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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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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元宝既然不习惯人跟着,往后你们就别跟着了。”
声音还飘在半空,人已经来到了近前。
元宝抬头,看着眼前身穿盔甲的年轻将军,面容俊朗却英气十足,双目沉稳却又不失锐利,光是站在那里,便足以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可是……”
莹白纠结着,还打算说些什么。
贺麟却先一步打断了她。
“他们想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去,我不在乎。”
“如果元宝跟我在一起还没有一个人待着舒坦,那他又何必跟我待在一处。”
说完,又低头看向元宝,柔声道。
“没关系,不要有任何顾虑,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万般事也不及你开心重要。”
“……”
元宝感觉喉咙里就像梗了一块东西,上不去,下不来,很难受很难受,难受得他都受不了快哭出来了,却还是怎么也吐不出,吞不下。
贺麟眼见元宝快哭了,顿时吓一跳,连忙焦急询问。
“元宝,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伤口痛?我等下回去……不,我们现在就回去,我拆开看看。”
说着,一把将人抱起就要往里冲。
可刚把人抱起,头就被掰到一侧,元宝手捧着他的脸,身体微倾,将自己的双唇与对方的相贴。
一触而过后,元宝凑在贺麟耳边低语。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很开心。”
贺麟:“……”
两层强大的冲击如巨浪一样向他猛烈袭来。
身体摇摇晃晃,差点没站稳,将自己和怀中的罪魁祸首一起摔在地上。
最后,他还是忍住心中疯狂翻涌的悸动,成功将人抱了回去,拆开绷带,仔细看了看,发现伤口并没有再度恶化迹象,这才松了口气,将伤口重新包扎好,才去换了便衣,跟元宝一起去饭厅用早饭。
未打仗时,他的事并不多。
隔几天寻一次营,偶尔处理几桩突发事件,不时去新兵营视察一遍,基本也就这些了。
剩下的个人时间,他基本就只做两件事。
研习兵法和锻炼武功,除此之外的时间便是借着看书的由头,想远在几千里之遥的……未婚妻。
在做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齐言有没有欺负他?他过得……好不好?还记不记得远在颐江的自己。
自元宝来颐江后,事情便多了起来。
除了研习兵法和锻炼武功之外,他还会陪着元宝给后花园的花浇水,给树剪枝,做甜点,做木工,偶尔逛一逛街,去茶馆听人说书弹曲,站在街边看人吵架……
日子过得十分充实,却并不觉得厌烦。
转眼间,一个月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
元宝额头和胸膛上的伤也好的只剩一道浅浅的疤。
昨日元宝开玩笑问,要是额头的疤永远也消不掉,贺麟会不会嫌他丑。
贺麟同样开玩笑回了一个会。
结果背上挨了好几个巴掌不说,晚上睡觉还被踹下床好几次。
直到最后一次从地上茫然坐起身时,他才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
元宝生气了。
……
九月,热浪逐渐消退。
正值桂花盛放时节,整座将军府,或者应该说整个颐江都浸在浓郁的桂花香气之中,经久不散。
“将军今日几时回来?”
元宝拿起一枝桂花,修剪完多余枝干和叶子,将其插入白瓷瓶中,仔细调整角度,使它能呈现得更美。
莹白递过去一截文竹的枝条,回道。
“说是会比昨日晚些,让夫人不必久等。”
元宝接过枝条,修剪了几下,将其插入瓶中,调整好位置后,随即放下手中的剪刀,转身,面向莹白,认真问道。
“莹白,将军这是第几日晚归了?”
莹白算了算时间,“回禀夫人,第七日了。”
元宝愣了一下,第七日……居然有七天了吗?
元宝想到第一天贺麟晚归时就曾告诉过他,进来有流民入城,为求保险,需仔细盘问调查,彻底弄清身份后才可放入城中安置。
其中几道工序均需他这个大将军严格把关,因此,每日便回来的晚了一些。
既是职责所在,元宝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整整七天,一天回来得比一天晚。
这颐江城真的有那么多流民要安置吗?
心下想罢,元宝不禁又问道。
“近来,颐江来的流民很多吗?”
莹白想了想,随后说道。
“一日总有个一两千人吧。”
“一……两千?!”元宝不禁睁大了双眼,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么多吗?”
莹白被元宝剧烈反应吓了一跳,等心绪平稳后,才解释道。
“今年初春南方下了冻雨,入夏又是洪灾,秋季又闹了蝗灾,几轮天灾下去,当地农民这一年几乎是颗粒无收,可官员非但不体恤民苦,还要强令百姓纳粮。”
“百姓们无粮可纳,只好背井离乡,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民。”
元宝闻言,眉毛紧皱,面露不悦。
“此事,朝廷不管吗?”
莹白微微叹了口气。
“今年立春宴,陛下将本该与齐家长公子定亲的永嘉郡主赐婚给小赵大人。入春南方下冻雨,国库无粮赈灾,齐家以家中实在无余粮可以外支为由推拒。两方就此僵持不下,这个踩了那个一脚,那个立刻便要反踩回去。双方你来我往,遭殃的却是这些无辜老百姓。”
至此,元宝也算听明白了一些事。
无非是陛下想要削减齐家权势,不愿齐家与英国公府联姻,强强联合。
齐家觉察到了危机,便以这样的方式提醒陛下,没有我,你啥也不是。
两方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听起来是挺刺激。
可正如莹白所说,遭殃的总归是这些无辜老百姓。
“南方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好?”
莹白苦涩一笑,“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连他们这西北边境都有大量流民入城,更不用说源头了。
元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的问道。
“要怎样……才能救他们呢?”
元宝自觉自己不是啥好人,但眼看着这么多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总归还是……有几分不忍。
“或许,等他们和好了,眼睛里就能看到那些灾民了吧。”
现任陛下历来视齐家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六皇子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抄斩整个齐家。
和好……总感觉是个很梦幻的说法呢。
“我去城里看看。”
越想越坐不住的元宝忍不住站起身,想去城里看看具体情况。
莹白连忙上前阻止。
“夫人,近日城中乱得很,还是不去为好。万一夫人有恙,我等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元宝微微一笑,安抚道:“只是去看一看,不打紧的。”
“可是……”莹白还想再劝,却见元宝态度坚决。
“我若今日不去城里看看,怕是连觉都睡不好。”
都这样说了,莹白还能说什么呢。
只好多安排几个将军府的卫兵贴身跟着,以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
元宝出城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往日颐江城内,便是深夜也会有几家酒楼铺子开着,供人吃喝。
今日天色才渐暗,太阳都还没落山,街边铺子却尽都关门闭户,街上也没几个行人,显出一派凄凉景象。
元宝缓步走在空旷寂静的街上,往日热闹的街景竟如隔世。
“夫人!”
守在身侧的卫兵突然开口,并提醒道。
“夫人小心。”
元宝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在一间屋子的墙角蹲着几位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好似从未打理过,脸干瘦枯黄,瘦的颧骨高突,唯有那双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就像是饿急了的猛兽正蹲守在不远处,等待狩猎机会一般。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流民了吧。
元宝点头道谢后,又继续往前,等一条街道走尽,他竟看到了足足一百人左右的流民。
其中甚至有一两岁的婴儿,七八十岁的老者,只是……他几乎不忍再回想。
“将军不是在安置流民吗,为何这些流民却蹲在街边?”元宝问道。
其中一名卫兵只回了四个字,“人太多了。”
南方的灾民何止百万,就算能来此的只剩百分之一不到,人数也是很恐怖的。
颐江不过一边境小城,虽商业发达,又是屯兵处,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容纳下大量涌入的流民。
城内外的临时安置点早已爆满,人却还在大量涌来。
随流民而来的,却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没粮!
军粮不敢妄动,颐江城的粮可填不饱这么多张嘴。
贺麟虽已经上书求援了,奈何却只得了一句时下国库空虚,朝廷已无粮可调,还请将军自行定夺。
可是,没粮安民,他又能定夺什么呢。
贺麟为此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弄来粮食安抚流民。
只可惜,整个国家有粮可调的只有那些有私人粮库,并且不向朝廷纳税的世家大族。
可那些家伙不从外往里拿就不错了,若要他们吐出来点,那无疑是在要他们的命。
哎!
想了一天也没想出办法的贺麟又忍不住对着落日的余晖叹了口长气。
“很难办吗?”
元宝于此时来到了他的旁边。
贺麟侧目,看向元宝,脸上的愁云浓得都快辨不清五官了。
“要是天上能下点粮食就好了。”
元宝无奈白了他一眼,“还没吃酒呢,就开始说胡话了。”
哎!贺麟又叹了口气。
难啊!
元宝见此,略微思索后,谨慎问道。
“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会……发生什么?”
贺麟眼看着最后一缕落日余晖在地平线渐渐消散,才平静回答道。
“暴动与民变。”
两者虽相似,细究起来却大不一样,但有一点是共通的。
当这两件事一起发生时,这个国家也就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