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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赴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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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的不欢而散,戴君安就再没见过方聿唯。公寓里几乎没有他的东西,他每次来的时候都是自己带着一次性洗漱用品。自己带来的东西,也得自己带走。
戴君安和易执那次的出行上了热搜,标题是类似恋情曝光的字眼,经纪公司那边八百年难得一见的第一时间替她做了澄清。紧连着后面的操作,也够让戴君安不懂的,仿佛一下子重视上了她,还接了档常驻综艺。
明星和素人相亲恋爱,只能说方聿唯的脑子需要抢救一下。
方聿唯是个“好哥哥”,不论他们现在的关系有多僵,到了要去心理诊疗的时候还是让司机过来接了她。但他又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不打电话不发短信,改为了写信。
他的字写得铁画银钩的,很是漂亮。信上只有五个字:司机一点到。
戴君安想起有一次读剧本的时候,因为是学生的缘故,多少带了点蠢气,在旁边摆了五六支荧光笔,把人名和不同的独白情绪用不同的颜色通篇都标了起来。旁边的方聿唯皱着眉,很是嫌弃,他受不了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
也是那次,戴君安发现了方聿唯的一个小秘密:他最喜欢的颜色是粉色。
他说这件事只有她知道。
相识的这四年,他们掌握了很多彼此的小秘密。需要适当地展露出自己的弱点,才能让对方放松警惕。
只是戴君安不懂,为什么方聿唯一面对她好,一面又要将她往地狱里推。以他的权势,想碾死她就跟蚂蚁一样简单,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跟她做这个游戏。他很割裂,或许该看病的是他自己。
她就像在等退休那般扒着指头数日子,病她没去看,综艺也没去,每天坐着发呆。只是最近记忆力下降得厉害,老是记不住事,前面说的后面就忘。
果然,还是方聿唯来找了她。
她买了个躺椅,想在阳台上晒太阳。六月,太阳也烈了起来,她也是个有毛病的,还晒太阳。那日,正好是她演绎自己在马尔代夫度假,旁边的桌上摆满了小吃零食。
方聿唯见此情景,嘴角抽搐。他在那整日过得水深火热的,这人倒是惬意。
“你这是打算彻底摆烂了?听说给你接的综艺也不去?”
戴君安戴着墨镜,就那么闲适地躺在躺椅上,开口接话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干嘛去欺骗别人的感情。”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方聿唯的脸色就变了,他忍着怒气问她正事:“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病好了。”
“医生说你好了?”
“我自己说的。”
“戴君安。”
“方聿唯。”
每次这样的僵持,都是戴君安获胜。
方聿唯单膝跪地蹲到她旁边,声音软了下来,“你跟我生气就生气,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不好?”
“那你知道我的病怎么来的吗?”戴君安的语气凉凉,仿佛说着跟自己不想关的事。
方聿唯一下子默了下来,他在等待审判。
“你如果真的为我好,就应该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这些表面功夫戴君安看得实在心烦,做一套说一套怎么会被人描摹地如此生动。
“嗯,好。”方聿唯牵起她放在身侧的手,轻轻磨搓骨节。
戴君安却不会再相信,甩开他的手,背对过他,不愿理会。
“这次没骗你。”
“随便。”
“这房子里你看我还能拿走什么,我都拿走,不会再来。”
“哦。”
“是不是没我的东西了?”
“你自己不会看吗?”
“好。”
方聿唯在房子里很认真得看了一圈,角角落落都被搜寻了个遍,到最后的时候突然有些泄气,站定在客厅里默然地看往阳台的方向。
虽然阳台上的人与他相距不过几米距离,但他们之间却隔了万丈沟堑。他突破了伦理的枷锁,却将她的心上了一道锁。
“我走了。”他希望能得到一句挽留,或者,告别也可以。
话语砸在空气里,悄无声息,却又火光四溅。
门上锁的声音传来,戴君安才坐起来朝门口看去。最后,她骂了方聿唯一句又躺下。
他总有这种本事。
正思索着,易执给她打来了电话。她和易执稳健地发展着,易执是个坐班族,加班还多,基本上周内她都得自己没事找事地度过。
“在干嘛?”他和方聿唯一样,开头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晒太阳。”
“哪里晒?”
“马尔代夫。”
“好羡慕啊,能带我一起吗?”
“那你得先找一个有阳台的地方。”
“这样啊,那等我半分钟,公司有个露台。”
在这半分钟里,她嚼了两片薯片,喝了一口椰子水,还换了个姿势。
而那边的易执难得地没有说话,静听着她那边的动静,“到了,仓鼠。”他是个会讨人喜欢的男孩,给她起各般绰号。这些绰号没有贬义,甚至有些可爱。
“找个地方躺下来。”
“唔,躺不了,只有椅子,可以坐。”
“那你少了很多体验感。”
“太可惜了,我们晒的是同一片太阳吗?”
“我们不在同一个星球吗?”
“我的荣幸。”
“油腔滑调。”
她总能和易执做幼稚的事。
戴君安开始会发朋友圈,也会在微博上分享生活片段。她意识到,以前不发或许是确实没什么可发的,而现在她有个易执这么个有趣的朋友,他会猝不及防地给她的生活添点不一样的花色。
她的头像和易执的手机壳都是月亮,所以易执会拍每天的月亮分享给她。他的公司在陆家嘴那边,下班的时候他会来找戴君安匆匆见一面,有时可能只是为了送一朵花或者一袋小零食。他也会带着戴君安弥补大学时期没有过普通大学生吃喝玩乐的遗憾,去与她外貌性格看起来不太相配的迪士尼,疯玩欢乐谷一天,去挤晚风都透不来的外滩。他说这些地方都去腻了,作为本地人都觉得没什么好玩的,而戴君安竟然一次都没去过,调侃的同时又去填补那些空缺。
他说记录生活是美好的,要多拍照。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狡黠被戴君安捕捉到,她就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易执把这个问题反抛给她。
戴君安又问:“你想什么关系?”
“普通的情侣。”他说得毫不遮掩,目光灼灼地看她。
戴君安在高中时期曾幻想过自己大学时期的恋爱,对方一定是个热烈而诚恳的男孩,因她自己就是这种性格,要是性格闷的,还不把她憋死,一点都处不来。家庭变故压下来的重担,让她上了大学以后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感情事。她那时有三份兼职,一份是咖啡厅,每个小时三十元,在学校附近,所以没课的时候,就会去上三四个小时的班。咖啡馆打烊早,所以还找了份家教,她的大学还不错,补习费是每个小时三百元,一周拢共加起来十个小时。再有第三份就是因为外貌的天然优势,加之个子高,会在周末的时候去做车展模特。这个兼职费高,有时候比较大的车展能有小几千。
她是个懂得审时度势,有点小聪明,但从小几乎是被戴融溺爱着抚养大的,又有点清高在身上。在那些犹如对待猎物时的眼光的时候,总能巧妙脱身。这么多年,娱乐场上的风月也司空见惯。可她或许还是个小女孩心性,想着自己能谈一场纯真至极的恋爱。
方聿唯给不了,他的世界充满了算计。他只会站在峰顶,高高在上地俯瞰众生。他会给她一张卡,告诉她这张没有限额。他会定昂贵的餐厅,旁边是她听不懂的伴奏曲,问她好不好吃。他会在她睡着的时候抱住她,轻喃着问她为什么不爱他。可为什么不爱了,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眼前的易执是她理想中的恋爱对象,符合她的那些小女孩幻想。
那天回去后,她在短视频网站发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是她和易执。
他们在餐厅聊一些没什么意义的插科打诨话,路灯下互相踩对方的影子。她偷偷跟在他后面猛地锤了一下他的后背,两个人在无人的路边追逐嬉闹直到精疲力尽,中途手机还掉了一次。他们去临港看日出,去看完全看不懂的行为艺术,跟在游客后面一起坐观光巴士。他们去猫咖不顾小猫原本的名字,坐那边无聊地给人家瞎起外号。他们互相踩水坑,不管弄湿的衣服,只是想着捉弄对方。他们从老爷爷手中买了一大堆发光气球,遇见一个小孩送一个,最后一个他说送给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朋友。
那个视频,戴君安剪了一个晚上。
手机竟然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多了上百个视频。回看的时候,是边笑边看的。果然易执说得没错,有些时刻是值得留下回忆的。
视频很快冲上了热搜。
她没有理会这些,将抽屉里的药都扔进了垃圾桶。消失的地铁卡也不再找,她现在每次坐地铁都用NF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