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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前尘(三) ...

  •   皎皎月色之下,白玉游鱼玉佩泛着细腻柔润的光泽,随着男子的动作轻轻摆动。

      华俸惊疑不定地瞧着这两枚玉佩,一个荒谬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

      当年那位仗义出手的救命恩人,会不会是时墨本人。

      还未来得及细想,这段记忆突然如潮水般退去,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中,她的视野复又陷入一片白茫茫。

      华俸从记忆中瞬间脱身,心有余悸地大喘几口,不确定自己此时身在何方。

      右手传来时墨温热的力量,她稍有怔愣,支吾磕绊道:“时墨,是你吗?”

      然而,她听不见他的回音,天地之间只余白雾氤氲。

      若非那只紧握的手掌,她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被放逐到无人之境。

      华俸小心地吐息,见白雾始终不散,不由得惶恐思忖:“我已然从记忆里挣脱,为何我还没从雾气中离开?”

      然而照云江的云雾仿佛能知晓人的心思。

      在华俸垂头思索时,江雾再次汇聚到她身旁,将她紧密笼罩。

      华俸一掀眼帘,便看见一处熟悉的景象随着雾气显现在面前。

      那分明就是前世的时府家宅。

      “这都是什么幺蛾子!”华俸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暗骂道,“好端端地把这玩意端到我面前作甚!”

      可惜那团雾气不懂人语,不由分说地将她吞进浓雾中,凶悍霸道地拉着她跌入前世最深重的梦魇里。

      *

      华俸微微睁眼,她此刻正端坐在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里。

      她的手边放着一本账本,翻开的页面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账数。她拿起账本,细细扫视几眼,发现内容多涉及华家暗地里见不得光的营生,便兴致缺缺地丢在一旁的案几上。

      华俸四下打量车内,温香软枕,鼻尖浮着一丝淡淡的花香。她轻轻推开雕花木窗,发现正逢夏日,树梢的栀子开得旺盛,宛如团团白雪在花枝间簇拥。

      她浅浅一嗅香气,莹白如玉的面庞漾出恬淡的笑意。

      与回忆里赏花的华俸不同,旁观这场记忆的华俸只觉得四肢发寒,在炎炎夏日里如堕冰窟。

      这栀子盛放的夏日,分明就是她前世殒身的开端。

      然而,与上一场记忆不同,此刻华俸的意识不仅仅只附身于躯体,而是深深嵌于脑中。

      也就是说,她的意识正在与回忆里的自己交叠融合。

      这个认知使华俸冷汗直冒。

      如果真正的自己与回忆的自己最终融于一体,她怎样才能够从这场回忆里脱身?

      换句话说,从她失去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起,她便失去从雾中脱身的权利了。

      “怎么会这样!上一场记忆里,我一直是旁观者,为何现在就做不到旁观了!”
      华俸心急如焚,急得抓耳挠腮。

      事情按照记忆的轨迹,有条不紊地一幕幕推进。

      马车缓缓停在时府门前,华俸手捧一束栀子花枝,轻巧地落在地上,接着慢慢登上时府门前的玉石台阶。

      守卫们恭敬地弯腰行礼,侍女凑上来拿花枝,被华俸轻轻摇头拒绝。

      “不必,我一会亲自给老爷摆在案几上,给他一个惊喜。”

      侍女闻言,抿唇浅笑,羡慕道:“夫人和老爷感情真好。”

      华俸粲然一笑,轻提裙摆跨过门坎,在时府的庭院里悠然穿梭。

      走过一条长廊,她来到时宣的宅院,那扇向来开着的门扉此时紧紧合着。

      “奇怪,他今日是怎的,书房竟然紧闭着。”
      华俸心下嘀咕,挪步上前。

      走了几步,几道隐约不清的动静从书房里传出,幽幽飘进她的耳畔。

      华俸脚步蓦然一顿,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扇门扉,头脑一片空白。

      思绪紊乱如麻,华俸杵在原地,心下惶然。

      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攥紧花枝,紧咬贝齿,目光透出一丝狠厉,轻轻抬步迈向时宣的书房。

      一步,两步,三步。
      那扇门扉离她越来越近。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自书房传来的动静也越来越清晰。
      娇莺婉啼,惹人怜惜,煞是动听。

      华俸手心濡湿,轻轻推开书房大门,门扉开合发出微弱的吱哑声。

      这轻不可闻的噪音丝毫没有打搅到屋内的兴致。

      她挪步走进书房,天光漫过窗棂,映在暗蒙蒙的室内。尘埃在半空中漂浮上升,案几与地上散落着几张皱巴巴的宣纸。

      华俸俯身拾起一张,上面潦草地写着几行字。

      她静静看完,将它丢在地上,又拾起另外一张,纸上是一幅画像。

      阵阵暧昧的嬉闹声从书房尽头的小室传来,一声一声敲击在她的耳侧。

      华俸呼吸微微一滞,继而猛烈急促起来。

      紧握花枝的手上浮现出几根青筋,枝干细小的尖刺深深扎进掌心,鲜血沿着花枝流下,滴落在地上的纸面,洇出一圈圈朱红色的印记。

      日光洒在华俸身上,长长的影子斜斜刻在地面,她静默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座高贵却冰冷的石像。

      良久后,华俸脚步轻抬,华美的裙袍在一地凌乱的室内逶迤划过,裙摆于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慢慢走到小室门前,静静地望着这扇小门。

      “你什么时候才能娶我啊,人家等的好急,”小室里传来女人娇声埋怨,“说好三年就行,这都第四年了!”

      华俸听着,长睫低垂,自嘲地轻笑一声。

      “鸢儿莫急,我也颇为无可奈何,”时宣声音低沉,语气柔情似水,“华家如今势大,我又刚成亲没几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华俸扯了扯嘴角,神色晦暗不明。

      “我不管!”女子突然怒气冲冲,仿佛被踩了尾巴,浑身的毛刺都竖了起来般,嚣张跋扈扬声道,“我告诉你,今年之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好好好,小姑奶奶,我可怕了你这小性子了,”时宣温声安抚道,“今年我肯定会让你如愿。美人何须为小事动怒,家主夫人的名号早晚是你的囊中之物,你何必在意不值一提的小杂碎。”

      听到此处,寒意与怒意齐齐涌上华俸的心头。

      水火交加中,华俸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否应该推开这扇祸福不详的小门。

      她定定地站在门前,陷入天人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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