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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chapter 1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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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的庄园很宽敞,换个角度看,称得上是个度假胜地。
林挽本以为自己和沈柒的情况一样,只是在这儿暂住两天,却在满怀信心地回到庄园后,目睹几个强壮的男人搬着众多行李上楼。
她跟上素恩,指着楼梯口比她还高的巨型箱子,吞吞吐吐地开口:“呃,那个,请问你们在托运什么?”
“家具。越哥嫌庄园里太空旷了,让我们采购点东西。”
房子这么大当然空旷了,住下水道保证狭窄。
当然,这只是没说出口的心里话。
林挽回顾后方,门口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箱子等待搬运。
看这大动干戈的架势,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去了。
她好不容易从沈柒的教导中获得了点希望,准备做好份内的工作,现在却连熟悉的故土都离开了。
彼时,昏黄地平线的交界处,一道人影从余光掠过。
林挽一眼便瞧见了他,及时叫住对方,脱口而出:“我要在这儿住多久?”
“为什么是‘你’?不应该是‘我们’么?”
反正他走到哪儿,都会带着他的金丝雀一起。驻足过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成为隐形的鸟笼。
林挽面不改色:“那好,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闻言,陈炙越缓缓走来,挑起她的下颚,将股掌中的人摆弄成卖乖的姿势,下一秒唇畔浅勾着让她猜。
慢性毒药在挑逗与对视中发酵,林挽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正如无法回味那惨痛的往昔。
林挽脑袋一晃,从修长的指节中挣脱:“一直待在澳门,我怎么工作?”
“谁要你工作了?”
她僵硬地答:“我要,不然我会憋疯的。”
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她囚禁在澳门,想必是在s市察觉到了什么,保险起见躲到澳门。
可偏偏,她平时交往的同事和朋友都集中在内陆。陈炙越的举动则相当于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从而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沦为封闭的囚徒。
他想要把她和外界割舍开。
这正是她所恐惧的。
如同悲哀的现实主义者死于虚假,孱弱的理智被种下一片罂.粟田,混淆昼夜的交替,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林挽明白,上次逃跑的惩罚还未结束,这是对她的监禁判决。
可十恶不赦的人……又凭什么成为审判真理的法官?
“白天随你出去,晚上之前回来就行。”
“但这是澳门,人生地不熟的,我能去哪儿?”夜晚无可赎回,疲惫的眼睑垂怜出木讷的弧度,带着无人知晓的惆怅。
“那就别去了,正好在家待着。”
“……”
跟这种人争辩,真是最没意义的事。
“还有一件事。”她红唇亲启,犹豫不决,“上次那把枪,被你拿走了?”
“你是指那把对我开的枪?”
陈炙越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摄人心魄的寒光,随即好笑地反问:
“你指望我把试图害死我的凶器还回去?”
顶不住他审视的目光,林挽不自在地错开视线:“没有,只是问问。”
“丢了。”他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转过身,踩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目送着那道身影离开,林挽忽然轻蔑地笑了,掺着十足的诡秘与病态。
——你不会以为,我只有那一把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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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实实地在庄园呆了两天,林挽以出门散心为由,偷偷来到了氹仔岛一家生意火爆的大饭店。
当然,她没有闲到出门用餐的程度——
有个重要的来客正在等她。
向前台报出同伴的名字,一位彬彬有礼的女服务员将她领到长廊的尽头。
面前是一间独立的包厢,隔音效果很好,所以不用担心声音外露。
女服务员伸出右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待她离开后,林挽才放心地拉开门把手。
一进门,叹气声就迎面而来。
“代价小姐,你挑的这家饭店,食物实在不怎么样,我咽几口就吃不下去了,看来真是徒有虚名。”
望着圆桌上满满当当的菜品,林挽哑口无言:“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谈事情的?”
不得不承认,庞博的办事和侦查能力很强。但脱下警服,吊儿郎当的态度又显得十分不靠谱。
“为了帮你搜集证据,我牺牲假期,大老远跑到澳门,吃一顿饭犒劳自己不是应该的吗?”
他说得头头是道,林挽不禁反过来怀疑自己的不是。
她撇开这个话题:“我那位朋友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自从四天前,她就像失联了一样,人和信一个没见。”庞博咬了口串烧,盛满食物的腮帮鼓起,他继续往下说:“你说你那位朋友是一个人在别墅居住,我就向小区物业打听了那户人家的消息。他说那栋别墅已经在四天前被转卖了,里面的人也搬走了。”
他们口中的“朋友”是董思嘉。因为直接与警方联系太过明显,林挽常常把搜集到的证据碎片发送到董思嘉的外国邮箱,再由对方整理转发给庞博。
但诡异的是,从前几天起,董思嘉就没了动静。无论是庞博还是林挽,都无法联系到她。
可明明失踪的前一晚,她还在跟林挽愉快地聊天。
“转卖了?”林挽闻言皱眉,循着线索猜测,“我怀疑她很可能已经不在s市了。”
她算了算董思嘉的消失时间,正好是自己逃亡的第二天。
当晚,林挽陷入昏迷不醒人事,直到第二天午后才醒来。
很难想象,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一个惊悚的念头闪过,她激动地拍案而起:“你调查她的去向了吗?她现在还安全吗?”
突如其来的震动掀翻了对面的橙汁,黄色的果茶洒了一桌,还溅了几滴到盘子里。
“小姐,你不要这么激动,我还没说完。”庞博无奈地看着被加了料的香芋球,扶起杯子,同时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拭桌布。
“物业说,那家的小姑娘是被家人接走的,办手续那天也是三个人一起的。所以你放心,她大概率是被亲人接回去住了。”
“你朋友还算有点背景,她家人会保护好她的。所以放轻松点,不用过于担心她的安危。”
董思嘉父母常年定居在澳门,这次估计是听到了的什么风声,才大老远把女儿带回去。
可该说是凑巧还是不凑巧,董思嘉刚回澳门,没隔两天,林挽就住进了澳门的庄园。
如果真的是跟家人一起,那就不必担心了。
林挽松了口气:“前两天,澜景国际机场出了命案。估计是她父母怕她遇到危险,把人接回去住了。”
听到其中两个字,庞博本能地皱起眉头:“澜景机场?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件命案?”
“前天晚上,现场清理得很干净,消息也被封锁了。你现在过去,可能也发现不了什么。”她趴在桌子上,气势低靡地念叨着。
“别这么自暴自弃,在其他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命案就是我们最好的切入点。要知道,光凭那个人犯下的命案,就足够让他死了。”
“我知道,所以我带给你的信息,大部分都是涉及命案的。只是有些在新闻上报道过,有些直接被封锁起来了。”
身为一个高级律师,林挽懂得运用法律的巧妙之处:命案是最好的判刑依据,比其他背地里的肮脏勾当好查得多,立案也更容易。
似乎是吃饱喝足,庞博把餐具往边上一推,在手机上录入了解到的消息:
“据你先前描述,那个人高中毕业后就去了泰国,从那之后才开始接触一些法外之物,没错吗?”
“他确实放弃大学去了泰国,但有一点错了。第一起命案,不是在泰国发生的。”
听到关键性信息,庞博放下手机:“那第一次,大概是什么时候?”
“高中时,他制造过一起车祸。”
短短一句话,对神经造成不小幅度的冲击。
庞博注意到她的用词,提起精神问:“制造?”
林挽点了点头:“嗯,不是他动的手,但是他策划的。”
他闻言面色一变,缓缓皱起眉宇,看向她的眼神流露着不可置信:“你是指……高中时期,还在s市的时候,他就策划了一起车祸,导致受害人死亡?”
策划犯罪和动手杀人不一样,前者需要精心设计,甚至是给受害者量身定做的死法,且必须为有预谋地行凶。
而庞博当警察这么多年,接触过不少未成年犯下的案子。但起始原因大多基于情绪激动,一时冲动才酿成大祸。
他们不可能是预谋杀人,因为人的冷静周期很短,等策划结束,心绪早就恢复平静了。
毕竟很少有人刚出生就急着给自己下定义,在故事开始的地方,谁不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正派、受人喜爱的人。
只是在过程中,有部分人渐行渐远,偏离轨道罢了。
“你说的车祸案,新闻上有报道过吗?”庞博打开新闻软件,搜索关键词条。
“有,但涉及到的是普通人,所以热度不高。肇事司机当场死亡,但我可以肯定,他是替别人做事,根本不是网上传的吸毒致幻。”
“我看到了。”
刷新后,页面停留在七年前的报道,上面所给的结论,赫然与林挽口述得一模一样。
“那么现在有个问题。”庞博浏览着屏幕上的文字,提出疑问:“林小姐,你作为一个旁观者,怎么对案件的隐情了解得如此清晰?”
话音落下,对面的人面色一僵,沉默的躯体没有做出回应。
流逝的死寂中,她的指尖攀上手臂抱住自己,纤长眼睫翘起弧度,又随之落了下来。
口中轻轻呢喃着,无法洗去的血色罪孽——
“因为受害者……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