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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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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县城的唯一一趟白班大巴被夏秋愿跟奶奶赶上,原本准备开车回来奔丧的夏秋愿被一桩影响恶劣的抛尸案绊住脚步,连着加了一个星期班,回家都没有时间,更别提多出精力开车带奶奶回家奔丧。
去世的老人是她姨奶奶。
看着外面随风飘荡挂着青穗的稻田,夏秋愿觉得有些熟稔,她七岁之前,一直跟着奶奶在县下生活。
读幼儿院,每天玩得跟小疯子一样,浑身脏兮兮,最后被她老娘看不过眼,拎着回城读书。
将她退休在家的警察奶奶也一并带上,此后也就再没回来过。
山里山路崎岖,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后,才到终点站,一下车,扑面而来的稻香还有各种混杂的气息。
对于嗅觉异于常人的夏秋愿来说,是一种折磨。
“走吧,你姨奶奶还等着我们呢。”
夏秋愿提着行李,点点头。
刚走两步,她就发现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雀猫。这是她们本地的土猫,因为长得好看,又聪明,不少村里人都会养上一两只。
养的也没有城里面的宠物猫那么精细,除了给了小角落住着,饿了就给点饭吃,其他就是在村子里面散养。
夏秋愿喜欢猫,但工作太忙,没办法对猫负责任,也就非常有自知之明的选择放弃。
“咪咪?”夏秋愿小声地朝跟在身边的猫猫叫了声。
棕黑色花纹的猫咪睁圆着眼眸,回应似地轻喵一声。
前头的奶奶早就健步如飞地往家的方向赶去,夏秋愿忙拉着行李跟上。
一步三回头,发现雀猫跟在自己身后。
姨奶奶不是奶奶的真姐妹。
夏家整个族系都是经商起家,从族谱可查往上,原先是江南富庶人家,后来得罪了清朝的皇帝,被贬到岭南来。一路上多灾多难,男女老少死了不少。
等到岭南,就已经比在江南时少了三分之一的人。
但好在她们是沾点亲戚关系都被贬了,就算少人,来到岭南后也是一大家子,扎根当地后便由当时的祖奶奶当了掌家人。
这一掌权,夏家的权力结构就从男中心转换成了女中心。
女当家的善意将原先荒废的村子发展成一片和谐自洽的世外桃源。
姨奶奶是旁系,也就是乱世无依无靠的贫弱者挂靠上夏家,寻求庇护的投身。
所以夏秋愿和她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有亲缘关系。
村子里面大多都是留守老人,她们还保留着夏家氏族的老传统,头上簪着一朵红花和半梳,来表示自己的不婚,衣着干净,神情悲伤。
送葬是件辛苦的事情,不流行土葬,但仍要走窜山,去告慰山灵、水土,姨奶奶的灵魂归还这尘世之间。
忙完一切,夏秋愿累得手都抬不起来,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呼吸刚轻浅就感觉被轻轻推了下,睁开眼,是姑奶奶将一个木盒捧过来。
“这是你姨奶奶留给你的,连带着后面的宅院,都是你的。”
夏秋愿轻啊一声,满脸疑惑。
她可同这位姨奶奶没什么交集啊。
心里疑惑,但她还是听话地从老人手里面接过箱子。
等她研究完带着陈旧沉香味的黑木箱子后,早就不见先前老人的身影。
余光瞥到端坐在不远处甩尾巴的雀猫,夏秋愿沉重疲惫一天的心情难得好转。
真是可爱的猫咪。
晚上还要守灵,夏秋愿坐在空荡的灵堂打开了那个没有上锁的木箱子,里面只有好些本厚重的本子,还有一些钥匙跟信件。
并没有值钱的钱物。
她随手一翻,用来打发时间,越看越端坐起身子。
一个多年刑警的直觉让她敏锐地从姨奶奶的日记里面发现了一连串的诡异的地方。
首先是姨奶奶姐姐的死亡。
一个刑警得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八十年代的刑警责任划分并没有后世那么清晰,只要涉及到危害社会的案件都会转到他们手里面,得罪人被报复也是读书时候刑警们就该知道的事情。
姨奶奶的姐姐一个风头正盛的女刑警,自吊在一个废旧厂区,留下遗书说是为自己的罪过乞求原谅。
这从哪一点来说都不太符合日记里姨奶奶对她姐的描述。
——“拥有敏锐的嗅觉,天生有得罪所有人的嘴,傲气、才气兼备。虽然我讨厌她,但不得不承认我的姐姐,在那个年代,身上有着难以描绘的生命力。”
——“好似所有的案件到她手里,你都可以无条件地信任她。因为是她,所以可以。”
“……”
夏秋愿手指轻抚过斑驳的纸面,倒是对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姑娘有些好奇。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竟然跟她一样,拥有天生超敏的嗅觉。
不可思议。
而往后,日记中断,中间有些断页,不知道是线装散掉遗落他地,还是压根就没内容。
一直到快翻完的时候,夏秋愿在日记上面看到了一个新的名字。
“秦郁。”
——“秦郁说,她找到了姐姐死亡的真相,但是让我再耐心等等,会给我一个交代。我说好,我信你。”
——“十天,半个月,一个月。秦郁都没有消息,我今天拜托人进城帮我打听秦郁。那人说她不在农科院了。我很担心,怕她跟姐姐一样出事。”
——“秦郁,死了。1987年夏至。”
“……”
夏秋愿微微蹙眉,葱白的手指夹着书页,又翻回一开始描述姐姐死亡的那页,她越看越觉得这就是一桩因为时代问题而产生的疑案。
处处透露着不合理。
“这哪里是老人的回忆日记本啊?这不摆明着是死亡笔记吗?”
现存的档案资料应该还在县城警察局,夏秋愿职业病犯了,恨不得连夜去申请调令,趁着最近有点时间,看能不能把这桩案件给办了。
夏秋愿打着哈欠,将日记本放回到木箱子里,一扭头,看到门口乖乖蹲着的雀猫。
“咪咪。”她朝雀猫招手,还没再多说两句,后脑勺就像针扎一样刺痛,摆放在八仙桌上的白色烛火忽明忽暗。
室内室外都无风。
夏秋愿却觉得呼吸不上来,一头从藤椅上栽到地上。
死前的唯一念想——这个案件她还没有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