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开机》北方无要事

14、互相

　　啤酒在被冷冻之后的杯子里待了很久，渐渐地，连气泡都消了下去。

　　“你最后找到了吗？朱铭的作业是给谁写的。”

　　秦灿喝了一口酒，露出一个相对明亮的笑容。钟意认识他这些日子，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来，秦灿如今依旧顶着一张十七岁少年的脸，短头发，目光清亮，嘴唇自带的健康的红色，笑起来，还能隐约看到两颗小虎牙。

　　钟意想，顶着这样笑容的男生，无论出现在谁的青春里，谁都逃不掉吧。

　　“很好发现，第二天我就看到了，在我自己的书包里。”

　　“所以你们是——互相暗恋。”钟意端着啤酒杯子站起来，往沙发那里走了几步，然后神经质一样的来回踱步，似乎是因为喝酒喝的太热了，拿手掌扇着风，扇掉了眼角的泪痕。

　　秦灿体贴的歪过了头，假装没看到钟意的失态。

　　钟意自己缓了一会儿，又过来，神色有些兴奋地说：“我要把你们的故事写成小说，一定大卖。”

　　秦灿的嘴角却勾起一丝落寞的笑容来。

　　“但是故事的发展，是遗憾的。”

　　“怎么回事？你俩到底在一起了没？”钟意坐了回来。

　　“有过。”他这样坚定地说。

　　夜晚的单人公寓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静谧，这夜，心碎的女人想笑又笑不出来的看着对面顶着少年脸的机器人。

　　机器人秦灿只等了两秒，他太阳穴的蓝光，就如约而至了。

　　“现在闪还疼吗？”钟意好奇地伸手去摸秦灿闪灯光的地方。

　　“已经可以适应了。”秦灿依旧恬淡的微笑着。

　　“讲讲吧，怎么在一起的。”钟意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好了要听这个剐她心的故事。

　　那是别墅里最普通的一个深秋夜晚，天气已经有点凉了，秦灿和秦铭在家里都穿着薄毛衣。

　　如果不是今天秦铭耍了点小手段，把秦灿堵在了厨房，今天会是他们连续没见面的第十五天。

　　秦铭走进来时，秦灿刚从洗碗机里把餐具拿出来，用毛巾擦干了往橱柜里摆。

　　“爸爸，已经收拾好了，不用帮忙。”秦灿头也没回。

　　身后是大片的沉默，秦灿疑惑地回过头来，看见秦铭靠在厨房的墙壁上，抱着胳膊看着他。

　　铭铭似乎有了一点变化，这是秦灿的第一反应。

　　是哪里呢？

　　十四岁的少年，处在只要食物和运动提供得益就会疯长的年纪，这才短短半个月，他的身高往上长了至少有0.7厘米，头发是上周修剪的，原来的卷心菜一样的圆卷发剪掉了，和他一样，变成了指节长的寸头。

　　不对，还是不对，秦灿不动声色的扫描着秦铭，他的五官确实会随着身高的增长而逐渐长开，可是神情不会是这样，铭铭脸上是少有的沉寂和一点点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秦灿笑了笑：“爸爸呢？”

　　“我骗他说我发烧了，又把家里药箱的药都扔掉了，他着急，已经去药店了。”

　　秦灿谨慎地上下打量了秦铭一下，他身上没有生病的气息，反而有一丝——怒气。

　　秦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秦铭今日的压迫感，是因为他如今正在生气的缘故。

　　“那我去接一下爸爸。”他转身把身上的围裙摘下来就要走。

　　“喂，秦灿，我们聊聊吧。”

　　突如其来被抓住的，是秦灿的胳膊。

　　擦碗的少年变成了两个，起初是大片大片的沉默，两只修长有力的胳膊交替着往橱柜里送碗，谁也不看谁，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

　　“聊什么呢？”

　　“周五有足球赛，在市体育馆，我们的位子相邻，你去的时候给我带一罐可乐。”

　　少年没有直接去问这个机器人哥哥愿意不愿意去，而是直接叮嘱他他要喝可乐。

　　去年一整年的相处就是这样的，默认各种活动都是两个人，默认会形影不离。

　　他在刻意回避，这两个月内，二人的疏远。

　　“好。”秦灿笑了笑，回答道。

　　“周五没有雨，不要带伞。”

　　“好。”

　　春天中有一次秦灿的天气预报系统出了问题，一家四口去野餐，秦灿不厌其烦的带了四把伞出门，本来爸爸就准备了好多东西要两个小孩背着。

　　结果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用具，还背上了四把伞——当然，秦铭虽然抱怨了两句，但是很讲义气的帮秦灿分担了一半。

　　“你最近看书了吗？”

　　“看了。”

　　“什么书。”

　　“量子和天体物理。”

　　“爸爸晚上做的咖喱饭有点难吃。”

　　“爸爸放多了盐。”

　　“在一起吧。”

　　……

　　“说什么？”

　　“哎，”秦铭回过来，抱着胳膊靠在料理台上看着秦灿，“我说在一起吧，秦灿，我很喜欢你。是前两个月幼稚的追女生方法让你生气了吧，所以两个月没有理我，还是因为我给你写的作业不好，让你不高兴了，总之，你已经晾了我两个月了，秦灿，我难受的要命，自己闷头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如果不继续追你的工程我会死掉的。”

　　少年眉眼坚定，秦灿微微低头，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全都是他。

　　秦灿微微凑近了，闭了闭眼睛，像是调整了什么情绪开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原先的温柔眼神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一点点侵略性的讽刺眼神。

　　这孩子敢这样说，那他就不用再压抑自己本身也已经积攒了两个月的愤怒的这个事实。

　　“你觉得我懂什么叫喜欢吗？”

　　他刻意拿这问题去刺激秦铭。

　　“懂最好，不懂的话，如果你算是我的机器人，我直接给你下达指令，要跟我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铭铭这样nice的一个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讲理的欠揍。

　　秦灿更加凑近秦铭一点，二人的眼睛，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我会把这个指令告诉爸爸妈妈，说明白，你不仅仅要跟一个机器人在一起，还喜欢上了——一个男性机器人。”

　　“我也有这个计划，爸爸妈妈都算是开明，不会介意我在不影响学业的前提下谈恋爱。”

　　秦铭毫无畏惧地对上了秦灿的眼睛。

　　“我想过了，秦灿，老实说我不懂这是为什么，从上次我住院你抱了我开始，我就发现我在喜欢你。我没办法放弃这个想法，所以，我打算直接告诉你，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毫无征兆的，秦灿的太阳穴，开始疯狂的闪烁□□。秦灿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秦铭注意到了这点变化，刚要问出口，整个人就被秦灿托起来放在了料理台上，秦灿紧贴着他的双膝，再次凑了过去，两个人的眼神里各有各的坚持，氛围坏的好像他们随时都会打起来。

　　“不是因为喜欢花琅琅所以拿我做实验吗？”

　　秦铭激动起来：“没有的事！”

　　“那你们频繁的放学后约会是在做什么？”

　　“因为在向她请教，怎么收拾会变得更好看。”

　　咚咚咚——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在空荡的厨房里回响。

　　秦铭的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让秦灿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俩人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依旧是秦铭松了口：“我可以让你打我一顿。”

　　“什么？”

　　“打我一顿，然后跟我在一起。”

　　这是今天晚上，秦铭第三次提起这句话，秦灿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秦铭，老实说，秦铭虽然足够坚定，也足够相信自己的耐力，但是，依旧不能保证他不会心伤。

　　一点心伤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一定要去争取。

　　这是秦铭说给自己听的话。

　　“不过说起来，你太阳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一直闪，需要不需要我去打给妈……”

　　秦灿突然捂住了秦铭的眼睛，秦铭有些紧张的闭了嘴。

　　黑暗中触觉的敏锐性被放大了无数倍，他一直在等，是不是拳头就要落下来了。

　　然而很轻很轻的，额头上像是被羽毛扫过一样，被落下了一个清浅的吻。

　　“我收到你的指令了，我的铭铭。”

　　他一字一句说着，郑重地，虔诚地，像是出厂之时，站在高高的展台上宣誓那样。

　　秦灿第二天到了餐厅的时候，爸爸和秦铭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留意到他一进餐厅，秦铭就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铭铭。”爸爸问他。

　　秦铭摇了摇头，不说话，依旧站在那里看着秦灿。

　　往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秦灿一般会去妈妈的餐位上用餐。

　　今日很奇怪，他径直走到了秦铭这里，秦爸爸正在看早间新闻，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

　　“坐啊。”他朝秦铭说。

　　秦铭听到这句话，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笑容来。秦灿今天跟他说话，没有叫他的名字，直接说的话。

　　这个旁人看不出来的小细节上，透着一点有趣的暧昧。

　　如果说话之前，先叫这个人的名字，是在提醒这个人，我要跟你说话了，如果没有叫，直接说话，那就代表着，他们的关系是这种，我知道我说话一定是对你，你也知道我说话一定是对你。

　　这向来是情侣之间一个自然而然不用约定俗成的暗号。

　　“嗯。”他这样回复。

　　路上的时候，俩人慢悠悠地走着，今天离上学时间还有很久，过程就变得有些悠闲。

　　“早上怎么突然站了起来？”

　　“有一点害怕你反悔。”秦铭老实巴交的承认。

　　秦灿想了一会，他理解人类感情向来不是那么容易，但是这一次，他很神奇的无师自通了。

　　“周末去玩密室吧。”秦灿提议道。

　　“嗯。你喜欢那个？”

　　“不是，在里面可以牵手吧。”