见多了。在我们的村落里也有这样的人，严重违反了规则的人就会被惩罚。被打上烙印，变成祭品……”
“等、等等等等，小姑娘你怎么看都跟你描述的那种一听就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森的村子没有任何关联吧？！”
别说是芭蕉，连在场的另两位年长的女士都会这么觉得。酷拉皮卡和翡翠，看起来怎么都像相性极其不合的一对男女搭档。男方显得相当自我中心还多少有些目中无人，但他确实有对应的实力，女方则是随时拉住他锁链那端，言行举止间能够让人放松下来的人，而这样氛围治愈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村落里长大。
“那看到大小姐之前，芭蕉先生有想过身为人体收藏家的委托人是这样的一位妙龄少女的可能性吗？”
芭蕉哑然，果断闭上了嘴。这倒也确实。
烙印……
有什么突然在酷拉皮卡的脑中突然串成一条线。黑色的猫眼微微睁大，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然而在酷拉皮卡开口前，到刚刚为止还在背对所有人的年轻女性转过了身。打在画上的光亮将她变成了块透亮的玉石。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所以啊，不能只凭第一眼看到的信息就对他人做了大概的形象判定。因为我的身上就有这样的烙印。”
在此刻，少女俨然也变成了这幅画作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诺斯特拉德（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